謝小唯忙收起手中的活,“對不起。”
“算了算了,我說接下來的小組作業,你跟我一組。今天上午要做一道以蒸爲主題的西餐料理,我們兩個合夥做一道。第一次不必太高調,就用魚丸……”
“我……”
“怎麼,你不想用魚?”
“不是,這道菜我可以自己做嗎……”謝小唯小聲解釋道,“因爲我臨時有點事,今天想提前走人,所以可能沒法配合你的步調了,我會用最短的時間作出料理然後找領隊……”
“找我做什麼?”說曹操曹操到,領隊汪林從兩人背後冒出來,冷冷發問。原來除了肌肉男主廚,領隊們也會時不時過來看兩眼,並對學徒們進行從旁指點。選拔時汪林這個小隊只有四人過關,所以他有充足的時間關注着謝小唯和于飛晨的一舉一動,然後像這樣神出鬼沒。
“要早退?你的藉口必須非常合理才行。”汪林繃着臉道。
謝小唯不安的垂下眼瞼,最後伸出手,只見左手的指肚上纏着一隻創可貼,因爲洗碗時泡過水的緣故,周圍的皮膚皺皺巴巴,只要一用力,就有血絲不斷滲出來。
“……你、你是自虐狂嗎?”于飛晨忍不住抽口氣,明明手有傷還去碰髒水,這個謝小唯到底有沒有身爲一個廚師的自覺!
汪林倒是冷靜的觀察了一下傷口,道:“去吧,先把傷口簡單處理一下。就算你想請假,也不需要用這種自殘的方式,沒人告訴你雙手是廚師的生命嗎。”
謝小唯只是點頭,找紗布把傷口重新包紮了一下,繼續埋頭自己的料理。組隊不成,于飛晨乾脆就自己做了。今天的環境比較鬆散,學員之間可以交流討論,時間也非常充裕。於是許多人不急着動手,而是去外面的資料室逛逛。說起來爲了方便學員們的學習,除了提供給他們一流的廚房,經驗豐富的主廚和領隊,還有一間很大的資料室。
資料室裡,國內外的烹飪書籍一應俱全,還有許多註冊好的專業料理網站,學徒們隨時可以上網搜索。既然來這裡是學習,除了鞏固原有的烹飪基礎,還要不斷在自己不熟悉的領域裡開拓創新。反正機會難得,大夥就有了那麼點挑戰的心思,紛紛準備嘗試一些少見的菜譜,有大廚在旁邊指導幫忙,何樂而不爲。
謝小唯卻沒有去。
——蒸,字面上來講是用水蒸氣令食物成熟,最大程度的保留食物的營養與美味。可是在西餐料理中“蒸”並不是主流,即便有,也大多運用在甜點方面的製作,最常見的就是蒸蛋了。可是當主廚一說出這個命題,謝小唯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就選出了材料,洗擇燒鍋。別人還在資料室裡大聲討論,謝小唯這邊卻已經開始動手了。
于飛晨摸了摸下巴,要麼……這個謝小唯在來之前就知道了今天的主題要做什麼,所以有足夠的時間提前思考。要麼嘛……他的確對“蒸”的料理非常瞭解,甚至根本不用猶豫選擇。
于飛晨瞟了一眼,謝小唯從水池裡撈出的是兩尾比目魚——他也做魚?于飛晨在心裡冷笑,轉身回到自己的爐竈前,如果謝小唯想跟自己一樣使用“魚丸”做題材的話,那他謝小唯,也就不過如此了。
今天,一列車隊踏着初秋的林蔭駛入陸家。陸家也是G城赫赫有名的大家族,論名氣與影響力,恐怕還要在肖家之上。不過陸家家主三代單傳,到了這一輩,就只有一個獨生女陸嫣,衆星捧月的養大,那姿態簡直比公主還要金貴。
陸嫣一過二十,婚姻上的大事就被搬上臺面,顯得尤爲重要。身家與地位放在那裡,陸家家主不得不對一些條件反覆計較,很多年過去了,明裡暗裡早已過了無數往來。然而那一年,陸家的這位大小姐突然自己納定了結婚的對象,還高調的人盡皆知。
那個被陸嫣看中的幸運兒,就是肖誠。說不上來他們是從什麼時候認識的,有的說在宴會上,有的說在一次交易往來,總之陸嫣當着所有人的面把肖誠帶入陸宅,大刺刺來到皺眉的父親面前,說,我結婚的對象,就他吧。
陸嫣的父親什麼也沒說,沒有點頭,沒有疑問,審視的目光從主座掃過去,落在那個名爲肖誠的年輕人身上,似乎想挖掘出什麼。肖誠不卑不亢的站在原地,迎着長輩的視線挺過去,既沒有順服,也沒有感激,更沒有半點男女之間應有的心動。
這個小子……陸家家主無聲的輾轉視線,這小子的確擁有一個上位者的所有素質,但也正因爲這樣,他終有一天會成爲陸家的禍患。
不論如何,陸家大小姐親自點名的對象當時沒有人敢提出異議,兩人也就順理成章的落實交往的身份。然而,五六年過去了,衆人預想中的兩家聯姻卻遲遲沒有出現。陸嫣原本不在意,久了也開始着急,終於這一天,肖誠的電話姍姍來遲。
“呦,這不是肖夫人嗎,有失遠迎。”
陸嫣的父親一直在國外,國內這邊主事的是一個旁系的表親,論輩分,陸嫣應該喊一聲叔叔。昨天傍晚肖誠發來消息,說自己的母親——肖家的那位“太后”要爲兩家聯姻的事親自登門拜訪,沒想到動作這麼快。
肖夫人早已不再年輕,穿着一身得體優雅的旗袍,脖子上綴着淺色的珠串,整個人看起來華貴大氣。與肖誠的冷漠不同的是,肖夫人面向十分和藹,嘴角始終保持着得體而矜持的微笑,令人心生好感。
“陸嫣呢,我這趟可是專程來看我們未來的兒媳婦呢。”
“您請上座,小姐正在更衣,馬上就來。”
養生的參茶剛剛泡上,陸嫣就歡笑着跑了進來。只是今天很特別,她的身上穿了一件銀白色的連身禮服,掐腰的粉色腰帶把身材曲線襯托的恰到好處,短翹的收尾又給穿者平白添了一層年輕可愛的氣息。
肖夫人微微一笑,“我們嫣兒是打算穿着這身走入教堂嗎?”
“肖阿姨說什麼呢,”陸嫣羞紅了臉,嘴上倔道:“這只是身便裝,不算正式場合的禮服。自從肖誠說了要結婚的事,爸爸就專門介紹給我一位法國的婚紗設計師,都來這兒兩天了。我原本只想看看婚紗,沒想到他的手工那麼厲害,無論什麼樣的衣服都做得出來!我乾脆就叫他把我所有衣服都改一遍。”
陸嫣拎着並不存在的裙角轉了一圈,沾沾自喜:“這一身,可是世界上絕無僅有獨一無二的連身禮服,論價值,可比那些奢侈品品牌強多了!”
肖夫人含笑着點點頭,衝管家使了一個眼色,吳管家立刻把一隻裹着天鵝絨的首飾盒恭敬奉上。陸嫣打開盒子,一下子驚喜的合不攏嘴,取出裡面蘋果綠的鑽石項鍊,迫不及待戴到脖子上。
“肖阿姨,你看我好看嗎?”
綠鑽石沉穩內斂,粉禮服調皮輕浮,造成極強的反差,無論如何也搭不到一起。可是肖夫人依舊溫笑着點點頭,末了更添一句:“肖誠的眼光一向很好,這項鍊……就是他送給你的。”
聽到肖誠的名字,陸嫣的臉紅了紅,嘴角得意的翹起,流露出貴族小姐獨有的驕矜。她跟肖誠認識很多年,從第一次見面她就被肖誠冷酷疏離的氣息所吸引,因此記在心底,纔有了日後一而再再而三的糾纏。理由很簡單,她認爲這個男人總有一天會被自己的魅力所折服,能夠征服優秀冷傲的霸道總裁,大概是小說中所有少女共同的幻想。
如今這一串項鍊,毋庸置疑就是肖誠對她的承認。只不過……
“我從沒搭配過綠寶石呢,”陸嫣美了一會兒,取下項鍊,“我喜歡什麼想要什麼,大約肖誠根本就不知道吧,畢竟這是他第一次送我東西,真正意義上的禮物。”
肖夫人沒有說話,見到這架勢,吳管家將周圍的僕從都帶了出去。一直到所有人走乾淨,肖夫人才再次開口。
“他的確不知道,嫣兒,你有沒有想過……他也許根本就不想知道?”
陸嫣雖然癡迷肖誠,但不傻,這種話還是能明白的。攥着寶石的手握緊了,可是一開口,仍舊是滿滿的貴族小姐的傲然:“我認識的肖誠的確是這樣,目空一切,我行我素。但是沒有人能放肆一輩子,他現在不想知道不要緊,早晚,會牢牢記住的。”
肖夫人微微皺眉,陸嫣的口氣讓她想起了那遠在海外的陸家當家——當年肖家因揹負債務而危在旦夕,自己臨危受命請求陸家援手。當時陸家提出的交易內容,就是要肖誠。是要,不是請,是商品與利益的交換買賣,明碼標價,禮尚往來。
“說起來,肖誠也不喜歡綠色。”肖夫人忽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