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話, 傅久鳴終於收起一開始的調笑姿態,正了正姿勢。
“爲什麼突然問這個,你在外面聽到什麼流言了嗎?”
“不是流言, 你就說有沒有這一回事吧。”
傅久鳴嘆口氣, “小言, 這個問題如果我單純的回答你‘有’或者‘沒有’, 都是一種不負責的敷衍態度。況且這個話題, 就是放到董事會上也是要討論好多年的重要話題,現在這會兒,一句話兩句話說不清的。”
陶言被傅久鳴這一串實話哽住, 硬是爭不出個一二三來,傅久鳴微笑着饒過沙發, 把愛人摁到沙發上, 不輕不重的爲他捏肩膀。
“怎麼, 這幾天你見到肖誠了?”
“沒有。”陶言泄氣道,不過傅久鳴會這麼問, 他自然也明白對方的意思。“沒人跟我說什麼,是我自己偶然見到了一些情況,所以才這麼懷疑的。不過,你既然這麼問我——”陶言抓住傅久鳴越來越往下的不正經的爪子,回頭站起身。
“也就是說, 確實有這麼一回事了。”
傅久鳴優雅的一笑, 毫不吝嗇的稱讚道:“我的小言果然聰明, 過來, 讓我好好獎勵一下。”
陶言愣了愣, 推開傅久鳴再次貼上來的爪子,“我只是一個醫生, 不懂你們商人那一套,也不懂你們這種位置的人會佈置什麼樣的盤算,但是你這樣做……不會有危險吧?”
傅久鳴笑紋更深了,“你指對誰有危險?我,還是其他人?”
陶言略略生硬的側過臉,“明知故問!”
“哎,我好像還真不知道,糟糕,我家小言到底在擔心誰呢?真叫我嫉妒啊。”
傅久鳴的屢次挑逗終於有了結果,兩人拉拉扯扯的滾到沙發上,只可惜剛要做好事的時候,陶言又煞風景的岔開話題。
“我忽然想起來了,這種事應該是相互的纔對,既然你這麼做了,那麼肖誠肯定也……”
傅久鳴不喜歡愛人在這種情況下還分出心思顧念其他男人,不輕不重的咬了一下對方的喉結,立刻讓陶言顫抖起來。
“那個傢伙跟我不同,他處在風口浪尖的位置,私底下的小動作也比我多多了,稍有不慎就是滿盤皆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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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誠,你知道嗎,今年我爸爸要回國跟我一起過年。”
明鏡的玻璃窗外,冬日的陽光清新暖人,陸嫣抿了一小口紅酒,一邊翻看雜誌一邊與對面的人閒聊。
一直立在旁邊的侍者上前一步,要爲陸嫣續酒,被肖誠淡淡制止了。肖誠接過酒瓶,親自給陸嫣滿上。“你先下去吧,有吩咐我們會再喊你。”
陸嫣聽到這話,滿意的托起下巴,如今與肖誠相處的越久,她就越品出這個男人的好來。從一開始的冷漠獨行,到默認自己的存在,到接受自己的影響潛移默化的改變,再到如今這樣的百依百順,頗有情趣。
這一切,全部是她陸嫣一手調(教)並影響過來的。每每想到這裡,陸嫣心裡就止不住的得意。
“想什麼呢,看着書嘴上還在笑。”
“我在想啊,我當年第一次遇見你的情景,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倆的第一次見面?”
“在你家的宴會上吧。”
“是舞會纔對,那一天是我的生日宴會,家裡來了好多人,光富家的公子哥就有十來個。現在想想,我怎麼就偏偏注意到你了呢?”
肖誠不動聲色的替她回答,“因爲我沒去跳舞,而是站在你父親的書房外。”
“是啊,我就是在爸爸的書房外和你相遇的。”
陸嫣看向窗外琉璃似的日光,思緒不由得浮動,漸漸回到多年前的那一幕。
那一天是她的生日宴會,也是陸家乃至G城最熱鬧的大事件,陸家家主一擲千金爲獨女操辦生日宴會——這條新聞霸佔了好幾日的娛樂頭條,成爲街頭巷尾的熱議八卦。
陸嫣就如同遊走花叢的翩翩天使,出現在哪裡都備受吹捧、萬千矚目——她喜歡這樣衆星捧月的感覺,這般高高在上的姿態一度是她的驕傲與資本。但唯一對一個人例外。
宴會進行到一半,賓客們大多酒酣腦熱,陸嫣也膩煩了周圍紈絝公子們的甜言蜜語,打算上樓更衣。結果就在路過父親的書房時,她見到一個人,一個與下面那些富家子弟身份相似但是氣質卻完全不同的人。
“當時啊你就站在書房的門外,明明面前沒有人,但是你的眼睛卻直勾勾盯着緊閉的書房門。我長這麼大,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能有那樣的眼神,冷的像只野獸,陰沉沉的壓抑着很深的情緒,拒人千里之外。”
“是嗎,”肖誠淡淡道,“我自己都不記得了。”
然而陸嫣卻記得清清楚楚,因爲僅僅在第一眼,她就被這個氣質獨特的青年所吸引,不惜放下高貴的身份,主動開口搭訕。
但是肖誠回給她的,卻是徹頭徹尾的一盆冷水——在她一番甜美而自信的自我介紹後,肖誠居然沒有充滿興趣的接話,不,甚至連頭都沒有回,一雙眼依舊眨也不眨的執拗的盯着前方。似乎比起那扇笨重又緊閉的書房門,身旁豔若桃花的陸家大小姐根本不值一哂。
那是陸嫣這輩子嚐到的第一次失意,震驚遠遠大於酸怒,不過她很快就重新倨傲起來——因爲下一秒,她當着肖誠的面,輕蔑的推開了那扇肖誠僵持了許久都無法觸及的書房門。
書房裡的轉椅隨之轉了過來,逆光從背後的窗子撲入屋裡,完全籠罩住椅子上的人,陸家的當家人,陸利。
“說起來,我好像一直都沒有問過你,你爲什麼要站在我爸爸的書房外?”
肖誠淡淡道:“當年我遇到了一件很困難的事,想找他幫忙,但是你的父親一開始並不想見我,所以我纔會被拒之門外。”
“居然有這種事?”多年來,這還是陸嫣頭一次聽說他們講起最初的舊事,“那我當時直接推了開門,豈不是……”
說到這兒,肖誠也笑起來,他在陸嫣面前很少露笑,能叫他提起嘴角的事情,必然不一般。“沒錯,多虧了你出現還把門推開,我才能如願以償的見到陸先生,不然就我那種站法站下去,大概還要再繼續吃點苦頭,付出代價。”
陸嫣只聽出肖誠話裡外露的感激,驕矜而滿意的笑笑。
“不管怎麼說,我們倆的婚事算在今年定下了,下個月爸爸回來的時候,你跟我一起去機場接機。我都不知道你們之間居然還有這麼一段事情,正好趁這個機會,你們好好聊一聊。”
肖誠盯着杯子中的酒水,“也許他不願意見到我呢。”
“怎麼可能,爸爸從來不會違揹我的意思,他很聽我的。”陸嫣十分自信。
又是一天的陪伴,臨到天黑,肖誠送陸嫣回家。
雖然兩人已經有訂婚關係,但是肖誠還是很保守的堅持着一切點到爲止的紳士禮儀,甚至連最親密的接吻都沒有,只有一次,他當着許多人的面禮貌的吻了吻陸嫣的手背,博得一片叫好。
可是紳士雖好,陸嫣也和大多數普通的女孩一樣,更喜歡冷酷矜持的另一半偶爾表達出霸道強勢的一面,比如主動做出些越軌的大膽舉動——那樣才更叫女人迷戀和心跳。
“你還去哪兒?不在我家用晚餐?”在陸嫣下車後,肖誠沒有跟着下來,而是吩咐司機調轉車頭。
“去見幾個生意上的朋友,很抱歉,今天晚上陪不了你了,總有應付不了的飯局。”
陸嫣不滿意的撅撅嘴,但畢竟兩人出去了一整天,她還不至於在晚上一頓飯的功夫上較真。
離開陸家,車子直直駛向索斯特酒店的總部。
肖誠掏出手機,飛快的摁出一連串短信。
“今天晚上有什麼好吃的?”
不一會兒,對面就回復過來:“今天新進的澳洲雪花牛肉不錯,我給你留了好多,你想要怎麼吃?”
“都行,你隨意做。”
過了好一會兒,好像經過漫長的思考一樣,回覆的短信纔再次出現:“……你願意吃烤肉嗎?”
肖誠想都沒想就回了肯定,人一旦愛屋及烏,原則和堅持也就搖搖欲墜,他連甜食都嘗試了,更何況區區一個烤肉。
兩人又聊了幾句,都是謝小唯在問他有沒有什麼忌口,有沒有什麼喜歡的口味,最後叮囑他一定要穿點暖和、不那麼昂貴的衣物,肖誠都滿口應下。
半個小時後,肖誠來到索斯特酒店一塊挨着庭院的小隔間。
小隔間的擺設比較簡陋,應該是一間低檔客房,也沒有裝暖氣,打着燈光依舊冷颼颼的。隔間的一整面牆都是透明的玻璃窗,正好可以清楚的看到外面張燈結綵的精緻庭院,風景獨好。
穿着大大的廚師圍裙的謝小唯端着一隻燒的紅通通的炭盆進來,一瞧見肖誠,立刻擔心的跑了過來。
“我不是說叫你穿厚一點嗎,這屋子非常冷,光一身西裝一定會凍壞的。幸好我猜到你多半不會換,所以有給你準備一件。”
謝小唯絮絮叨叨翻出一身厚實的棉襖,套在肖誠一身西裝革履外頭,顯得無比花哨,不倫不類。好在小隔間裡沒有鏡子,謝小唯心虛的吐吐舌頭,拉着肖誠坐下,然後端出一大盤早就串好的烤肉串。
原來謝小唯所謂的烤肉是barbecue。
新鮮的雪花牛肉被切成規規整整的橢圓形,均勻的串在鋼絲上,一片香菇,一瓣青椒,一塊牛肉,一條紅椒,顏色深淺搭配,剛剛好挑起人的食慾。
“蜂蜜芥末,薑汁蘿蔔,咖喱,白芝士還有黑胡椒,你喜歡哪種?”
“你幫我選就好。”
“那就蜂蜜芥末吧。”
謝小唯用刷子蘸了醬汁,均勻的塗抹每一串肉串,然後放到炭火上翻轉燒烤。
灰白的炭火不斷淌出一股又一股熱浪,一下一下舔舐着肖誠的臉頰,人很快就全身都暖和起來。牛肉被烤的滋滋作響,香濃的肉味隨之冒出,眨眼充斥了整個隔間。
謝小唯敢打包票,大少爺的肖誠這輩子絕對沒有吃過這種痛快大方的平民燒烤,所以這一頓的烤肉他做的既忐忑又興奮,好在肖誠一直沒有露出明顯的牴觸,而是頗有興趣的端看他烤肉的方式。
很快,第一批烤肉就上桌了。
既然要吃地道的BBQ,那就乾脆地道到底。謝小唯從箱子裡翻出兩隻易拉罐,豪氣十足的拉開,眼巴巴的推給肖誠。
橙色的啤酒咕嘟嘟冒着膨脹的氣泡,肖誠眉毛跳了一下,總算出聲了。
“要喝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