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肖家離開後,謝小唯找到一家平價的旅館落腳,沒想到第二天下雨了,謝小唯前一天因爲車禍受傷的腿突然開始抽疼起來。
謝小唯原本沒有放在心上,隨便翻出點止痛藥吃了,誰知到了晚上疼的越來越厲害,翻來覆去的睡不着,沒辦法只好天一亮就頂着兩個黑眼圈摸到附近的小診所。天氣不好,診所裡也沒幾個人,只有兩個值班的女護士,笑眯眯的十分客氣。明明已經快入秋了,可穿的比謝小唯還要單薄,美好的身材曲線一覽無餘。
謝小唯滿心敬佩的讚歎幾句,跟着女護士又上藥又打針,大概他的讚美叫人受用,小護士們最後居然良心大發,沒有再拉着他去做亂七八糟的檢查,而是說再有問題就直接去大醫院,不要在自己的身體上省錢。
外面的雨下得越來越大,謝小唯沒有帶傘,只好在小診所裡等雨停。沒一會兒,又有人推門進來,護士們恭恭敬敬的上去招呼,那人巡視一圈,注意到這邊對着大雨發呆的謝小唯。
“……謝小唯?”
謝小唯奇怪的回頭,微微吃驚,本能的想站起,可是想了想又作罷,只是衝對方禮貌的點點頭。
男人的臉上綻開驚喜,兩步走過來:“果然是你啊謝小唯,我還以爲是自己眼花了,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我是陶言,高中的陶言啊,還記得麼,我們以前一個班的。”
“記得當然記得,三班首屈一指的學霸班長,你還是一點沒變。”
“哈哈哈哪會呢,我現在都二十老幾了,已經工作了好幾年。”
“倒是你……”陶言欲言又止,這才把謝小唯仔細打量一遍:短碎的黑髮,單薄的衣衫,雖然還是掛着那張惹人注目的臉蛋,可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我聽說你大學出國了,好多年都沒音訊……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也沒聽你通知一聲,還有你現在就住在G城嗎?在哪裡工作?”
謝小唯沒想到“那個陶言”竟然會如此關心自己,雖然不知道真假,但還是一一回答:“我這兩天剛剛回國,暫時還沒有找到工作,不過以後應該就留在G城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我們都多少年沒見了,真該好好聚聚。”
“嗯,有五六年了吧。”
“對了,你怎麼會來診所,你的腿……”
“小傷,昨天走路的時候扭到了。”
一連串問話下來,陶言有些激動的搓搓手,轉身吩咐小護士送兩杯熱飲過來。謝小唯來了點興致,“你好像對這裡很熟,是常客嗎?”
“算是吧,這傢俬人小診所是我名下的,除此之外我還在另外兩家大醫院兼任主管。”
“真厲害啊,”謝小唯的眼底瀰漫出淡淡的羨慕,由衷道:“不愧是我們的學霸班長,無論什麼時候都這麼優秀。你這才畢業不到兩年吧?就能擔任這樣的職位工作了,真好。”
陶言一身簡約的西裝,修身好看,氣質卓然,頭髮每月都會去做設計處理,就是他不開口,渾身上下也貼滿了“成功人士”的標籤,走到哪都閃閃發光。五年了,他早不再是當初那個戴着厚厚的眼鏡啃書本的學生仔,歲月在他身上得到了最好的應證,毫不吝嗇的揮灑着年輕的魅力。
陶言悄悄看向謝小唯,可是謝小唯……卻依舊還是當年的模樣,不修邊幅,不變笑容,只是與學生時代相比少了許多光彩與活力,多了一份說不出的沉穩和寂寥。
陶言組織了一下語言,試探着道:“你現在……過的還好嗎?我記得你父母很早就……你以前是寄住在親戚家的。”
“挺好的,一個人很方便,今天就打算去看下租房信息。”
聽到謝小唯說出“一個人”,陶言忍不住道:“你現在……已經不跟那個人聯繫了嗎?”
“你是說肖誠吧,”謝小唯意外直接的承認了,陶言手忙腳亂的想遮掩,謝小唯笑了笑,十分坦蕩。“沒有了,當年分手時我們鬧得矛盾有點大,後來電話書信也都斷了……我走後他就開始跟陸嫣交往,他跟我早就沒有關係了。”
陶言握緊手指,深深吸一口氣,像是作出了某個艱難的決定,忽然嚴肅道:“小唯,有些事……我一直都想向你道歉。”
“什麼?”
“當年在學校的時候……我見你跟肖誠在一起,感覺十分討厭,”陶言眼神遊移了一下,“那時候我做了許多過分的事,抱歉。”
學生時代,總是年輕與張狂最廉價的舞臺,不過很多年之後,陶言更願意將其稱之爲中二。就比如他,老師家長眼中的乖乖好學生,同學眼裡的高冷學霸,前途大好,人人羨豔,又有誰能想到他的世界早就驕傲的容不下一粒沙子。
人一旦傲氣,就會有棱角,棱角與棱角發生碰撞,就必然引起不太友好的摩擦。那個時候,陶言最看不慣的人就是謝小唯。
謝小唯,高中同班一枚不起眼的學生,除了一張臉比較受女生歡迎,在其他方面乏善可陳,體育不出衆,學習不拔尖,人緣也不是一頂一。可是在學校,他卻比陶言擁有更高的知名度,因爲他是肖誠的人,或者更準確的說——肖誠的情人。
在那個年代,“情人”這個詞還充斥着神秘與誘惑的色彩,所以當謝小唯在課間時候毫無掙扎的被肖誠摟在懷裡,所有人都第一時間捂緊了自己的嘴巴,既有目睹了驚世駭俗的驚愕,又有偷窺了隱秘之後的興奮與欣喜。
而陶言,在短暫的震驚之後很快陷入了濃濃的反感。
肖誠寵謝小唯,不像男女之間黏黏膩膩關係,而是單方面的強勢,用個不恰當的比喻來講,寵的就像在養寵物。謝小唯是孤兒,父母去的早,對外說是寄住在遠方親戚家。可是任何一個明眼人都知道,那所謂的“遠方親戚”,可是在G城大名鼎鼎的豪門肖家。每日上學謝小唯都有車接車送,下學後直接返回肖家的豪宅,與肖誠同進同出,吃住同行。每回一到課間,肖誠就旁若無人的把謝小唯抱到自己膝頭上,咬耳根說悄悄話,鬧得班裡情竇初開的小女生全都紅透了臉。
而作爲當事人的謝小唯,對此卻始終少一根筋,每天小狗一樣屁顛屁顛跟在肖誠身後,小保姆似的伺候着。肖誠要喝水,他就兌好溫度遞上,肖誠要吃蘋果,他便削成小兔子形狀送到肖誠嘴口,其餘時間形影不離,只要肖誠一句誇獎,謝小唯恨不得高興的搖出一條尾巴來。
不僅如此,隔壁學校的另外一位大少爺,不知怎麼的注意到了謝小唯,一來二去還認識上了。就因爲這,肖誠在校外沒少惹麻煩,打架啦鬧事啦,反正最後都由家裡人出面解決,然後第二天拉着蔫不拉及的謝小唯來上課,一切照舊。辦公室裡的班主任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長嘆一聲年輕真好。
學校礙於肖家的勢力,對肖誠的囂張行爲從來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不太出格就行,可謝小唯就不同了。謝小唯父母去世的早,又沒有太要好的親戚朋友,說白了就是無後臺無背景,肉肥毛滑的兔子一隻,誰都可以上去咬一口。
漸漸的,謝小唯耳中就聽到了一些流言蜚語,什麼“兔兒爺”,什麼“吃軟飯的小白臉”,還有一些更加不堪入耳的形容一股腦倒入他的耳中。而且十分驚奇的是,這些流言都只出現在謝小唯面前,一旦肖誠露面,流言們就會消失的無影無蹤。
那個時候誰都沒有想到,這些流言的始作俑者正是陶言,老師和同學眼中最令人驕傲的一等生陶言。
謝小唯起初不明所以,聽的多了也覺得掛不住臉,漸漸的有點鬱鬱寡歡。陶言吃準了謝小唯不會去找肖誠告狀,也就越來越變本加厲,後來有一次趁肖誠不在,一羣學生把謝小唯鎖到學校存放器材的地下室,外面貼滿叫人臉紅的成人海報,跑掉了。
當天晚上,肖家派來了二十人的隊伍搜索學校,穿着睡衣的校長被連夜拎出來,站在冷風裡瑟瑟發抖。快凌晨的時候,人們就在地下室裡救出了被困的謝小唯,因爲在陰暗潮溼的環境裡呆的太久,謝小唯回去就發起高燒。肖城爲此大加惱火,校長被革職,那幾個搗亂鎖門的學生也被全部開除,校領導高度重視這件事,前前後後停課了好幾天,進行全校的風紀整頓。
陶言那時才意識到自己闖了大禍,躲在家裡不敢出門,沒多久就央求着父母轉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