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郎大呼着,突然一激靈醒了過來,全身冒汗,睜開眼一看,還是在自己的大酋領府,剛纔的不過是個夢境罷了。
瑤瑤被他夢中的驚呼吵醒了,立即爬起來,打火石點燃了松枝,頓時臥房中亮了起來。瑤瑤走過去,抱住阿郎的身子道:“阿郎,你想玲玲了嗎?想她你就過去吧,夫妻吵幾句沒什麼大不了的,就算你過去向她認錯,也不會辱沒你大酋領的威嚴的。”
阿郎鎮定了一下,這才知道自上次毒打玲玲到現在已過去將近十幾天了,這些天他爲了排解心中的不快,白天就和夢長夫、趙蒙、柳葉等人組織圍獵,秋深天寒,獵物本來稀少,一天下來也打不了多少,但他就是要呆在外面,一旦回來,他就想起來那個心碎的夜晚。他不知道玲玲現在怎麼樣了,是不是還在記恨着他。他有幾次見到花娃,他知道花娃天天去看玲玲的,有心想去問,可是開不了口,花娃那個丫頭嘴巴就是緊,從不多說一句。自然他白天累了,晚上回來就睡,瑤瑤和朵姬都是知道玲玲的情況的,朵姬是不敢說,瑤瑤則是有意不說,阿郎越來越覺得自己都快要瘋了。他不知道自己對玲玲的愛到底有多深。
他清醒過來後,感覺這些天心裡壓力太過巨大,才做了今晚的奇怪的夢。便對瑤瑤道:“你聽見我的夢話了?”
瑤瑤身子也有點發抖道:“我……我只聽見你在喊‘玲玲’,我想你一定是想她了。”
阿郎看了看瑤瑤,瑤瑤的肚子已經很大了,可臉卻消瘦了許多,想必這段時間也沒過好,便道:“誰說我想她了,我根本就沒有想過她,剛纔不過是做了一個噩夢罷了。”
“你還說謊,看你這段時間瘦多了,”瑤瑤還是抱住他道,“阿郎,玲玲沒什麼事了,岐伯給她用了藥,她都好了,只是神情不大好,整天在房裡呆坐着,花娃天天去陪她。你不用擔心了,她沒事的。”
“哦,她呆坐着嗎!”想到她現在呆呆的神情,阿郎感到自己的心真的碎了,他忽然想起玲玲那晚對他說的一句話:“我的郎哥沒了,玲玲也死了。”可是,玲玲沒有了,她的郎哥還能獨自活着嗎?
他輕輕的推開瑤瑤,他不能再躲着玲玲了,從什麼地方開始就讓她從什麼地方結束吧。他剛要擡腿,可一想到這一去,到底是爲什麼呢?難道是表明自己錯了,那麼自己錯了,玲玲就是對的,玲玲是對的,那麼他將要征戰南北,拓寬部族的領地就不存在了。可是要不去,忍心看着玲玲這樣下去嗎?
他從牀上走下來,披着衣服還是走到了玲玲的房裡。
玲玲睡在牀上,臉色還是很蒼白,,頭髮蓬鬆着,不再像以前那般柔順。她睜開眼看到阿郎就在面前,阿郎看着那雙眼睛已不是先前閃動着靈性的眼睛了。不禁心下悽惻起來。
玲玲坐起來,卻沒有說話。阿郎道:“玲玲,咱們別鬧了,這樣下去對你對我都沒有好處的。”
“那你要我怎麼做纔有好處?”玲玲看着他道。
“好了,我打你是我不對,”阿郎道,“但你不能不瞭解我,我對你是真心的。”
“這麼說來,你根本就不會放棄聯姻的,”玲玲無奈地閉上眼睛道,“既然這樣,阿郎,我告訴你,我不會再阻攔你了。但從此之後,你也不要來找我,我們都是自由自在的人。”
阿郎走過去,見她的臉色死灰一片,心下一陣難過,心裡有個聲音跟他說:“算了吧!爲了玲玲,放棄自己的追求,和自己心愛的人相伴終老,豈不是很快樂!”這個聲音響起,他就突然想到惡魔地域,那個玲玲深情的對他說:“我們就這樣在這裡過一輩子豈不是很好!外面的世界很亂,我們不要去想他。”
可同時心中另一個聲音對自己說:“阿郎,你不可以爲了一個女人而放棄了追求,你的人生很短暫,你的身上有負擔,你有責任保護你的族人,你有辦法拓寬你的領地,你不可以放棄的。你難道像一個碌碌無爲的人一樣終老此生嗎?”
兩個念頭交織在他的腦子裡,簡直要使他發瘋了,他再一次看向玲玲,只見她的臉還是灰白的,一點生氣都沒有了,那個他深愛着的玲玲真的已經沒有了。
也許玲玲也感覺到他的矛盾,忽然睜開眼來,她看了一下阿郎,只是輕輕的一瞥,又將眼光調開了,道:“這些天瑤瑤都在勸我,我知道我攔不住你,就像當時在惡魔地域,我想困住你一輩子,而你則心向往着外面,最終你給遂甄聖母發去了訊息一樣。你走出了地域,你長大了,你終究是要離開我的。既然這樣我又爲何要攔着你呢!”
“玲玲,我沒有要離開你,你怎麼能這樣去想?”阿郎道。
“遲早的事,”玲玲還是拉着阿郎的手道,“郎哥,很多事你都想過的,對不對。聯姻、征戰、拓寬領地、還有向北攻打速容部,這需要多少年的時間才能完成?萬一在此之中你有什麼閃失呢?沒有你阿郎在的一天,我玲玲只是個死人。”
阿郎握着她的手,卻感覺不到一點溫度,難道爲了自己的追求就只能失去心愛的人嗎?
玲玲掙脫了他的手道:“你今天來找我,說明你是在乎我的,這麼長時間了,傷痛早沒有了。我明天依然會站起來,依然會去釣魚,依然在晚上等待你郎哥的歸來,直到那個戚里君的到來。她將取代我陪伴你走向你人生新的征程,我不過是你年輕時一個印記而已。”
阿郎見她說的很是悽惻,似乎也感覺到心裡空落落的,他只顧着向前奔走了,卻忘記了身邊美好的東西,他思想中的那個玲玲,連臉面都模糊了,即使真的玲玲就在面前,他也記不起她的相貌。人真的很奇怪,有些事只能去回憶,只能在回憶中感受。
玲玲卻笑了一下道:“你相信嗎,我很早就預感到了這一天的,只是我有點不甘心。那個戚里君終究是要取代我的。”
阿郎實在搞不懂她爲什麼會認爲戚里君要取代她呢?難道她和戚里君有仇嗎,還是她有什麼先見之明,預感到了什麼?這個神秘的玲玲怎麼就讓人看不透呢?
玲玲又道:“郎哥,你走吧,你做你自己的事,我不再攔你了。我想開了,什麼都想開了!”玲玲的房門就這樣關了起來,她的容顏就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秋祭過後,冬天很快就來臨了,大雪覆蓋了所有的山川和河流,這時候,動物都絕跡了,阿郎和他的族人徹底的停止了打獵,他們只能呆在半地穴式的房屋中,烤着陶罐裡生出的火,等待這個冬天的結束。
阿郎自那次和玲玲談過之後,有時也去玲玲那裡,可總是找不到先前的感覺了,玲玲不再嫵媚,不再笑,不再叫他“郎哥”,眼睛裡也不再有靈性。每一次阿郎去,她只是應付而已,阿郎覺得原先的那個玲玲確實是死了,死在自己無情的皮鞭之下,而眼前的這個玲玲不過是個擁有玲玲的容顏的女人而已。
於是阿郎也很少去玲玲那裡了,他只和瑤瑤和朵姬過着日子,但是午夜夢迴,那個牽絆他情愫的還是那個活潑、古怪又嫵媚的玲玲。
瑤瑤的肚腹越來越大,看來開春之後就會生產,這段時間瑤瑤也不讓阿郎接近自己,他只能去找朵姬,可是不久後朵姬也懷孕了,懷孕的朵姬體香依舊,她似乎習慣了巢郎族的生活,也習慣了阿郎,每一次阿郎去,她會露出燦爛的笑容,那種笑容真的很美好,有時阿郎覺得她就是自己深愛的玲玲,她和玲玲一樣也有較白的皮膚,現在連笑容都相似了,難道那次玲玲摸了她的臉,連靈魂都傳給她了嗎?
整個冬天,阿郎大部分時間都在朵姬那兒度過,他抱着她的身子,真的把她當着了玲玲。
冬天終於過去了,冰雪消融,陽光變得燦爛,大地回春,萬物也開始了復甦,人們也從半地穴的房屋中走出尋找自己的存在的價值。這個時候,阿郎組織了第一次春獵,效果不是太好。此時又聽說風源部落的哈利木逃到了鬼方部,鬼方部的女王接受了他,並準備積蓄力量進攻巢郎族的消息,使阿郎覺得和烈山部的聯姻儘快完成,纔能有效的鞏固自己的領地。於是他立即派出了達禮先,讓他帶着部族內的青銅器和獸皮前往烈山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