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一泡清流

郝恬謐滿月那天,容府裡的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都收拾了一番,各個穿着打扮都是喜氣十足,隨後便浩浩蕩蕩的出了府門,昂首闊步的走進了一牆之隔的郝府。容老爺站在最前面,領着夫人和兒子們踏進郝府,郝府的下人們一看是老爺的好友,富商容百萬,立馬恭敬的迎着這一大家子進了府裡。郝老爺此時正忙着招呼別的客人,他身邊的老管家看到進來的人乃是容百萬,立馬扯了扯老爺的袖子,在他耳邊輕聲嘀咕了幾句。郝老爺立馬轉頭,衝着容老爺走了過去,“百萬啊,你們來了,快裡面請,今日賓客太多,照顧不周之處還望見諒啊”。

容百萬瞧着郝有運一臉止不住的笑意,高興的都合不上嘴巴了,於是上前就對他一拜,“有運兄,我特地帶着妻兒前來,恭賀你喜得麟兒”。

“郝老爺,這人逢喜事精神爽,我瞧你今個不象三十出頭的人,倒是跟那二十出頭的小子一個樣啊,哈哈~~~”,說話的人正是容老爺娶進門沒幾年的三夫人。這三夫人的言行舉止自然沒有大家閨秀的一點影子,經常說些沒營養,不靠譜的話。大家也都見怪不怪,深知她的行事作風,全當作沒聽見,一行人跟着管家入了宴席。

大夫人牽着容靜雲,二夫人牽着容清流,兩人舉止優雅的跨過門檻走了進來。跟在她們身後的三夫人一頭的珠釵鋃鐺,臉上畫着鮮豔的濃妝,硬是讓原本不怎麼出衆的小臉也添了幾分韻味。可她這副打扮一看就是妾的品味,她倒是把這妾做的像模像樣的。容府的人剛坐下沒多久,郝夫人就抱着被裹在紅綢小被裡的郝恬謐來到了大堂。頓時,在坐的老爺們帶來的這個夫人,那個夫人都一擁而上,將郝夫人圍的水泄不通,再順便把郝恬謐一頓亂誇。

“呦,這郝小姐長的這麼白嫩,將來肯定是個大美人,瞧多可愛啊”。

“可不是嗎,你看郝夫人本就天姿國色的,郝老爺也是儀表堂堂,這郝小姐肯定差不了”。

......

容清流此時才三歲,但小小年級的他也有了自己的脾氣,他是最不歡喜呆在這樣嘈雜的地方,也不喜歡那些把臉塗的跟個鬼似的三姑六婆。他覺得,既然她們能把好端端的一張臉,畫的跟帶了面具一樣,那她們的心,自然也是帶着面具的。他此刻還不懂那個叫虛僞的詞,只是他小小的心裡裝着桀驁不馴的因子。他曾經跟自己的孃親說過,他討厭那樣的人,他討厭爹爹取回來一身濃厚脂粉味的三夫人。而那女人一看到他,就開心的親他的小臉,他覺得這樣......真髒。可是他說完之後,娘卻狠狠的罵了他,娘說,言多必失,有些話只能放在心裡,做人不要鋒芒畢露,聰明人把話放在心裡,只有蠢才纔會把話放在嘴上。他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在人前,他變的越發的乖巧,他不懂爲什麼要這樣做,他只知道,娘說的,應該都是對的。

“梅芬,梅儷你們來了啊”,郝夫人被那些夫人們使勁一頓亂誇,這讓她有些招架不住,本來她就是個呆在府裡的賢妻,根本不懂如何應酬,今日看到這麼一大堆的人還真有些不適應。她只得使勁的撥開人羣,想找個藉口離開這堆三姑六婆,眼前人這麼多,實在讓人憋的慌。而且她的臉都笑僵了,那些人還沒有打算停止的意思,真是沒有眼力價。

容大夫人和容二夫人聽熟悉的嗓音,皆笑着回頭衝那人一笑,郝夫人這才穿越了人羣,走到她們跟前。

“霖如,快把謐兒抱給我們看看”,大夫人笑着說,向郝夫人伸手,要接過那個奶娃娃。郝夫人聽了,也順勢將孩子交給了大夫。郝恬謐像是剛睡醒,睜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大家,那靈活的眼珠滴溜溜的轉動,看着怎麼都像個鬼靈精。

“這孩子啊生的真好,瞧着讓人想疼她”,大夫人剛說完一句,二夫人就接話了,“是啊,霖如可真有福氣啊”。

“娘,這女娃娃長的真可愛”,坐在一旁的容靜雲乖巧的開口,小臉上帶着稚氣。

“靜雲,這是你郝伯伯的女兒,叫恬謐,以後靜雲可要好好的照顧小妹妹”,大夫人拉起容靜雲的小手,眼裡多了幾分溫柔之情。在她眼裡,靜雲比容老爺寶貴多了,自打容老爺娶了三夫人回來,她就已經心如止水了,只願好好的守着她的兒子過一輩子,對容老爺也冷淡許多。

“娘,我也想看看小寶寶”,坐在梅儷身邊的容清流奶聲奶氣的說了句,他的座位離大夫人有點距離,但他聽到大家都在誇那個襁褓的小寶寶,他也想看看,那個寶寶真的那麼可愛嗎。

“清流過來吧,到大娘這裡來”,梅芬笑着對容清流擺擺手,示意他過來,她本就喜歡像梅儷這樣,長的好看卻又不惹事非的安分女子。加上她們本又是一家姐妹,清流始終是排在靜雲後面的,她對她們母子自然沒有什麼可介懷的,況且清流長的又十分討人喜歡。

容清流踏着小小的步子,走到梅芬的跟前,他悄悄的探頭去看襁褓裡的娃娃。只見那娃娃嘴脣紅紅的像那一顆鮮紅的櫻桃,兩隻明亮的眼睛圓溜溜的盯着他看。確實比那些塗着粉的婆娘媽子好看多了,不過在他心裡,他娘纔是他見過最好看的。

不知怎的,原本安分的躺在梅芬懷裡的郝恬謐,在瞧見容清流之後,忽然舞動起短短的藕臂,好像是要他來抱抱。大人們瞧見了,都笑開了花,而坐在一邊被冷落的三夫人,忽然來了一句,“呦,這郝小姐真是有眼光,怎麼就挑着我們清流抱她”。容清流一聽,小嘴微微的嘟起,心裡十分厭惡三夫人把他歸到她的‘我們’裡。

大家聽了也不理她,依舊說着自己的,“清流,你想抱抱小妹妹嗎”,梅儷嫣紅的嘴脣微微的開啓,溫柔的嗓音緩緩的流瀉而出。

容清流一張圓圓的小臉仰着,細長的眉毛皺了皺,隨後點了點頭。大夫人猶豫着看了看郝夫人,畢竟清流也還是個孩子,萬一不小心摔着了這個郝府的寶貝,那不是丟了容府的臉面。

“沒事,讓清流抱抱吧,謐兒也不是很重”,郝夫人俯看着小小的清流,當初還沒有孩子那會,她就是十分喜愛靜雲和清流這兩個小傢伙。現在自己有了孩子,更加能體會做孃的心情,對孩子們的寬容也多了幾分。

大夫人這才小心翼翼的,把郝恬謐塞到清流的手裡,容清流也知道,這個娃娃是郝伯伯和郝伯母的心肝寶貝。於是,他用短短的胳膊牢牢的圈住郝恬謐,勒的懷裡的娃娃難受的發出嗚嗚聲。他嚇的連忙鬆了一些力道,只是娃娃的臉上,還是漲的紅通通的,晶亮的小眼裡似乎帶着委屈。

清流慢慢的將臉靠近小恬謐,他以前一直覺得女孩子好麻煩,動不動就哭哭啼啼,要不就是嘰裡呱啦的,就象他們府裡的那幾個小丫頭。可是這個女娃娃好像不一樣,她很安靜,又很可愛,他忽然想要親親她,這個看起來粉嫩的跟荷花糕一樣的女娃,她是不是也是甜滋滋的。他正想着,只覺得身上一股溫熱之感,立馬低頭。看到自己一身好好的錦緞小襖上有一大片水漬,他呆立在那裡,一雙桃花眼瞪的大大的。

“娘”,他忍不住的一聲慘叫。

大人們馬上注意了過來,郝夫人連忙抱起郝恬謐,大家這才發現,郝恬謐居然用一泡尿,把容清流給泡了。容清流漲紅了臉,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他悔恨自己不該覺得那小娃娃可愛,她跟所有女人一樣的麻煩,一樣的讓人討厭。

“這可怎麼辦呀,把清流的衣服都弄髒了,謐兒怎麼那麼淘氣”,郝夫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容夫人們,又假裝生氣的衝這郝恬謐瞪了一眼。只是郝恬謐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只是嗚嗚咿咿的在說着人都聽不懂的人話。

“沒事沒事,謐兒纔多大個娃,怪她幹嘛,衣服溼了回去換件就成”,梅儷笑着安撫郝夫人的尷尬,又衝身後的丫鬟說了幾句,那丫鬟便恭敬的退出了大堂,“我讓冬梅去給清流拿更換的衣服”。

“那讓清流到我房裡去換吧”,郝夫人牽起清流的小手,帶着他進了內堂。進了房間後,郝夫人將郝恬謐放到牀上,又幫着把清流溼掉的小襖褪掉。

“清流冷嗎,不如先披件我的衣服吧”。

“郝姨,清流不冷”,他稚嫩的童音,征服了眼前的這個到了中年的幸福女人。

“哎呦,清流真可愛,來讓郝姨親口”,郝夫人說着,就在他臉上親了下,容清流心裡有些無奈,怎麼總有人愛親他。

隨後,葉霖如牽着容清流的小手,坐到了牀榻邊,兩人一起看向在牀上撲騰的郝恬謐,“清流喜歡謐兒妹妹嗎”?

“喜歡”,纔怪呢,容清流仰着一張無懈可擊的笑臉,看上去天真無邪。

“那謐兒以後給清流當小媳婦吧”,郝夫人開玩笑的說着,清流長的這麼俊俏,她看在眼裡是十分的喜歡,如果他將來能娶了謐兒倒也是門好親事。

“夫人,奴婢給二少爺送衣服來了”,冬梅的突然出現,讓容清流得到了解脫,他剛纔聽到小媳婦三個字的時候,真覺得頭疼。他不想說謊,雖然他說了,可他不想說太多的謊,所以剛纔差點就把心裡的話說了出來,在我身上撒尿的胖丫頭,休想當我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