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陰差陽錯

這邊,容清流與阿妙正在脣槍舌劍,那邊,梅氏兄妹手裡抱好些小玩意走了過來,他們也未曾留意到站在容少爺身邊的兩個人。

梅子嫣手上舉着塊精緻的玉佩,衝着她的容清流大喊,“二表哥,我剛纔看到一塊好漂亮的玉佩,買來送你”。

她跟匹小馬一樣的飛奔到容清流身邊,獻寶一樣的,將玉佩遞倒容清流的眼前。跟在她身後的梅子裴看着自己妹妹老是衝着二表哥撒嬌,有些鄙夷的眨眨眼,從小就沒見這丫頭對他這個親哥哥這麼討好過。在他心裡對於兩位表哥也是十分的崇拜,只是妹妹老是霸着表哥,害得他也沒什麼時間跟表哥討教課業。梅子裴手裡也拿着一些物件,不情不願的跟着妹妹走到表哥身邊。他將眼睛撇開,不去看妹妹討好二表哥的嘴臉,只看向一邊,卻看到兩個容貌清秀,身材瘦弱的公子。他仔細的瞧了瞧,只覺得這兩個公子越瞧越順眼,而且還和大表哥他們站的很近,兩人還不時的在那眉來眼去,想來大家是認識的吧。

“大表哥,這兩位是”?

容靜雲但笑不語,倒是郝恬謐沉不住氣,先開了口,“靜雲哥哥,他們是誰呀”?郝恬謐先前就看到一個半大不小的姑娘衝着他們而來,還活蹦亂跳的貼到容清流的身邊,那姑娘笑的一臉明媚,可愛的模樣卻讓她看的牙癢癢。她一時間搞不明白了,爲什麼哥哥們身邊一下子多了好多雜七雜八的女人。

“來,我爲大家介紹下,小郝,這兩位是我們的表弟梅子裴,表妹梅子嫣,子裴與你同年,但月份比你晚些,子嫣比你還小几歲,他們這次是跟清流一同來的,會在奉陽城呆些日子”,容靜雲先是向郝恬謐介紹一番,又對着梅氏兄妹說,“這位是在我們隔壁,郝府的小姐,郝恬謐,她身邊的那位是她的表姐董妙兒”,他分別指着一身男裝扮相的兩個姑娘一一介紹清楚。

梅子嫣一聽才知道眼前兩位本該是姐姐的,現在卻是一副哥哥的打扮,又驚奇又歡喜。以往跟着哥哥們的就她一個姑娘家,怪沒意思的。“兩位姐姐這身打扮真好看,下次子嫣也要跟姐姐們一塊出來玩”,梅子嫣的臉圓圓的,帶着嬰兒肥,聲音又甜,是個極招人疼愛的女孩。

阿妙看着這孩子單純天真,微笑的對她說,“小丫頭,你倒是很有眼光啊,你這一聲姐姐我接受了,以後我罩你”。

而一旁的郝恬謐卻一反常態,原本她也是個熱心開朗的人,現在反倒沉默的站在一邊,眼神複雜的看向梅子嫣。她也覺得梅子嫣很可愛,可是她越可愛,自己的心裡卻越生氣。她有些想不通,梅子嫣長的可愛爲什麼自己要生氣,爲什麼就見不得她那副笑嘻嘻的臉。

“子嫣,不許胡鬧”,一旁的容清流發了話,他知道那董妙兒一向是有些離經叛道的。當初郝恬謐跟在她後頭,他就挺擔心的,現在子嫣居然還要跟着她們一起胡鬧,他可有些不放心。被容清流這麼一說,梅子嫣立馬蔫了也不再多話,乖乖的溜回他身旁站好。

郝恬謐這才發覺自己看梅子嫣不順眼,多半是因爲她總是貼着清流哥哥,雖然清流哥哥照顧她也是應該的,可是爲什麼自己心裡這麼不舒服。她原本以爲,清流哥哥那樣嚴厲的溫柔方式只是對她纔有的,爲什麼那個梅子嫣也有這樣的待遇,她心裡有些憤憤不平,臉色也變的不太好,有點僵。一旁的阿妙斜眼打量到她的表情,在心裡暗笑,這丫頭也會吃醋了啊。

“兩位姐姐,以後就叫我子裴吧”,梅子裴有禮的對着郝恬謐與阿妙一拜,十分的恭敬。青澀的少年有幾分害羞,臉頰上掛着淡淡粉色,在他眼前的兩位姐姐樣,貌舉止與曾見過的姑娘一比簡直是天上地下,只覺得她們的一舉手,一投足都讓他有些神往。以前他見的姑娘要不就是扭扭捏捏,害羞的把頭都要低到胸口上了,要不就是毫無氣質,舉止粗魯非常。而眼前的兩位姐姐靜靜的站在那裡,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那是一種非常寧靜的魅力,能打動他的心。

郝恬謐絲毫未發現梅子裴的異樣,一向聰明的阿妙倒是看出幾分端倪,她心想,哎呦,這小樣還挺逗,看到姐姐還會臉紅,好玩。在這三男三女之間夾雜了太多的情緒,彼此即使不知緣由的,也覺察出幾分不尋常的氣息,說不上尷尬,卻有些古怪。

容靜雲輕咳一聲,打破了大家的沉靜,“既然遇上了,不如一同四處逛逛吧,中午我做東,請大家去鴻燕樓用膳”。

阿妙一聽是去奉陽城數一數二的酒樓白吃白喝,趕忙替郝恬謐先答應了下來,隨後牽着郝恬謐跟在容靜雲的身後。在涌動的人羣中,容靜雲自覺的站到了郝恬謐的左邊,與她不時的談笑。郝恬謐心裡雖有些迷惑和幾分的不舒坦,但表面上還是與往日一樣。在她右邊的阿妙則在心裡反覆琢磨,她想到現在身邊的這些人,想着他們的情緒,有的憋屈,有的迷惑,有的傻憨,有的木訥,不覺一陣暗笑。阿妙不經意回頭看到那梅子裴,看着他那呆傻的模樣,心想這孩子還挺純真可愛的呀。

梅子嫣一直對着身邊有些安靜的容清流說着話,容清流似乎在想什麼,眼睫微微的下垂,有些失神,只是偶爾迴應下表妹的話。而跟在梅子嫣身邊的梅子裴,偶爾偷偷擡眼看向前方的兩個苗條的身影,只消一眼就紅了臉龐,復有急速的低頭看着腳下的路。

當這幾位俊俏郎君在慢慢移動之時,暗裡有許多的目光也悄悄的跟隨,巷弄裡,店鋪裡,牆角邊,小河旁,不時的走出一些嬌弱的身影。那些姑娘都強裝平常一般的,在他們身邊轉悠,只是被看的一幫人裡,除了阿妙還算清醒,其他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心事裡。

阿妙看着身邊來來回回的女子,無奈的翻白眼,她看到一個黃色的身影一直來回飄蕩,暗罵道:哎呀穿黃衣服的,你來來回回四五遍了,你煩不煩啊;她剛別開頭不去看黃衣女鬼,就對上一張滿是芝麻點坑坑窪窪的臉,媽呀,你一臉麻子還學人家追男人;她被麻子臉弄的噁心了,又換了個方向,只聞到一股類似羊肉的臊臭味,哇,你有狐臭還敢靠那麼近,要死啊;阿妙看着身邊恐怖的過客,心裡早就罵開了嗓子,卻要努力配合着身邊幾個人的沉默。

天啊,阿妙心裡驚呼一聲,只見一位徐娘半老的婦人,正用飢渴的眼神流連在容少爺的身上。阿妙暗歎:你是爲你女兒來的,還是爲你自己來的,你當他們是你包養的小白臉啊;她覺得自己心裡承受力被這麼鍛鍊過,以後遇到什麼都會淡定如神的,只是眼角看到一片白花花的嫩肉,她覺得自己又要昏了,姑娘你的胸脯就要呼之欲出了,你爹孃還健在否,這麼傷風敗俗的事你也敢做,連我阿妙都佩服的五體投地了,爲了感情,女人們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

一行人直到進了酒樓之後,那無處不在含蓄的獻愛者纔算消停點,容靜雲讓老闆安排了安靜的雅間,小二領着大家踏着木階梯上了樓,進了最打頭的一間。不愧是數一數二的酒樓,雅間裡還佈置了一些珍奇古玩,設了修剪整齊的盆栽,靜謐的墨綠色窗紗薰了淡雅的木質清香,更透着此地的高雅。

容靜雲點了幾個特色的小菜,又叫了壺明前龍井,這麼多人坐在一塊也就熱鬧起來,你一句,我一句就足夠解悶了。一張水曲柳檯面的圓桌,容靜雲身邊坐着郝恬謐,再過去是阿妙,之後是梅子裴,再者就是梅子嫣,最後是容清流,一個圈下來,該坐一起的反倒隔開了。若是從左邊數,她與他之間就隔了三個人,可若是從右數,兩人之間不過隔了一個人,此人偏偏是容靜雲,而他在他們的心中着實一個頂仨。

“郝姐姐,子嫣以前常聽表哥們說起你,一直好奇想見見,這回可是見到了,姐姐果然與我想的一樣,真好看”,梅子嫣心無城府,有什麼說什麼,而坐她對面的郝恬謐被她誇的臉一陣白,一陣紅的。她知道,自己根本找不到理由去討厭這個小妹妹,她又思量了阿妙方纔說的話,哥哥們都大了,總是要娶媳婦的,自己有什麼權利去計較這些呢。她趁機瞟了一眼容清流,只見他正舉止優雅的端起如玉光滑的白色瓷碗,伸出纖長的手指啓了杯蓋,斯文的吹了幾下,輕嘬一口茶水,又放回桌上,那一派動作流暢順滑,瀟灑至極。

看到他這幅淡然的神情,郝恬謐心裡不免有些難過,想起自己小時候纏他,粘他,也討來了他的關心和愛護。可如今大家都大了,而且有了梅子嫣取代她這個小妹妹的位置,自己還能親近他嗎。

不一會,小二將美味佳餚上齊,大家都紛紛動筷,桌上有一盤紅燒魚麪筋,瞭解郝恬謐的自然知道那是她愛吃的菜。容清流小時候沒少伺候郝恬謐吃飯,自然是十分了解的,當下習慣性的夾了起來想送到她碗裡。只是身邊的容靜雲也是個細心的人,同時夾了一塊,容清流看着大哥手裡的動作,當下明瞭,只得不動聲色的將菜放入梅子嫣的碗了。梅子裴看着兩個表哥的動作,只覺得表哥們真是體貼,是好男人的典範,又想到在場可是三位姑娘,現下這情況,不知那董姐姐是否會有些不開心,於是也好心的夾了些菜放到阿妙碗裡。只是梅子裴這人臉皮薄,剛放下菜,臉就紅了,只好低頭扒飯。而被他遞來的菜嚇到的阿妙,正用奇怪的眼神看他,眼角有些抽搐,又有些憋笑。一時間衆人都埋頭吃飯,

“小郝”,大家吃的差不多了,容靜雲忽然放下碗筷,溫柔的擡頭看向郝恬謐,“我回來的那年,移栽了幾株曇花,再過幾日便要開花了,你到時過來看吧”,他語調輕柔,讓人聽着很舒服,郝恬謐一邊嚼着飯,一邊連連點頭。容靜雲看到她腮旁還掛着一些飯粒,不禁宛然一笑,取了帕子伸手要擦,郝恬謐看到他的動作,有些不好意思的後退,只覺得這動作太親密。可想到靜雲哥哥對她一向是這麼體貼的,自己這樣反倒跟他見外了,也就不再後退,乖順的讓他擦去嘴角的菜漬,完了還不忘對他甜甜一笑。這一下在場的人多半都是認定他們之間不尋常,連梅子嫣也覺察出幾分,除了還在吃飯的阿妙,其他人都不約而同的呆滯了幾秒。

容清流嘴裡嚼着飯菜,心裡悶悶的,大哥的意思已經這麼明瞭,不過是借曇花來示愛吧。曇花一現,只爲韋陀,這個典故他知道,大哥肯定也知道。大哥是想說自己就如那癡戀韋陀的曇花嗎,這份心意果真十分的動人。看來大哥是準備向她提親了吧,那自己與她...從此不就是朝露曇花,咫尺天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