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郝恬謐聽到爹爹跟她說,要送她到容府跟容二少一起唸書。這個消息簡直是讓她欣喜若狂,而對比她的容清流可謂是晴天霹靂,隨後的時間,她扯開的嘴角一整晚都沒合上。
隔天一大早,郝恬謐就拉着她的乳母付秋容給她梳頭髮,把那簡單的圓髻梳的一絲不苟,還特意在兩邊的圓髻上,別了兩朵珍珠串成的小小珠花。一身柔嫩的粉色小襖,把這郝娃娃打扮的分外可愛,比那年畫上的娃娃還要喜人。
“謐兒,今個是第一天去聽先生講課,可有幾分緊張”,付秋容語調溫柔的與她說着,又幫她捋直了身上的小襖,將那百褶羅裙撐了撐。
“謐兒開心”,郝恬謐想到可以見到清流哥哥,心裡除了開心還是開心。
付秋容看她臉上浮現出深深的酒窩,不由慈愛的摸了摸她的腦袋。隨後又轉身,對着站在一邊的韭花,臉上的慈愛斂了幾分,“韭花陪謐兒過去伴讀,可要好生照顧小姐”。
韭花聽聞母親的話,也沒過多表示,只是點點頭,隨後牽起謐兒往外走。付秋容看着兩個小小的身子漸漸的離開了自己的視線,纔不由的嘆出一口氣。
郝恬謐來到前廳,與爹孃一起用了早飯,便由管家送着去了容府。進門之後,就有容府的小廝接恬謐去容清流的書房。
“小姐啊,胡伯等小姐上完課,會來接小姐的,小姐可千萬別亂走”。
“爲什麼不能走呢,謐兒有韭花陪着,我想自己回家,路我認識”,郝恬謐疑惑的看着胡伯。
“小姐還小,還是由我來接你回去吧”。
“你胡說,今早吃飯的時候,爹還摸着我的頭誇我呢,說我的謐兒長大了”,郝恬謐有點生氣的鼓起腮幫子,她最討厭被人管着,何況爹今早明明承認,她已經長大了。
“小姐,前幾日你還讓我趴在地上,給你當馬騎呢。等小姐什麼時候不把胡伯當馬了,在胡伯眼裡,小姐纔算長大了”,胡伯恭敬的說着,心裡對於自己一把年級了,還被娃娃當馬騎,似乎不覺有何不妥。
郝恬謐眼珠滴溜溜的轉,心想如果不讓胡伯接,那不是再不能玩騎馬馬了,“那謐兒在這裡等胡伯來接我”。
胡伯這才放心的回去了,而容府的下人聽着這對主僕的對話,不免有些冒冷汗,這郝小姐居然把老管家當馬騎。
帶郝恬謐去書房的是個小廝,那小廝也只十幾歲模樣,生的也算周正。
“郝小姐,小的叫小肆,是二少爺的小廝”。
“嗯,你叫小肆是個小廝”,郝恬謐聽他的名字就覺得好怪,叫着拗口。
小肆也不再多話,只是領着她左轉右拐的,剛進了容清流的庭院裡,郝恬謐就看到那棵粗壯的青桐樹。她開心的衝上去抱着樹幹,像只小壁虎一樣貼在上面,隨後又興奮的撿起地上的落葉在那裡玩耍。
而在書房,久等郝恬謐的容清流和司徒先生不由的對看一眼,容清流這纔有禮的退出書房,想去看看,這個小肆接個人怎麼花了大半天。他沿着長廊走到院子裡,卻看到那個小人影正蹲在地上撿樹葉,而小肆和一個小丫鬟都站在一邊,不聲不響。他看到郝恬謐那一瞬間,腦門就有點犯疼,這死丫頭笨就笨吧,還老要笨到他跟前來。
“郝恬謐,快給我起來,先生等着我們上課呢”,他大吼一聲,俊俏的小臉揚起怒意。他故意叫那麼大聲,就是爲了嚇嚇她,看她還敢不敢不聽話。
郝恬謐聽到身後人的喊聲,先是一愣,隨後站了起來。轉頭看到站在不遠處的容清流,開心的向他飛奔而去。
“清流哥哥,你看這樹葉好大哦,很好看,比鴨掌還大”,郝恬謐獻寶一樣,把樹葉遞倒容清流面前。
容清流臉色漸漸陰沉下來,伸手就拍掉她手上拿着的樹葉,隨後用力拽着她的手腕,拖着她往書房去,走了幾步又回頭對着小肆說,“以後,讓人清早先掃我這院裡的落葉”。
韭花看着小姐被人拖着,也腳步不停的跟了上去。容清流拖着郝恬謐進了書房,才鬆開了她的腕子,轉身對着先生一拜,隨後敬順的說,“司徒先生,這位是郝府的小姐,郝恬謐”。
坐在座上的司徒其看着小人,小人也看着司徒其。郝恬謐覺得,跟司徒先生一比,秋爺爺好像就變的特別的老,特別的醜,特別的讓人不想再看到。爲什麼司徒先生看起來這麼年輕,溫文爾雅的氣質,叫人看起來很是舒服。
“好了,我們上課吧”,司徒其笑着看向眼前的兩個孩子,打開了書本,準備講課。
容清流自然立馬坐回椅子,準備聽課。豈料郝恬謐人矮,書房的椅子又高,她只能左看右看,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看着坐在邊上的容清流,眼淚帶着幾分求助,“清流哥哥抱謐兒上去”。
容清流打眼看了她一下,不怎麼情願,隨後對站在一邊的付韭花說,“你還不抱你家小姐坐上去”。
“小姐說了,要讓容少爺抱她,我只聽小姐的吩咐”,付韭花面無表情的回答,活生生的把容清流嘔了一下,沒想到一個小姐是這樣,一個丫鬟也是這樣,都想把他氣死不成。
他又不想讓司徒先生乾等着,只好無奈的抱起郝恬謐,把她放到椅子上,心裡暗罵,死丫頭這麼肥,真重。
“今日,我與你們講詩經中的一篇,《桃夭》”,司徒其朗聲的開始念出詩句,“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有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司徒其唸完,看向容清流問道,“二少可知這詩的含義”。
“先生怎麼不問謐兒呢”,郝恬謐突然在旁插了一句,惹來容清流的一記白眼。
司徒其笑着詢問,“那郝小姐可知這詩的含義”。
“我娘跟我說過,這詩是說女子嫁人之後,過的很幸福”,郝恬謐仰着小臉看向司徒其,眼神明亮。她的回答也着實讓在一大一小兩個男人都很驚訝,容清流心想,這死丫頭看起來這麼笨,沒想到還能說上個大概,而司徒其則對這個郝小姐的聰穎多了幾分喜愛。
郝恬謐笑着看向容清流,似是想得到他的誇獎,容清流瞟了她一眼,隨即開口,“桃樹枝葉繁盛茂密,燦爛奪目的桃花開滿枝頭。妙齡的女子出嫁了,快樂的來到新家。桃樹枝葉繁盛茂密,豐碩的果實掛滿枝頭。妙齡的女子出嫁了,快樂地嫁到夫家。桃樹枝葉繁盛茂密,濃密的枝葉遮住樹。妙齡的女子出嫁了,幸福的住在婆家”。
容清流一番詳細的解釋,司徒其滿意的點點頭,表示嘉獎。隨後讓兩人仔細的誦讀,自己則坐回位置,細細的品讀別的佳作。郝恬謐舉起手上的書本擋着臉,遮住司徒其偶爾會投來的視線,慢慢的向邊上挪了挪,輕聲的對一旁認真看書的容清流說,“清流哥哥,如果謐兒嫁給清流哥哥,也會跟詩上寫的那樣開心”。郝恬謐心裡對那個有學問的司徒先生很是喜歡,可是對她來說,司徒先生太老了,她完全把司徒其當作長輩那樣敬愛。何況清流哥哥也一樣這麼有學問,她忽然想着能在多年以後,在一個桃花爛漫的季節,可以從郝府嫁到容府來。容清流聽到她說的話,也沒反映,似乎就跟沒聽到一樣。
“清流哥哥,謐兒長大了,也會快樂的嫁到你家來”,她又重複的說了一遍。
“郝恬謐閉嘴,給我安靜點”,容清流壓低聲音,冷冷的說了句。這死丫頭,何時才能打消嫁給他的念頭,難道她沒感覺到,自己是怎麼對她的嗎。
恬謐不以爲然的笑了笑,又埋頭看着書。上完課已是中午,雖然下午不用上課了,但容老爺還是命人做了好些菜,送到容清流的院子。因爲容府有三位夫人,所以一般都各自在房間用膳,每逢初一,十五,便會在大廳一同用膳。而兩位少爺因爲都有課,吃飯也都是各自安排,於是容清流不得不親自招待這個外來的胖丫頭。
這丫頭人笨,體肥,腿又短,每次都要讓他抱着坐在椅子上,連她帶來的那個陰沉沉的丫鬟也是讓人討厭,一臉的喪氣,最可惡的是,居然讓他當起了照顧郝恬謐的義務。
“清流哥哥,我要吃那個”,郝恬謐甜甜的說着,小手指了指那一盤紅燒豆腐。
容清流不耐煩的拿起勺子,舀了一把放到她碗裡,接着郝恬謐又指指另一樣,他只能無奈的幫她夾菜。剛吃飯那會,郝恬謐就讓他幫着夾菜,他原先是不肯的,可是那個叫韭花的丫鬟,居然不肯過來幫郝恬謐夾菜。依舊那句,小姐說了,要讓二少爺夾。他本來也不想管,只顧自己吃飯,可是郝恬謐那雙大眼睛就那麼直勾勾的看着他,看的他心煩意燥,讓他不能忽視那懇求的目光。
郝恬謐你等着,我容清流可不是吃素的,你老是這幅欠扁的模樣。哪天惹急了我,我一定打的你哭爹喊娘。他在心裡暗自咒罵,可手上的動作還不能停,一下子夾這個,一下子夾那個,不得空閒。
這個秋日午後,關於他們的故事纔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