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調戲蛇蠍

年節之後, 還未等冰雪消散,人們都各自投入到忙碌的日子裡。董妙兒與軒轅月的婚期漸近,過了年, 軒轅月就先獨自趕回府裡, 去準備成親的事宜。年裡的時候, 軒轅月與父母書信來往, 將父母的意思與董燁夫妻商量了一下, 成親前就先在京城爲他們安置一處宅院。好讓他們在京城也有個落腳點,成親那天,就從新安置的宅子裡迎親。軒轅將軍與夫人爲親家考慮的周全, 以後女兒嫁到將軍府,兩位老人也留在京城, 也好有個照應。

軒轅月走後, 郝府裡也忙碌了起來, 郝老爺和郝夫人是看着董妙兒長大的,對她也有舔犢之情, 何況董燁夫婦是江湖中人,瀟灑不羈卻身無長物。他們自然要幫襯着爲她準備一些嫁妝,什麼喜被,喜枕,也是一一按照當初嫁女兒的排場給她準備。

隨後的日子裡, 董妙兒一改平日玩笑的嘴角, 找着時間就安靜的陪着郝恬謐。對她來說, 這一大家子的人, 若是真要說她捨不得的, 就是與她一塊長大的郝恬謐了。以前她們日日都廝混在一塊,爬樹, 翻牆,逛大街,那一些快樂的日子還時常浮現在眼前。郝恬謐也是同樣的心情,雖說世上無不散的宴席,但真要說就這麼散了,她也捨不得。

董妙兒打算在月底就要出發去京城,眼看離成親也就幾日光景了,郝老爺與郝夫人自然都是一塊跟去。容清流知道郝恬謐此時的心情,每每觸及她有幾分哀傷的神情,就有些忍俊不禁,於是想着讓郝恬謐也先跟去。可她如今懷有身孕,總不免有幾分擔心,容靜雲瞧出他的心思,便讓洛瑩也陪着郝恬謐先去,等過個幾日,他們將鋪子打點好了,再與她們匯合。

於是到了月底,四輛寬敞的馬車便排着隊,從奉陽城出發了,長輩各自一輛。而洛瑩,郝恬謐,董妙兒再加上付韭花,硬是擠在一輛車上。可巧她們的馬車是最大的,容清流怕路上顛簸,早命人將馬車墊上了厚厚的褥子,又鋪了一層羊毛的毯子,馬車內的四壁也是綁了厚實的靠墊,外面蓋着的不透風,又防水的油布。容靜雲也是細心的主,車內的糕點,瓜果應有盡有,他是生怕餓着了自己的娘子,還有懷孕的弟妹,還特意爲大家預備了暖爐。

車內郝恬謐懶洋洋的倚在鬆軟的靠墊上,付韭花坐在邊上,準備隨意伺候郝恬謐。洛瑩與董妙兒靠在同一邊,一個嗑着乾果,一個啃着糕點。

“哎呀,這是什麼點心啊,真好吃”,董妙兒嘴裡塞的滿滿的還不忘說話,“你們的相公可真夠細心的,瞧瞧這準備的東西”。

坐在邊上的洛瑩斜眼瞥了瞥她,“羨慕的話放到肚子裡吧”。

“我羨慕的是恬恬,可不是你”,她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

“呵呵,你這性子能跟那個大冰塊湊成一對,還真是稀奇啊”,洛瑩一改剛纔的嚴肅,一副玩笑的神態。

“大嫂,你別逗她了,我們阿妙啊,人好心善,就是脾氣直了點,力氣大了點,而且最不能受氣了”,郝恬謐打了哈欠,衝着兩人眨了眨眼,“其實我表姐夫對阿妙可是很好的,或許每個人對待自己愛的人都是另一副面孔的,就像靜雲哥哥他雖然對誰都很好,可我看他對你就比對任何人都要好”。

“呀,恬恬你別瞎說,咳,咳,誰是你表姐夫了”,董妙兒被食物嗆的咳嗽了起來。

“唉,別撇清關係了,我們都是過來人,現在還不是害臊的時候,你不用急着臉紅,成親那天還有的你臉紅呢。再說了,咱們也算是一家人,你就別計較這些稱謂的事了”,洛瑩笑着拍拍董妙兒的背,幫她順了順氣。

董妙兒有些憋屈的嚼着糕點,小臉還是紅撲撲的,這被人調侃可真不好受啊。她想到恬恬出嫁那會,她還拿話取笑過她呢,這下自己也嚐到這滋味了,唉,果然這做人就得給自己留條後路。

“唉,如今我就還有一件心事”,郝恬謐揚起臉,轉頭看着一直安靜聽着她們說話的付韭花,“我想給韭花找個好人家,她從小跟着我,照顧了我這麼多年。說起來咱們三個也是一塊長大的,如今我跟阿妙都有了良人所託,我也希望韭花能跟我們一樣幸福快樂”。

“小姐,韭花陪在你身邊就是最大的快樂,求小姐不要趕我走”,付韭花低垂着頭,語氣有堅定,她從來都沒打算要離開郝恬謐的身邊,去過自己的生活。

在場的其他人都有些黯然,這對女子來說,能嫁個好夫婿,再生兒育女,就是一輩子最重要的事了。有哪個女子願意孤獨終老的,可眼前一臉清秀柔美的女子,卻是那麼執着的選擇了她自己未來的路。

郝恬謐緩緩的坐起身子,握住付韭花溫暖的雙手,“韭花,我永遠不會趕你走的,除非是你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幸福。我想讓你知道,我很在乎你,就像在乎我爹,我娘,還有清流和阿妙那樣。我知道你也是一樣的,所以你肯定能明白我的心情,你不能眼睜睜的看着我一輩子孤獨,我也不能看着你把青春都蹉跎在歲月裡”。

“小姐,你的心意我都明白,韭花心裡有數了”,付韭花默默的扶着她躺回靠墊上。在她初次心動的時候,她也曾夢想過那些似夢似幻的愛情,可是那個人卻是她高不可攀的。明知道那是一場飛蛾撲火的悲劇,又何苦去掙扎,她孃親從小就教導她,這世上美好的事物太多了,但美好往往是假象,而我們能做到的就是守住自己的心,不要被迷惑。

車內原本喧鬧的氣氛回落到平靜中,各人都自顧自的陷入沉思,馬車行了大半日就到了京城。軒轅月早早的就等在了城門口,隨後領着他們在京城四通八達的街道上游走。沿着深邃的小巷一直走下去,周圍原本的喧囂漸漸的淡去。馬車停在了一處黛瓦白牆的宅院前,站在門前只瞧見兩旁綿延的圍牆,懸在府門的匾額上是燙金的‘董府’。

軒轅月領着大家進了宅子,裡面的庭院佈置十分的雅緻,陳設器皿古樸卻顯着奢華。洛瑩家開的正是古董瓷器的鋪子,一進屋就打量着屋內的擺設,眼睛都開始放着光,別瞧那幾件瓷器有些灰不溜秋的,這懂行的人一看就是有年代的東西。軒轅月帶着大家將宅子走了一遍,詳細的解釋了宅子的構造,雖然他的臉上沒什麼過多的表情,但沉穩的個性很是討長輩的喜歡。隨後大家都去了大廳,他又將小廝和丫鬟們集中了起來,給他們介紹了一下這裡真正的主子。

等事情都辦好,天都有些暗了,軒轅月自然是要盡地主之誼,便帶着他們去了京城有名的酒樓。軒轅將軍與夫人也出現在了酒席上,兩位親家這一見面,反倒勾出一段陳年往事來。當初軒轅將軍跟着軒轅老將軍,在戰場浴血奮戰,將敵人殺的片甲不留,後來對方就派了殺手想除去他們。

在邊陲的小鎮裡,幾十個黑衣人將軒轅將軍困住,他差點不得脫身,恰巧當時遇到一位江湖俠客。那人與他雖不相熟,但似乎也見不得這幫黑衣人以多欺少,便出手相助,事後那人也沒留下話語就消失了。誰曾想多年之後,兩人再度相遇卻是以親家的身份,這讓兩位鐵血的漢子都有恍如隔世的感覺。當年一位是初出茅廬心高氣傲的江湖俠士,一位是忠肝義膽爲國殺敵的少年將軍,那一番機遇之後,又將這緣分延續到了子女身上。

酒席上兩人揮杯痛飲,那豪邁之氣也感染了在場的人,大家都沉浸在熱烈的氛圍裡,男男女女能喝的都喝了幾杯,除了有身孕的郝恬謐。她手裡端着茶杯,看着對面豪爽着碰杯的表姨父和軒轅將軍,就覺得心中一股熱血沸騰,這就是男人和男人的友情嗎,這樣英雄惜俠客的畫面讓她好羨慕。或許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個江湖夢,不管它能否實現,都是一份悸動。

一場認親宴之後,親家公們整日的在一塊討論劍術,親家母們着手準備着成親的事宜。新郎官也是忙的整日看不到人影,新娘子倒是優哉遊哉的,與姐妹們遊山玩水,這京城她們雖不太熟悉,但只需打聽打聽,就能找到好些風景優美的去處。她們每日就早早的起來,準備了一些好吃的東西,帶着一個小廝趕趕馬車,便出去溜達了。郝恬謐懷孕不過月餘,肚子還不顯懷,平日裡跟着大家一塊遊玩,到也跟平常人一樣。

每日裡回來,就會有容府派來的小廝將容少爺寫的信帶來,這原本是容清流的主意,但容靜雲也加入了其中,他想着反正都已經派人去送信,不如也寫封信給洛瑩,就當順便帶去的。容少爺這樣的行爲讓董妙兒嗤之以鼻,這不過半日的路程,要是想的緊,自己趕來就罷了,還每日派人來送封信,真是累贅。郝恬謐每每都要笑她不懂夫妻情趣,洛瑩也總罵她一點不細膩,這樣大大咧咧的性格怎麼留得住男人的心啊。

眼瞅着再過兩日就是婚期,董妙兒越發的要往外面跑,她總覺得自己好像就要賣身給死人臉了。雖然她不情願承認,但不得不面對現實,她娘已經在她耳邊嘀咕很久了,這嫁了人就該有個婦人的樣子,在家要相夫教子。她嘟着嘴反問她娘,你怎麼光光就相夫,卻不教子呢,這話刺中了董夫人心裡最愧疚的地方,惹的她淚珠連連,董妙兒有些內疚的連忙安慰。

越近婚期,她就越想出去撲騰,後日便要成親了,明日肯定是出不了門了。於是一大早,她集合了一幫女人出去,今天要去的是位於京城城郊的一座佛寺,都說那裡香火鼎盛,有求必應,她心裡也暗暗的希望能去求個好籤。

馬車到山腳的時候還不到午時,但是登上佛寺還有一段阬長的白石臺階,大家爲了照顧郝恬謐,走的很緩慢。到了佛寺的時候,日頭已經到了正中,衆人都是又熱又餓,於是求籤之事排到了後面。這佛寺遠近聞名的還有這裡的齋菜,四個姑娘走進膳堂的時候,裡面坐了好些人,她們挑了臨窗的一張空桌。屁股還沒坐穩,坐在對面幾個油頭粉面的公子就朝這裡瞄了好幾眼,這也不能怪他們,誰叫這四個姑娘都長的如此標緻,雖然有兩個已是婦人打扮,可她們偏偏姿容最出衆。

被幾個人賊眉鼠眼的盯着,郝恬謐忍不住的乾嘔了起來,洛瑩冷笑着瞥了他們一眼,輕聲說了句,“真是不知好歹”。

“不過幾只臭蟲,別理他們,不然等下壞了咱們的胃口”,董妙兒完全無視那幾個人。

此時一個面目清秀的小和尚端着幾碟齋菜過來,一一的放下,“幾位施主請慢用”,這裡爲每個人準備的齋菜都是一樣的,或許這就是佛祖說的衆生平等吧。

四個人都餓的慌,拿起筷子夾着齋菜開始吃,那一副享受的模樣,惹得邊上那幾個粉面書生更是垂涎欲滴。幾個不怕死的,你推我,我推你的,最後便一齊向她們走了過來,一個年紀看似最長的,手裡拿着摺扇搖了搖,“幾位小娘子,今日咱們有緣遇見,不如結伴同遊,如何啊”?

“你不冷嗎”,董妙兒腮幫子鼓鼓的,好奇的看着那個在初春就搖着扇子的男人,瞧他還一身的薄棉袍呢。

那男人以爲董妙兒是關心他,兩眼立馬發出殷勤的光,“有小娘子關心,我哪裡會冷呢”。

“惡”,郝恬謐的胃又翻騰了一下,“怎麼我現在聽到人說話都想吐了,懷了身孕可真痛苦啊”。

“謐兒,你剛纔想吐不是孕期反映,是他說的話太噁心了,因爲連我也想吐了”,洛瑩妖嬈的眉眼露出厭惡的神情。

“小姐,要不要喝杯水啊,或許會好點”,付韭花關切的問道。

那幾個男的各個都漲紅了臉,感覺自己被她們撂在一邊,他們都自詡爲才子,心中的想法雖齷齪,但又不敢動真格的。眼見着被幾個小娘子無視,心裡自然是不甘心的,可大庭廣衆的又不好亂來。

“滾不滾”,董妙兒有些無奈的說了句,如果他們不滾,那就要麻煩她親自動手了,可這齋菜太好吃了,她真的不想浪費。

郝恬謐也埋頭吃着碗裡的東西,心想着阿妙和洛瑩怎麼還不把這幾隻蒼蠅打發了,難道還要她一個孕婦出手啊。付韭花坐在一邊也尋思着,如果憑她的幾招花拳繡腿能打跑幾個呢。洛瑩細細的品嚐着美味,忍不住瞧了董妙兒一眼,平時看她那麼咋呼,怎麼今天怎麼能忍。

那幾個人聽到這麼挑釁的話,不由的也有些怒氣上來,就憑她們幾個弱女子也敢羞辱他們,說着幾個人就向前走過去。

門外容清流,容靜雲以及準新郎軒轅月還有軒轅珂正踏步進來,容少爺們爲了給娘子們一個驚喜,特意的不告訴她們今日要來。到了府上卻遇到尋妻的軒轅月,他帶着軒轅珂是準備來看看自己的新娘子的,豈料他們都在府裡撲了個空。還好知道她們的去處,於是一起又來了佛寺,只是在大殿了逛了一圈卻沒見到人。衆人想想肯定是去了膳堂,只是剛到膳堂,就瞧見有人不斷的涌出,正好奇,走進去卻瞧見一副鬥毆的畫面。

董妙兒正橫踢向一個抖似篩糠的男人,而洛瑩正豎劈向一個朝她而來的男人,邊上付韭花提起裙襬用力的將一個男人踢飛,郝恬謐被她們護在中間,大聲的喊着加油。

“都給我住手”,軒轅月冷冷的開腔,衆人都一下愣住。

“怎麼回事”,容清流表情淡淡的,眼神卻黯了幾分。

“啊,幾位公子要爲我們評個公道啊,這幾個潑婦當衆想調戲我等,我等不從,她們就動手打我們”,一個鼻青臉腫的男子匍匐在地上,滿臉喪氣的喊起來。

“哦,她們想調戲你們”,容靜雲嘴角噙着慣用的笑容,蹲下身打量着地上的男子,“我看怎麼不大可能呢”。

“幾位公子莫要被她們的美貌騙了,她們都是蛇蠍啊”,又有一名男子顫顫悠悠的趴起來,那鼻血流的三尺長。

“呵,我就是蛇蠍的相公”,容清流露出一抹冷笑,那寒意讓他面前剛爬起來的人腿腳有點抖。只見容清流擡起一條修長的腿,十分優雅的將他面前的男人一腳踹了幾米遠,那人‘啊’的慘叫一聲,趴在地上痛苦的扭動着。

“哇,容清流雖然你不會武功,不過你剛纔那一腳帥呆了”,董妙兒激動的拍手叫好。

那幾個被打慘了的人,此刻都驚恐的看向站在面前的四個高大的男子,先別管他們的身材,就那一張張的臉蛋就讓他們自愧不如。可最倒黴的是,他們剛纔調戲的是四個姑娘,而眼前的是四個男子,一個已經說是其中一個的相公,那另外三個呢。

“不用想了,你們猜對了,那蛇蠍裡面也有我娘子”,容靜雲的笑容未減,只是一腳踩在剛纔說被調戲的男子身上,那人悶哼一聲像是暈了。

軒轅月此時的表情真的有些近似死人臉,居然有人敢調戲他的人,這樣被人挑釁的機會可是從來沒有的,他的語氣冷的像塊冰,“你們看那兩個人慘嗎”?

幾個還清醒的人連連的點頭,軒轅月此時居然笑了,“是不是在慶幸,剛纔不是你們捱了那一腳,可惜等一下你們就會後悔了,我下手重,不過放心,我會盡量輕一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