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一諾的臉色唰的一下就白了,她擡眼看着他,眼神有些驚慌,可偏偏他的臉上卻又什麼表情都沒有。
她有些惴惴,在一起這麼久了,她也覺得自己已經足夠了解他,只是一個眼神,一個表情,她都能很準確的看懂他的意思。
可是,這一刻,她卻什麼都看不出來,她猜不透他此刻的心情到底是什麼,有沒有察覺到這個小瓶子裡面裝的是什麼,有沒有生氣,有沒有失望。
她暗暗的吐了一口氣,勉強笑了笑,“怎麼會到你那裡去了?”
說着,她便伸手想去拿他手裡的瓶子。
可是,蕭戰卻突然一個縮手,將瓶子又收了回去,他緊緊的握着拳,眼神陰鷙的盯着她,語氣中,有種無法掩飾的疲憊和失望,“哪裡來的?這是從哪裡弄來的?”
他怎麼想也想不通,明明他都24小時的看着她了,怎麼她還能弄到這個?是誰膽子那麼大,竟然敢給她弄來這個?
趙一諾一瞬間面如死灰,他知道了!他知道這裡面是什麼了!他知道她這些日子都是在騙他,知道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徹底擺脫這個東西!
她覺得自己再也沒有臉來面對他,更沒有臉來擁有他。
她無力的轉過了頭來,看着化妝鏡裡自己那張慘白的臉,心裡就像住進去了一隻老鼠,將她的心啃啊啃,啃得坑坑窪窪,慘不忍睹。
她嘆了一口氣,掩住了自己的臉,絕望的說道,“蕭戰,我沒救了!你別管我了,你就讓我自生自滅吧。”
“我不可能不管你!”蕭戰將小瓶子放到了一邊,就在她腳邊蹲了下來,抓住了她的手,看着她紅通通溼漉漉的眼睛,他的語氣也緩和了下來,“你是我的妻子,我怎麼可能不管你?”
她卻突然間有些煩躁,“可我不想做你的妻子了,我們離婚,你再重新找一個吧,我這樣的,根本不配做你的妻子!”
蕭戰的臉色沉了沉,但卻並沒有發作,只是淡淡的說道,“好,我如你所願跟你離婚,再重新找一個,那念念呢?你也不管他了嗎?你爲了生他吃了那麼多苦,你們相依爲命了那麼多年,現在,你就要這樣把他扔掉嗎?你捨得嗎?我有了新的妻子,以後可能還會有新的孩子,可能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照顧到他了,這樣也無所謂嗎?”
他越說,她這心臟就越絞痛,是啊,如果她不在了,她的念念該怎麼辦?他今年才四歲!以後,他該怎麼辦?會不會被人欺負?會不會被人罵是沒有媽媽的孩子?
蕭戰依然還在說着,一字一句都像在剜她的心,“還有你的父母,他們把你從門口撿來,養了你快三十年了,現在他們都年紀大了,需要兒女照顧了,你卻撒手不管了,你讓他們怎麼辦?”
她的眼淚忍不住落了下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辦,蕭戰,我好害怕!”
“不用怕,”他站了起來,將她摟在了自己胸前,輕輕的撫摸着她的頭髮,“我知道這個過程會很艱難,可是寶貝兒,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還有念念,沒有什麼是戰勝不了的!”
“可是,我試過了!我辦不到!”她的嗓音沙啞而絕望,“我真的辦不到!你沒有經歷過,你不會懂,那種感覺太痛苦了,沒有人能夠撐得過去的,真的!”
蕭戰沉默了,他的視線落在了那個小瓶子上,眼神微微的有些凝滯。
半晌之後,他拿起了那個瓶子,輕輕的擰開了蓋子,“這個怎麼吃?”
趙一諾頓時擡起了頭來,以她對他的瞭解,她不認爲他會同意讓她繼續吃這個,那麼,他問怎麼吃,又是什麼意思?
他卻依然還在問,“是直接吃還是放在水裡面?一次吃多少?”
她突然間有些不安,“蕭戰……”
他就看着她,眼神平靜,臉上也沒有太多的表情,“你不是說我沒有經歷過,不會懂嗎?那我就來經歷一次,然後,我們一起戒,行嗎?”
趙一諾嚇的一下子就跳了起來,伸手就想去奪他手裡的東西,“不行!你不可以!”
他是天上的雄鷹啊,怎麼可以掉落到泥潭裡?
蕭戰眼疾手快的收回了手,“爲什麼你可以,我就不可以?我這一生做了很多事,從來沒有失敗過,就算這個也一樣,我要向你證明,就算所有人都做不到,我也可以做到,那麼,你也同樣可以做到!”
說着,他便直接將打開的瓶口對準了嘴巴,想要吃下去。
“不要!蕭戰不要!”趙一諾尖叫着,不顧一切的撲過去抱住了他的胳膊,幾乎把自己整個人都掛在了他的手上,眼淚撲簌撲簌的落下,心口也疼得像是要死過去了,她可以接受自己的墮落,接受自己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可是,她不能害了蕭戰也跟她一樣!
“沒關係的,寶貝兒,所有你經歷過的,我都會陪你一起,”他看着她,臉色平靜,眼神堅定,“禍福與共,生死相隨!”
“我戒!我一定戒!求求你不要吃!”她再也支撐不住,緊緊的攥着他的胳膊嚎啕大哭起來,“蕭戰,別吃!求你了!”
蕭戰的手最終停了下來,他扔開了手裡的瓶子,用力的抱住了她,“好,我不吃,別哭了。”
她卻哭得更傷心了,那拳頭一下一下砸在他胸口,“你怎麼能這樣逼我?”
他明知道她最在乎的就是他,卻還用這個來逼她,逼她在他和藥物之間做一個選擇!
她是練過武的,那一拳一拳打在胸口還真的有些疼,可是,蕭戰卻覺得滿足了,特別的滿足。
他之前是真的有過那個念頭的,陪她一起吃,然後一起戒,有他感同身受着,她應該也會更有勇氣一點。
可是,她卻是那麼緊張他!她之前不惜要跟他離婚,甚至連念念都無法讓她堅定下來的決心,卻爲了他而下了!
他一點一點的擦去了她臉上的淚水,輕輕的吻上了她的額頭,“相信我,寶貝兒,我們一定可以撐過這一關的!”
蕭戰第二天就找來了專業的團隊,有藥理學專家,心理學專家,藥物成癮戒斷專家,醫生,護士,考慮到他們現在住的是公寓樓,人多眼雜的,這麼多人進進出出也不方便,於是他們搬去了鳶尾花苑。
這裡是獨幢別墅,每一戶之間都隔着一段距離,相對的隱秘性要好很多,而且,也方便這麼多人一起住下。
畢竟,這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完成的,他已經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
自從房子裝修好之後,這還是趙一諾第一次踏足這裡,看着這裡熟悉的一草一木,不管是傢俱還是擺設,亦或者是一道窗簾,一塊桌布,甚至是牆角一個小小的身高貼,都是她親手選購,她的心裡,就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在裝修這裡的時候,她懷着一顆無比虔誠的心,幻想着他們一家四口以後住在這裡的情景,然後用心的選着大家都會喜歡的每一樣東西。
可是,現在,她終於正式踏足這裡,卻是在這樣的情形之下。
“寶貝兒,”蕭戰從背後摟住了她的腰,低頭輕吻了一下她的側臉,順着她的視線隨她一起看向了窗口,“別害怕,放鬆一點,有我在,一切都會好的。”
“嗯。”她點了點頭,卻沒再說任何承諾的話,事實上,她還是沒有多大的信心,但是,他爲她做了那麼多,哪怕只是爲了他,她也應該再嘗試一次!
第二天晚上,她就又發作了一次,一屋子的人全都在等着這一刻呢,立刻全都行動起來。
她一開始還能忍着,咬着牙,閉着眼睛,把自己蜷縮成了一團,可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的額頭上開始冒出了細密的汗珠,渾身也開始顫抖起來。
蕭戰心疼,也顧不得有那麼多專家在看着,爬上牀去從背後摟住了她,默默的給她力量,支持她。
可痠麻疼痛的感覺一陣強過一陣,她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始哀求他,然後,就是掙扎,扭打,撕咬,蕭戰的臉上,身上,很快就被她抓傷了,可他卻始終一動不動,緊緊的抱着她。
有醫生看不過去,小聲的建議道,“蕭總,要不……用繩子把蕭太太的手腳捆起來?我們有準備布料的繩子,不會弄傷她,只是防止她傷人……” .ttκΛ n.CΟ
話還沒有說完,蕭戰就一個冷冷的眼神扔了過來,“不用!”
她不是囚犯,她是他的妻子!在她最痛苦的時候,他卻用繩子去綁住她?他覺得,任何一個有血性的男人,都不可能做的出來!
因此,當這一段漫長的煎熬終於過去,趙一諾除了虛弱一點,臉色蒼白一點,出了一身的冷汗之外,毫髮無傷,可他臉上,身上卻傷了好幾處。
趙一諾伸手撫上了他的臉,眼眶紅紅的,隱隱的浮現出了淚意,“對不起。”她有聽到他和醫生的對話,其實在這種情況下,他即使綁了她,她也不會怪他,可是,他沒有!他寧願傷了自己,也沒有綁她!
他搖了搖頭,抓着她的手放在脣邊親吻了一下,“寶貝兒,沒那麼難對不對?你看,你做的多好?這一次能夠撐過去,下次,下下次,一定都能撐過去!”
這次,她用力的點了點頭,眼中滿是對未來的期望,是的,有他在,她一定可以撐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