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風景飛逝,司機一開快,那些霓虹燈便連成一條條綵線,與各色商店的廣告牌相互輝映。更遠的地方則是一棟棟摩天大廈,它們頂部閃着紅色防空燈,取代了漫天星宿,自證着人類文明的偉大。
無數行人穿梭街頭,每個人都有自己故事,或唯一,或有共鳴,可故事多了,便也顯得普通了。正是因爲如此,時間纔不會爲任何人停留,它仍然一分一秒過着,就這樣,迎來了一個平凡又普通的夜晚。
隨着師傅的提醒,萊陽已到達千櫻小區門口,而幾乎同一時刻他也收到千櫻的消息,說今晚高雲建請吃火鍋,如果靜靜姐方便的話,就喊着一起吧。
看着字裡行間,萊陽卻皺起了眉頭。
宇博、李柔荷的話不是危言聳聽,萊陽作爲創業者,他清楚當一個人信譽死亡時,未來在商業上很難再出頭。況且恬靜得罪的都還不是一般人!
想到這兒,他點了一支菸,蹲在馬路旁回消息說已經和恬靜在吃飯了,讓他們不用等。隨後他又給李點撥去電話,想找他聊聊。彷彿,這個世界上也只有李點能真正體會自己的無奈和糾結,有這樣的知己,萊陽覺得真是莫大的幸運。
電話是打了第四遍才通的,通過聲音,萊陽聽出來李點在公交車上,這個點估計也是剛下班。
“萊陽我剛在接肖導電話。”
李點語氣聽上去有些急促,這使萊陽不得不問道: “怎麼了?”
“哎~”
一聲嘆息後,李點說道: “方案又被推翻了唄。本來下午和阿文、良鑫遞交了明天的請假條,早早下班了。回房子整理下東西,想着明天到上海給你們慶祝慶祝。但沒想到肖導有點上火了,剛電話里語氣有些硬!嗯……基本上就是公司也很難,遲遲拿不出好的創意,後續也沒辦法開展,這時候咱這團隊還三心二意的,他覺得有必要和我談談。”
煙,狠狠地劃過萊陽嗓子,迎着刺痛感,萊陽看向瀝青路,道: “你們都被喊過去了?”“沒有,就叫我一個,聊完估計是得讓我傳達。”
“嗯……那那……”
萊陽語塞,但他也能理解。畢竟自己這幫人就是肖導聽了魏姐的話拉過來的,屬於人情關係。可遲遲沒出好方案,上邊一施壓,他有點脾氣是正常的。
不過理解歸理解,心,的確是更煩了。
想想目前,博笑俱樂部基本處於停滯狀態,團隊都押寶到這檔綜藝上了,萬一沒搞起來,再退回去,靠着脫口秀那些門票,未來能賺多少錢呢。
那恬靜就算真嫁給自己了,自己拿什麼來養她?
這都是很現實的問題!
到那時候,說難聽一點,恬靜那輛奔馳車的油,萊陽還能不能加的起都不確定!想着想着,萊陽沒忍住“哎”了一聲。
“算了不說這事了,我還有二十幾分鍾到公司,聊聊你吧萊陽,是因爲結婚的事煩心嗎?”
“嗯。”
“婚前恐懼症?”
“那倒不是,這……前陣子不是和宇博見面了嘛,他當時就說恬靜爲了徹底和雲彬切割,所以放棄了成都那個商綜,得罪了一大批人。當時我多少覺得有些危言聳聽,可下午那會我在雲彬樓下真親眼看見了,就是……各色人馬都來興師問罪。我一下真被打擊到了!然後……再展開一聯想,哎,頭疼得很。”
一輛飛馳的汽車從路邊駛過,尾氣捲動着冷風,吹紅了菸頭,也將片片菸灰粘在萊陽手背上。
萊陽輕輕地捏了下來,彈彈指尖,等着李點回復,可這次那頭卻空了很久,才說:“這不是今天的問題,是從你們一直存在的問題。而且未來……也會一直存在。”
“是,可今晚不一樣,因爲明天……就結婚了。”“我知道、知道。”
李點嘶了一聲,長長的籲口氣道: “你是不是擔心結婚後,她的熱情隨着時間慢慢褪去了,會後悔做了這樣一個選擇?”
“是,哪怕她到時候不說,我會覺得人生很失敗!就像我和顧茜,最開始在一起時也是愛得天崩地裂,都不記得說過多少矢志不渝的話,可後來呢?正因爲經歷過這些,我才知道,愛情容易讓人上頭!就這話,靜靜也給我說過,戀愛時的女人智商爲零!可……可人,正常人不可能一直保持這種上頭感,還拿顧茜舉例子,當柴米油鹽嵌入一日三餐後,問題就來了。愛情滿足後,生活的慾望就來了!無法滿足就會爭吵,哪怕恬靜不和我吵,真要被經濟絆倒了,她就光坐到牀邊哭泣,或者發呆,那我那時候……我簡直,想想都絕望!我特麼的得有多看不起自己!”
萊陽一口氣說了很多,電話那頭也沉默着,直到傳來下一站提醒聲時,李點纔回複道: “你這也算婚前焦慮症了。”
“不是焦慮!焦慮去恐懼沒發生的事,而我這是直面的問題,光她一年在臉上花費的錢,身體保養、衣服、首飾、甚至於健康檢查,我估計都夠嗆!那,那和我在一起的結果就是把她變成黃臉婆,我真的……哎!我不知道該怎麼表達,但我真的太難受了現在。”
萊陽丟掉菸蒂,狠狠的摸了下臉,疲憊的看向天空。
此時,他多麼渴望李點來堅定的告訴他該怎麼辦,可很不湊巧的是,有一個陌生來電打了過來。萊陽發現是個座機號,於是順手掛斷,可對方卻寧願搶佔線,還要一個勁地打過來。“李點你晚上回去咱們再聊吧,有個電話來了,不知道是誰。”李點嗯了一聲後,萊陽便切換了線路,可他剛喂了一聲,就聽見一個陌生男人,語氣冷漠道。
“萊陽?”
“哪位?”
“如果不出意外,明天下午李良鑫會收到嘉琪的病危通知書,你可以提前告訴你朋友,讓他有個心理準備。或者,你可以另做選擇。”
一句話,頓時說得萊陽汗毛立起,他猛地站起身時,眼前泛起無數黑點……“你什麼意思!你是誰?!”
對方並沒因萊陽的震怒而改變語氣,他就像一潭死水一樣,毫無波瀾地說了下一句話,速度之快,令萊陽連錄音的機會都沒有。
“袁晴今晚在四川大涼山的冕寧縣,一家條件很一般的民宿入住。山林很容易起火,每年都有不少報道。你可以提醒她多小心,但她想出這座縣城,山路,走哪條都是很危險的。”
“你特麼……”
嘟嘟嘟——
電話就這麼毫無徵兆地被掛斷了,緊接着萊陽收到一條的彩信,下載後一看,畫面中,袁晴側身拎着行李箱進了一家二層高的民宿大門。
畫面四周有不少的樹木,風景看着不錯,可這些林木此時在萊陽眼裡都有些扭曲了!
它們彷佛一個個成精的怪物,在樹幹處張開一雙血紅的眼睛,盯着屏幕外的萊陽!
汗毛久久立起,萊陽被驚到大腦一片空白。
一分多鐘後,他才趕忙又給那座機回電話,可根本打不通。
這下他明白了,這個號碼查無可查,自己被威脅了,以嘉琪和袁晴的生命做威脅,要求他必須和恬靜分開!
對方會是誰?宇博?還是他背後的宇寧輝?
在生死存亡,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他們真的會殺人嗎?
萊陽收了手機,他再次擡頭看向這毫無星光的夜空,前所未有的壓力讓他真的心垮了。
他本想找李點要個答案,可彷佛,已經有人堅定地告訴他,該怎麼選。
可真要這樣,他該如何面對恬靜?如何面對自己?
魔都,無比繁華的同時,也真的讓人成了魔。巨大的蒼穹上是否有一雙眼睛在窺視着下界凡人的喜怒哀樂,生死離愁?
如果它真的存在,萊陽想咆哮着問它:這個世界,會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