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南宮乙擔心弟弟的安危,飛身到南宮丙身邊查看他的傷勢。
冷冰凝見又有南宮家的人近身而來,而她身邊無人守護,顧不得繼續彈奏,揮起琵琶便要對南宮乙動手。
蕭琴一直在一旁緊張地看着,她怕南宮乙會重複他弟弟的悲劇,也顧不得自己身受重傷,衝上前去,攔在南宮乙身前,道:“催命琵琶,公孫家的人都已經逃走了,你沒有理由再和南宮家的人爲難了吧。”
南宮乙見蕭琴突然出現,又驚又喜,又是擔心。
“琴兒,快離開這裡,太危險了。”
簫琴回頭看了南宮乙一眼,溫柔一笑,道:“也讓我救你一回吧。”
冷冰凝見她是一個身子虛弱的小姑娘,起初並沒有放在眼裡,但仔細看她相貌,卻變了臉色,厲聲問道:“你是誰?”
“我叫蕭琴,是秦水柔的女兒。”
爲救南宮乙,蕭琴也顧不得與冷冰凝多費口舌,開門見山地說道。
“魔琴的女兒?!”冷冰凝顯然大爲吃驚。“你想怎麼樣,難不成是想讓我放過南宮家的人?”
蕭琴見冷冰凝沒有立即向自己動手,知道她對自己的身份可能有些忌憚,便道:“我知道你是爲了《琴瑟和鳴》曲譜,但你得到又有何用?這個曲譜分爲兩卷,其中一卷在我手中。只要我攜曲譜回教,我就是名正言順的魔琴,”
冷冰凝哈哈一笑,“一個小丫頭片子,在這裡信口開河些什麼。別說我懷疑你的身份,就算你真是魔琴的後人,我還怕了你嗎?”
蕭琴怕冷冰凝真的動手,連忙道:“慢着!……好,我跟你說實話,我對回仙樂教沒什麼興趣,只要你肯罷手,我願意將手中的半部曲譜送給你。”
冷冰凝自是不信,“你和南宮家是什麼關係,爲什麼要幫他們?”她看了一眼蕭琴身後的南宮乙,冷笑道:“看來你和你娘是一副德行,心裡就想着男人。”
蕭琴“哼”了一聲,“當年我娘若不是爲了爹離開仙樂教,也輪不到你逞威風。仙樂教自從小狂笛離教,這些年來日益衰落,我雖不是教中人,看着也心寒。前段時間我還和小狂笛見過面,談起仙樂教的事情,她可是大大的不滿呢。”
簫琴此時卻是真的在信口開河。
冷冰凝聽到狂笛的名字,身子一顫,沉聲道:“你和小狂笛有聯絡?”
簫琴見冷冰凝似乎對狂笛有所忌憚,便接着編道:“這個自然,小狂笛當年上位,也是靠我孃的提拔。她離教後,我也常與她有來往。聽她的意思,她似乎對三大護教再度聯手十分感興趣。不如這樣,我跟你回仙樂教,再將狂笛召回教中,我們三人聯手,重振仙樂教的雄風!”這番話卻是蕭琴從蘇風琬那裡學來的。
哪知冷冰凝臉色一變,冷冷地道:“三大護教再度聯手?開什麼玩笑!你說你是魔琴,卻連琴都沒有,有什麼資格命令於我?我倒想見識一下,你究竟學了秦水柔幾成的功夫,就敢在此跟我叫囂!”
冷冰凝將琵琶置於左手,右掌運力,直面拍向蕭琴胸口。
簫琴沒想到自己的一番話激怒了冷冰凝,毫無防備地中了這一掌,被擊飛在地,登時口吐鮮血。她忍着痛,心中暗罵蘇風琬,原來三大護教聯手之事,終究不過是她的一廂情願。
“哈哈哈,原來小丫頭內力全無,也敢在我面前一派胡言,今天就趁狂笛不在,讓你命喪於此!”
簫琴再次受傷,哪裡還有反抗的力量。
南宮乙見冷冰凝出手傷人,趕緊放下懷中昏迷過去的弟弟,揮劍攔在蕭琴面前。
冷冰凝剛剛看到南宮丙以轉旋劍法瞬間斬殺了自己的徒弟,此刻又見南宮乙手中的劍,不敢託大。她將琵琶豎於地上,左手握住絃軸,右手扳動琴頭,用力一旋,從琴頭出拔出一柄軟劍。
雖然南宮乙的武功高出弟弟不少,但功力還是與冷冰凝差距懸殊,再精妙的劍招也不敵冷冰凝強大的劍氣,十餘招過後,南宮乙的左頰和右腿都中了一劍,流血不止。
而冷冰凝右手舞劍的同時,左手依舊不離琵琶。她從琵琶樂中悟出的這套“冰凝劍法”,也就只有秦水柔的“水柔劍法”可以一敵。兩種劍法都是從仙樂心法中幻化而來,陰柔至極,無論是以柔克剛的武當太極劍,還是出奇制勝的南宮家轉旋雙劍,都難以在短時間內攻破這種綿密的劍招。
不過南宮乙已算劍中高手,他兩種劍法交替並用,儘管處於下風,但依舊能與冷冰凝對上數十招。
倒在地上的蕭琴大爲心急,她知道時間一久,內力佔上風的冷冰凝更不會給南宮乙可乘之機,便大聲道:“冷冰凝,《琴瑟和鳴》就在此,你若不停手我就將它撕掉了!”
冷冰凝雖知蕭琴八成是在胡說,但還是忍不住向她看了一眼,果然見蕭琴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此時南宮乙趁機加快了進攻,劍氣在冷冰凝的白衣上劃出了幾道口子。
二人的一搭一檔卻激怒了冷冰凝,她將琵琶拋在地上,翻身躍起,用劍尖在弦上輕輕一劃。
“錚——”的一聲,聽的南宮乙心裡一驚,手上一顫,劍險些脫手。
“錚——錚錚——”
又是幾聲鬼魅般的音調,雖不似之前魔樂那般連貫,但此時斷斷續續的幾個音,卻比之前的曲子蘊含更深的內力,讓南宮乙心脈震動不已。
琵琶聲分散了南宮乙的注意力,他手上劍招放慢,卻給了冷冰凝可乘之機。
但冷冰凝忽然劍招一轉,飛身刺向倒在地上的蕭琴。
蕭琴迎面感受到劍氣逼來,深知躲不過,大叫了一聲“蘇風琬”!
“唰——”
一劍刺進血肉。
簫琴感覺到鮮血滴落臉上的冰涼感,回過神來,發現一個人的身體正壓向自己。
冷冰凝這一劍,刺穿了擋在蕭琴身上的南宮乙。
劍尖從他胸口穿出,登時嚇得蕭琴魂飛魄散。
但劍身的深入還沒有停下來,冷冰凝並沒打算停手,她想要一箭雙鵰,隔着南宮乙的身體,將蕭琴刺死。
這一劍太突然,蕭琴這纔看清南宮乙流血不止的臉和痛楚的表情。
原本就不能動彈的簫琴,四肢更加麻木了。
“快躲開……”
這是南宮乙能說出來的唯一的一句話。
但蕭琴的大腦一片空白,除了兩行從眼角流出的眼淚,整個身子一動不動。
“啊……”
隨着一聲慘叫,簫琴發現穿過南宮乙胸口的劍停在了離自己胸前半寸的位置。
擡眼望去,只見冷冰凝的身子搖搖晃晃地倒下了,身後出現了蘇風琬持劍的身影。
“唰——”
蘇風琬再次將劍刺進了冷冰凝的胸口,沒有給她留下問“爲什麼”的機會。
四周安靜極了,至少對於簫琴來說是這樣的,她只聽得見南宮乙在她身上喘息的聲音。
“二公子,君意……你……我該怎麼辦……”
驚慌的簫琴用手捂着南宮乙流血不止的胸口。但長劍穿心,光是止血根本救治不了。
她用沾滿鮮血的雙手在身上翻找了半天,終於摸到了蘇風琬送給她的那瓶血魂丹。她顫抖着雙手倒出了一顆藥丸,送到南宮乙嘴邊。
南宮乙吃力地搖了搖頭,他知道這一劍的致命,無奈笑道:“看來我……終究……只能做你生命的……過客……了……”
“別說話……”蕭琴哭道,拼命地將血魂丹塞進南宮乙口中,“快嚥下去……”
“還好……還有……靈、鈺……”
就在藥丸掉在地上的同時,南宮乙倒在蕭琴的懷中,閉上了眼睛。
“怎麼回事……怎麼可能……”
這一切都來的太快,快到周圍人甚至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南宮乙就已經斷氣了。
“君意,君意……”
再也無人應答。
“嘀嗒——”
簫琴的眼淚滾落在南宮乙的臉上,根本停不下來。
上一次這樣哭泣,是母親死的時候吧。
滾落的淚水越來越多,多到將南宮乙臉上的鮮血都沖洗掉了。
好奇怪,就連蕭琴的臉上、身上也都被淋溼了。
哎——江南的梅雨,真是如此讓人討厭啊!
***
“琴兒,你醒啦?”
蕭琴聽到有人在叫她,但這並不是她最想聽到的聲音。
不過,她還是睜開了眼睛,因爲她感受到了周圍的光亮。光亮對於經常失明的她來說,是最爲珍貴的。
“師姐?”
她看到的是一臉擔心的江雨息。
江雨息安慰一笑,“三天過去了,你終於醒了。”
“三天?這麼久?”
蕭琴睜大眼睛,向周圍看去。她躺在一張熟悉的牀上,屋內的擺設和幾日前醒來時一模一樣,只是那時坐在她牀邊的人已經不在了。
胸口和腹背的傷口還有些疼痛,不過再養上幾日應該就無大礙。只是她蒼白的臉上,恐怕很難再有紅暈了。
只聽江雨息道:“是啊,那日在墓園,你再次受傷昏迷。我揹你回來,大公子便安排你住在這裡。這兩天我一直都在,中途師父還來看過你。不過此時她又有事離開了。”
“真是麻煩師姐了……”簫琴停頓了一下,咬了咬嘴脣,才道:“他……他們家的事怎麼樣了?”
江雨息有些難過地握住蕭琴的手,輕聲道:“昨天下午舉行了南宮老爺和……和二弟的火葬儀式,他們已經葬在墓園了。”
蕭琴腦子裡“轟”的一聲,忽覺眼前一黑,險些又昏過去。她用手撐着牀吃力地起身,顫聲道:“火葬?爲什麼要火葬?太過分了……”
江雨息趕緊扶住她,道:“火葬是南宮家的傳統。昨日上午我一直在照顧你,沒有看到火葬的過程。下午,大公子將二人的骨灰帶到了墓園安葬,我跟娘一起去拜祭了。”
蕭琴的胸口忽然一陣絞痛,眼淚又止不住流了出來,半天才擠出一句話:“爲什麼不能讓我再見他一面,爲什麼……嗚……”
她至今還無法相信,南宮乙就這樣走了
江雨息見簫琴哭得難過,安慰道:“雖然死的人是我的親弟弟,但我卻不知道要怎樣來安慰你。你……你跟他認識很久了?”
蕭琴木然地搖了搖頭,哭道:“也沒有很久,其實也就認識幾天而已……前幾天,他跟你一樣,坐在牀邊照顧受傷的我……師姐,他真的就不在了嗎?”
蕭琴淚如雨下。
江雨息心中一酸,將蕭琴摟在懷中,嘆氣道:“第一次見你爲他人流淚,二弟若是看到了,一定心疼極了。”
這麼一說,蕭琴哭的更兇了。
“琴兒……”
過了良久,蕭琴才從江雨息的懷中起身,紅腫着眼睛,無神地望着遠處。
江雨息爲她擦乾臉上的淚水,嘆了口氣,道:“你不要多想了,先把傷養好再說。”
蕭琴愣了片刻,忽道:“我不想待在這裡了,我想回家。不知道爹在哪裡,我好想他。”
“可是你還身受重傷……”
蕭琴握着江雨息的手,道:“師姐,你帶我去見大公子好不好,我去跟他告辭。”
江雨息皺眉道:“你怎麼這麼着急呢。”
“難道師姐還要留在南宮家嗎?”
江雨息點頭道:“我剛剛認了親孃,沒想到先死了同胞哥哥,又沒了二弟,三弟也身受重傷,正在養傷。娘傷心的不得了,就連她住的屋子都被南宮行一把火燒了個精光……雖然這裡不是我的家,但還有我的親人,我會暫時留在這陪娘。”
蕭琴恍然道:“纔想起來,南宮夫人是你親孃……那師姐你多保重,希望誤會解開後,南宮夫人不要再追殺我了……”
蕭琴下了牀。雖然她中了冷冰凝一掌,但有療傷的良藥,再加上又休息了幾日,此時的狀態要比三日前好多了。
江雨息道:“這個你放心,我跟娘解釋過了,她已經知道殺死雲生哥哥的真兇是誰了。只是南宮行一把大火,不僅燒了擁蘭樓,就連房中的惜淚姑娘、柳臨帖還有他自己,都一塊燒死了。”
“是嘛,這真是沒有想到……”
蕭琴一邊收拾自己的東西,一邊無意識地迴應着。
背上琴,蕭琴道:“我去跟大公子打個招呼,師姐也不用送我了。”
江雨息沒有再勸,她知道師妹做出的決定很難改變。看着蕭琴離開的背影,她只有默默地跟在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