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蕭琴心裡有數,但聽到秋娘親口承認,還是一臉震驚。吃驚之餘,不知爲何還有一絲興奮與喜悅。
“你真的是小狂笛!”
駱秋涼微微一笑,說道:“怎麼,你這個小魔琴看起來很開心呀。”
蕭琴恢復了平靜,道:“江湖傳言,你在八年前被逐出仙樂教。但蘇風琬跟我說,她這些年一直都跟你有聯絡,究竟是怎麼回事?”
駱秋涼神色有些凝重,望了眼正在撐船的尚意,低聲道:“我的確是被逐出教的,因爲我犯了教規,催命琵琶慫恿長老會的四大長老將我趕出了仙樂教。”
蕭琴好奇問道:“你犯了什麼教規?”
駱秋涼忽然變得有些忸怩,笑道:“我犯了色戒。”
蕭琴大奇,“色戒?仙樂教還有這種規定?”
“你知道你娘當初爲何會離教?”
“因爲我爹?”
“不錯,仙樂教有一條教規,就是教中女子需潔身自好,不得與男人有染。如果在外面有了男人,就必須離教。”
蕭琴不解,“爲何會有這樣一條教規?”
“這是創教的初代魔琴琴韻姑娘定下來的規矩,她至死都是一個姑娘。至於爲何會有這樣的規矩,我猜想是因爲她在創教之前被男人傷了心吧。”
蕭琴又問:“那你爲何沒有像我娘那樣離教,而是被逐出教了呢?”
駱秋涼頓了一下,才道:“因爲那個男人,不是教外之人。”
“仙樂教還有男人?”
“當然有,只有一個。”
蕭琴知道,八年前的男人一定不是尚意。但仙樂教中還有男人,這是她第一次聽說。
只聽駱秋涼接着道:“你一定聽過二十三年前,三大護教與六個武林高手的惡戰吧?”
蕭琴點了點頭,她聽南宮夫人說過,也聽蘇風琬說過。
“那場惡戰中,我姑姑駱鳳鳴慘死於一個男人之手,不過這個男人最終被擒,關在了仙樂教的地牢之中。”
蕭琴知道,這個男人叫做江南雁,是師父和南宮夫人都喜歡的人,也是江雲生和江雨息的親生父親。但此時聽駱秋涼說起這個人,蕭琴竟產生了一個奇怪的猜測。駱秋涼所說的那個引她犯色戒的男人,不會就是關在仙樂教中的江南雁吧?
只聽駱秋涼緩緩道來:“知道姑姑死在他手下,那時年僅七歲的我自然是對他恨之入骨。但將他押回教的冷冰凝並沒有殺他,而是將他關了起來,逼問他師父和幾個同門的身份。但那個男人硬氣的很,什麼都不肯說,這一關就是十年。
十年來,我經常去地牢審訊他,對他軟硬兼施,也是無果。他真是個神奇的男人,忍受着傷痛,卻絲毫不屈服,看久了,竟覺得他流着血的身體是那麼的迷人……那時我也長大了,隨着你孃的離教,仙樂教的大權逐漸落入我的手中,當然,還是要靠你娘臨走時的提拔。
之後,審訊那個男人便成了我每個月都特別期待的一件事。過了這麼多年,殺姑之仇早已看淡,起初逼問不出來的事情,之後也沒有問出來。我知道,我去地牢,並不是爲了審他,只是想見見他而已。
他說有好多女人都喜歡過他,但他現在只屬於我一個人。我雖然知道他是在自嘲,但這話聽起來卻讓我很心動。不知不覺中,我竟對他產生了不一樣的感情。而他在牢中關了這麼多年,居然沒有半點想要逃出去的想法。我不知道他是真的喜歡我,還只是想要排遣宣泄,但我沒有辦法拒絕他。於是,每個月的審訊就變成了我們歡愛的日子……”
說到這裡,駱秋涼臉上泛起了紅暈。
蕭琴聽她說起和江南雁的□□,又是吃驚,又是害羞,不禁側頭瞥了一眼尚意,只見他正賣力撐船,對二人所說之事毫不知情。不只爲何,蕭琴覺得有些難過。
駱秋涼接着道:“我們這種關係持續了好幾年,但我無法滿足每月偷偷與他見面,便起了想要救他出去的心思。哪知我們的關係早就被冷冰凝看穿了,她一直在暗中伺機抓住我的把柄。就在我打算救他出來的時候,被她安排好的人逮了個正着。她嫉妒我年齡比她小,武功、權勢卻都高於她,自然不會放過這個處置我的機會。她本來想將我處死,但你娘爲我在長老會面前說情,所以最終只是將我逐出教而已……”
“我娘?她那個時候應該已經離教了呀。”蕭琴大爲不解。
“不錯,那是八年前的事了。那時你娘已經離教十多年了,而你也應該有……十歲了。雖然她離開了仙樂教,但每年都會回教一次。一來我還年輕,需要她的提攜與指點,二來她也不放心催命琵琶,所以每年都會回來待上幾天。你難道不知道嗎?”
蕭琴驚愕地搖了搖頭。那時候她還小,只知道爹經常不在家,而娘每年會在爹不在的那段時間,閉關練功一個月,不與自己相見。難道她所說的練功,竟是爲了回仙樂教而找的藉口?
“娘既然已經離教,仙樂教還會讓她回去待幾天嗎?”
“你娘很有本事,長老會也很給她面子。當初她離教,除了冷冰凝,仙樂教上下都是對她幾番挽留。長老會的餘長老甚至還想爲了她破除初代魔琴所定的規矩,允許教中女子嫁人後還留在教裡。但一來琵琶反對,二來你娘去意已決,最終她還是離開了。”
蕭琴沒想到對母親的瞭解竟如此之少。
“我離教後,冷冰凝曾派人暗殺我,她一直對我不放心,非要將我置於死地。我在外面躲了兩年,有一次差點被她所害,幸得一人相救。那次冷冰凝被打成重傷,之後便收斂了些,沒有再派人追殺我了。你可知救我的人是誰?”
“難道是我娘?”
“錯。不過也是跟你有莫大關係的人。因爲這個人的緣故,你還要叫我一聲師姐。”
“師姐?”
蕭琴大爲不解,要說師父,她只有一個,那就是秀清道人。但怎麼想,馮秀清都不會是駱秋涼的師父。
駱秋涼卻道:“救我的人就是馮秀清。後來我拜她爲師,成了你的大師姐。”
又一層突如其來的關係,讓蕭琴目瞪口呆。想不到那個素未謀面的大師姐,竟然就是小狂笛駱秋涼。
“不過我雖叫她一聲師父,卻從來沒有學過她的武功。說實話,我一點都不稀罕。真正交手,她未必是我的對手。”
“那師父爲何要收你爲徒呢?”
“誰知道呢,那些自稱正派人士的道理,我向來不懂。不過我心裡還是很感激她的,她不僅救我一命,還爲我找了避難之所,讓我重返太原城,還認識了尚意。”
說到這,駱秋涼向尚意看了一眼,目光中充滿了柔情。
“回到太原後,我和一向很賞識的蘇風琬取得了聯繫。這些年,她一直暗中把教中發生的大小事情說給我聽。我無法回教,那之後聽說你娘也沒有回教了,只有眼睜睜地看着仙樂教在琵琶手中日漸衰落,很是心寒。但我知道,只憑我一個人,永遠無法回去。我只有等待,等待一個人的長大。”
駱秋涼一雙妙目凝視着蕭琴,殷切的眼神彷彿在告訴她,“我等的人就是你。”
蕭琴自然懂她的意思。
“等我?我又能做些什麼呢?”
駱秋涼嘴角上揚,微笑道:“你能做的事情很多,如今冷冰凝不在了,正是你大有可爲的時候。我不否認,我是在利用你回教,就連琬兒也肯定是想借你之力,上位成爲三大護教之一。但想要重振仙樂教,魔琴、狂笛、催命琵琶缺一不可,現在正是最好的時機。”
蕭琴總算知道,駱秋涼跟自己說了半天,目的跟蘇風琬一樣,都是想勸自己入教。但她清楚,自己武功不如駱秋涼,心計不如蘇風琬,沒有能力,沒有野心,更沒有慾望,回仙樂教對她來說,永遠都只是一個空談。
“師姐,我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不是我娘,對仙樂教也一點興趣都沒有。或許你們不會害我,但我真的不知道入教對我來說有何意義。你這麼想回去,除了想重掌大權,是不是也是爲了救出那個仍在地牢裡的男人?這麼多年過去了,你也認識了尚意,你還喜歡那個男人嗎?”
駱秋涼微微蹙眉,望着尚意,淡淡地道:“這個不重要。之前的男人可能根本不愛我,現在的這個男人在知道我的身份後,估計也不會愛我了。比起他們,我更想回家,就是這麼簡單。”
“回家?”
駱秋涼忽然一臉悲涼,“我是姑姑帶大的,從小就生在仙樂教,我很喜歡那裡。你可能不知道,仙樂教就是女人的天堂。這些年我生活在外,更加發覺當初的我有多傻,竟爲了一個男人而破戒出教……我知道仙樂教在江湖上的名聲一直不好,武林中人都看不慣女人威風,但以前我們至少令人懼怕,而不像現在只是被人人喊打。這樣的仙樂教,我看不下去,我想如果你娘還在的話,也一定不會任仙樂教這樣落敗下去。我不想逼你做什麼,只是跟你講一些你爹、你師父都不會告訴你的事情,讓你知道,你除了彈琴吹簫,還可以選擇做點別的事情,做點你可能會喜歡的事情。”
蕭琴抿了抿嘴脣,在一瞬間竟有些心動。聽了駱秋涼的話,她不禁會想,娘這些年跟爹在一起,是不是真的比在仙樂教時更快樂。而自己從小就生活在幾個人的世界裡,從未想過認識新的人、做不一樣的事情。這次出遠門,雖有諸多不順,但在大悲大喜之中,她覺得這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竟比此前的十幾年更加難忘。
駱秋涼見蕭琴有些猶豫,又道:“我知道,你雖然表面上說不感興趣,但其實內心還是很好奇的。要不然你爲何會來太原呢?”
蕭琴道:“我來這兒,是聽蘇風琬說,太原城有一個盜墓高手,我想找他幫點忙。”
駱秋涼眉毛一挑,頗感興趣地道:“哦,那你可找到他了?”
蕭琴搖搖頭,道:“我剛進城,就被追魂莊的人盯上了,根本沒來得及打聽。不過尚意好像是他的朋友,但我問他,他卻不肯告訴我。師姐,你對太原城很熟,可有聽過這樣一號人?”
“你想找他做什麼?”
蕭琴臉上一悲,低頭道:“也沒什麼,只是想確認一件事,也好讓我死了這條心……”
“是個傷心事?”她見蕭琴有些難過,又道:“你的事,我聽琬兒說過一些,大概知道你想找盜墓高手做什麼。不過此事就我看來難度非常大,而且也沒什麼好處可以拿,恐怕那個盜墓高手不會答應。”
“你認識他?”
“認識,而且關係不一般。若是我去拜託他,他一定會答應。不過……”
“你有什麼條件?不會是要逼我入教吧?”
駱秋涼擺擺手指,道:“我不逼你入教,但我希望你來教中看看。你若答應,我就去跟他說。”
“如果只是回教看看的話……”
蕭琴覺得這個條件對於她來說並不難做到。但只怕回去一次,就難以和仙樂教脫開關係了。
蕭琴還在猶豫,忽覺到小船一晃,只聽尚意叫道:“追魂莊的人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