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過後,尚意和蕭琴帶着一大包盜墓的工具,再次來到了南宮家的墓園。
尚意道:“趁墓碑的位置還沒有發生變化,我們快點行動。等一下你在一旁替我把手,如果有人來了……希望不要有人來。”
蕭琴點了點頭,見尚意正對着墓園,跪下來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嘴裡還喃喃地念叨着什麼。
“你也來磕三個頭,免得日後惡鬼纏身。”尚意對蕭琴道。
蕭琴心想,挖墓畢竟是對死者不敬的事情,便照做了。
禮畢,尚意從包中拿出幾把金屬工具,蕭琴只識得鐵錐和洛陽鏟,其餘幾樣卻叫不出名字,只見形狀各異,看起來都是利器。接着,尚意換上了一套奇怪的黑色衣服,看起來像老鼠一樣滑稽。
“南宮家的墓園暗器頗多,雖然我摸到了一些門道,但也不能從裡面直接打洞,要在外面動手。”
尚意首先選擇在“離”位的墓碑旁動起手來,此墓在最外圈,最容易挖掘。
蕭琴在一旁瞧着,覺得甚是新奇。只見尚意手腳並用,各種工具輪換使用,在地上挖起洞來。他不是筆直地向下挖,而是讓洞有一定斜度。好在南方雨水多,土較鬆,挖起來容易一些,而且沒有那麼大的動靜。
最令蕭琴驚奇的是,尚意的人已經消失在地面了,但是洞口卻沒有積土。
不到半個時辰,尚意便進洞摸到了墓門。接着換了鐵錐,“叮叮咣咣”鑿十幾下,便將墓牆鑿透。他伸手一摸,摸到了一個罈子狀的東西。由於洞口較小,尚意並沒有將罈子拿出來,而是伸進去一隻手,小心翼翼地將壇蓋掀開,用手指向內一探。
蕭琴見尚意半天沒動靜,便在洞口低聲問道:“怎麼樣?沒事吧?”
“摸到了一個罈子,裡面應該是骨灰。”尚意的聲音從洞裡面傳出來。
蕭琴一聽,心瞬間冰涼。
“不過骨灰摸起來的感覺,應該死了至少四十年了。”尚意又補充道。
蕭琴一顆心登時落地,“你說話不要大喘氣!”轉念一想,這應該是南宮家先人的骨灰,又覺十分愧疚。
尚意從洞口爬出來,渾身、滿臉都是泥土,完全認不出來,和蕭琴第一眼見到他時一模一樣。
下一個目標是“乾”位的墓。此墓在中間的位置,難度要大很多。爲了不破壞外圈墳墓,必須要把挖洞的通道計算精準。尚意依據下午對於暗器排布的計算,選擇了先北再東的通道,依照同樣的方法挖了起來。由於這回通道較長,而且要避免破壞兩邊的墳墓,他的動作放慢了些。
大概過了將近一個時辰,尚意才從洞口爬出來,大吸了幾口氣,一臉喪氣地道:“原來是個假墓。”
“假墓?也就是說那下面什麼都沒有?”
尚意點了點頭,“恐怕是爲了掩人耳目吧。”
接下來是“巽”位中間的墓。尚意同樣用了將近一個時辰的時間,結果發現是比第一個還要早的墳墓。
此時尚意已精疲力竭。
“還剩最後一個了,哎……辦完事,你可要請我吃頓大餐!””
蕭琴見尚意挖的十分辛苦,心裡有些過意不去,明明是萍水相逢,尚意卻聽從她這樣任性的要求,蕭琴卻不知要如何答謝他纔好。
尚意似乎看出了蕭琴的心思,笑道:“如果沒有秋娘,我非要叫你以身相許不可!你如果真的想報答我,就隨我隨太原吧。”
蕭琴被羞得滿臉通紅,白了他一眼,收回了剛剛內心的歉意。
休息了一刻鐘,尚意準備對付“坤”位最裡面的那個墓。這回他不打算從外面挖洞,一來是距離太遠,挖洞的路線不好把握。二來,尚意找到了一個更便捷的途徑。他運起輕功,一躍踏在了那塊南宮乙的墓碑上,地下竟無暗器發出。
“你的劍借我一用。”尚意向蕭琴道。
蕭琴有些猶豫,畢竟這是遊驚魂非常珍視的劍,萬一損壞了,要如何是好。
又聽尚意道:“放心,只是探一下路,不會用劍挖洞的。”
蕭琴這才放心,將劍扔給了尚意。
尚意右手執劍,在墓旁的地上用劍尖定了一點,然後逐漸向外畫圈。他知道這附近是沒有暗器的,卻不知道具體的範圍是多大,便以這種方式來試探。
當圓圈畫到一尺半大時,突然“嗖”的一聲從地下飛出一枚暗器。尚意正要側身躲避,又聽“叮”的一聲,暗器被飛來的一塊小石頭打落。
向外看去,卻是蕭琴及時出手。
尚意舒了口氣,“你倒是懂我的意思。”
蕭琴道:“當然,我的任務是保證你不被打擾。”
尚意用劍尖在地上畫了個五邊形,將劍還給蕭琴後,小心翼翼地跳進了五邊形的中間。他知道,這不到兩尺見方的空間,是自己能夠活動的區域。
“蕭姑娘,將鐵鏟扔給你,儘量仍的高一些。”
蕭琴照做。過了一會,尚意又讓蕭琴扔過去其他的工具,來來回回幾次,尚意有半個身子都在洞中了。又過了一刻鐘,在地面上已經看不到他的身影,只能聽見洞裡傳來“叮叮噹噹”的敲打聲。
夜已深,四下極靜,這聲音讓蕭琴有些不安。
又過了兩刻鐘,忽見尚意從洞裡探出頭來,表情有些凝重地道:“看來你要找的就是這個了。”
蕭琴心中一沉,“發現了什麼?”
尚意手中拿着一個棕色的罈子,嘆了口氣,道:“還是你親自打開來看吧。”
說完,尚意便將罈子高高地拋了出去,蕭琴一驚,立即騰身接住。
她不明白尚意爲何就這樣草率的將骨灰罈拋出來,但她來不及說什麼責怪的話。雙手微顫地捧着罈子,卻覺重量比自己想象的要輕些。但蕭琴並沒有在意這點,怔怔地捧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將罈子放在地上。
尚意飛身躍出墓園,見蕭琴一動不動地跪在地上盯着骨灰罈,道:“打開來看看吧,雖然知道你會很失望,但是……也許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糟。”
“你已經知道里面裝着什麼了?”
“伸手摸了一下,顯然是最近才放進去的。”
蕭琴撫摸着壇身,卻一直不敢開打。想到看到南宮乙最後一眼的樣子,便止不住淚水,坐在了地上,啜泣道:“先讓我哭一會……”
尚意沒想到蕭琴還沒打開罈子就哭了起來,忙道:“你先別急着哭,打開看看再說嘛。”
蕭琴哭道:“聽你的意思,這裡肯定不是骨灰之類的東西,那他去了哪裡?”
“難道你希望這裡是他的骨灰?”
“是了倒好,讓我死了這條心。”
“我又沒說不是骨灰。”
蕭琴一聽,哭的更厲害,“果然是這樣……”
尚意沒轍了,只好道:“我又沒說是骨灰……”
蕭琴不再理他,哭了好一會後,才平靜下來,擦乾眼淚道:“他死了之後,我雖然偶爾會流眼淚,卻一直沒有這樣哭過,果然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嗎?不管裡面裝的是什麼,不管他是死是活,今天都做個了斷吧,我已經受不了天天想着這種事了……”
尚意點頭道:“就是,打開來看就知道了。”
這回蕭琴不再猶豫,正要掀開壇蓋之時,忽覺一枚飛鏢向自己的手打來。
蕭琴一驚,側身躲避,又覺有數枚飛鏢擲來。她一一躲開,暗中驚道:“這麼晚了,會是誰?”
正要向飛鏢飛來的方向看去,卻覺一股劍氣襲來。來者竟有兩人,另一把劍刺了向她身旁的尚意。
蕭琴立刻拔劍對敵。
夜色太黑,她看不清對方的臉,但憑藉聲音和武功路數,她是認了出來。
“大公子住手,我是蕭琴!”
其中一人略微遲疑,但另一個卻手上不停,冷冷地道:“我管你是誰,膽敢破壞南宮家的墳墓,我要你們陪葬!”
這是南宮丙的聲音。
此時南宮丙正與尚意揪鬥,而南宮甲見是蕭琴,雖然沒有殺意,但也不打算就此放過二人。
他怒聲道:“蕭姑娘,我二弟爲救你而死,你卻找人來挖我們家的墳,如此恩將仇報,真是讓人心寒!你對得起他嗎?”
蕭琴道:“找人來挖墳,是我不對,你願意怎麼處置我都可以。但我必須要弄清楚一件事,二公子他真的死了嗎?”
南宮甲倏地住手,“你到底想怎麼樣?”
蕭琴劍指地上的骨灰罈,道:“這是從他墳墓裡挖出來的,你敢不敢讓我打開來看一眼?”
南宮甲看着地上的罈子,又看了眼被打出四個洞的墓園,怒氣不止,沉聲道:“不管怎麼樣,你們都太過分了。”
一旁與尚意激斗的南宮丙卻狠狠地道:“大哥何必和她多言,若不是她,二哥又怎會……哼!”他趁蕭琴有些失神,兩枚飛鏢又向她扔去。
尚意因爲連續幾個時辰的勞累,光是拖住南宮丙就已經很吃力了。此時又見他暗器偷襲蕭琴,他怕蕭琴躲不過,眼見那骨灰罈就在腳邊,便一腳將罈子踢飛,飛向打向蕭琴的兩枚飛鏢。
眼見罈子要被飛鏢打得粉碎,蕭琴和南宮甲都大叫“不要”,一起向罈子搶去。
“啪——”
蕭琴的劍更快一步,只是劍含內力,本身又十分鋒利,劍尖剛剛觸及壇身,就在上面劃開了一道口子,罈子瞬間被劈成兩半。
衆人都是大驚,眼見壇中之物隨着兩半壇身從空中墜落。
蕭琴並未看清裡面是什麼東西,只顧伸手去搶。南宮甲不想讓蕭琴得手,也搶了上去。
二人從被劈裂的壇身中,各搶到了一件東西。
定下神來,蕭琴發現手中之物竟是一本書。她又向南宮甲看去,發現他手中是塊玉佩。
雙方都停了手。
最爲吃驚的還是南宮丙。他看到被劈裂的骨灰罈,一臉詫異地道:“大哥,這……這可是二哥的骨灰罈?爲什麼……”
南宮甲手握那塊玉佩,一臉複雜地看着蕭琴,問道:“你怎麼會知道?”
蕭琴哪裡知道南宮乙的骨灰罈中竟會是這兩樣東西她,看着手中的那本書,只見封面上用小篆寫着六個字——琴瑟和鳴上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