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就算完成了入教儀式?”回去的路上蕭琴問道。
肖墨點頭道:“從現在起,你就是仙樂教的人了。”
“但我不明白,爲何一定要在身上刺上樂器的圖案?”
“這是爲了告訴你,仙樂教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一旦入教,刺青上身,終生無法消褪。這算是給教中姑娘們提一個醒,就算你想嫁人離教,但印記會伴隨你終生,你的男人會不在意嗎?”
“教中弟子常會有人離教出嫁?”
“這倒極少,有誰敢娶仙樂教的姑娘,當然你娘是個例外。能入仙樂教的女子,或多或少都有些討厭男人,又怎會輕易出嫁。就像獨幽,她從小受過男人的折磨,恐怕這輩子都不會離開仙樂教了。”
“感覺你很關心她。”
“有嗎?”
“那你呢?你入教也是因爲討厭男人嗎?”
“我?”肖墨若有所思地一笑,道:“我不討厭男人,因爲我從小就生活在一堆男人之中,習慣了與他們相處。但入教後發現,我更喜歡跟女孩子在一起。不過女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兩日後的護教爭選一定大有看頭。你此番回教想必不是來做池中之物的,對於護教之爭,你有幾分把握?”
“比不上你的‘勢在必得’,我沒有一分把握。”
肖墨輕嘆道:“這話也就只能在駱秋涼出現之前說說了……她的歸來,還真是讓人始料未及、喜憂參半呀。”
“是嗎?那你給我說說,究竟是怎麼個喜憂參半?”
就在二人回到起居樓時,駱秋涼忽然出現在她們身後。
“秋姐姐?”
看樣子,駱秋涼應該剛從外面回來。
肖墨微微一驚,賠笑道:“駱……秋姐姐,這些年你的功夫又精進了不少,我居然都沒察覺到你就在身後。”
駱秋涼道:“丫頭,不用吹噓我,我離教那年你才幾歲,哪裡知道我的功夫如何。”
肖墨道:“那年我十四,才入教兩年,還沒什麼機會目睹駱護教的風采。”
駱秋涼笑道:“那兩日後請你務必好好見識見識。我跟琴兒有話說,先帶她走了。”
駱秋涼毫不客氣地將蕭琴拉走,留下肖墨一個人站在屋前怔怔出神。
蕭琴被拉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文身過後,本就有些痛癢,又被駱秋涼拉着走的有些急,牽動了傷口,蕭琴不禁用手輕輕撫着後腰處。
駱秋涼見了,卻詭異一笑,低聲問道:“怎麼了?”
“有些疼。”
“今天起的很晚吧?”
蕭琴臉上一紅,“昨晚喝多了,昏昏沉沉的,還是肖墨敲門把我叫醒的。”
駱秋涼撇嘴道:“那個南宮乙也真是的,都跟他說了不要太……”
提起南宮乙,蕭琴不禁問道:“秋姐姐,你什麼時候能帶我去見南宮乙?”
駱秋涼一愣,“你們昨晚不就在一起了嗎?”
蕭琴奇道:“昨晚?昨晚我喝醉了,一覺睡到天亮,什麼時候跟他在一起了。”
駱秋涼一臉不可思議地看着蕭琴,“那個南宮乙,到底都對你做了什麼,竟能讓你忘了一晚上的事。還是說,他根本什麼都沒做?”
“他昨晚有來過嗎?”
“昨夜你醉了,我把你送回房間,又順着密道進入地牢把他帶來,之後我就離開了。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蕭琴使勁搖了搖頭。
駱秋涼低聲道:“那個南宮乙也真是的,枉費我一片好意,結果只是來看你睡覺……”
“他昨晚真的來過?那他爲什麼不叫醒我……”蕭琴不解。
“我也想知道呀!”
“那你能不能再帶我去見他一次?”
駱秋涼尋思片刻,道:“帶你去見他自然沒問題,但你要先跟我去個地方。”
“什麼地方?”
“追魂莊。”
“什麼?你要我去追魂莊?”蕭琴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幹嘛大驚小怪的,兩日後的護教爭選,遊驚魂是個關鍵人物。我們有必要去追魂莊走一趟,探探他的口風。”
蕭琴皺眉道:“可是你就不怕有去無回嗎?遊驚魂一定還對上次的事耿耿於懷,只怕……”
駱秋涼白了她一眼,道:“怕什麼?你還怕他會當着我的面把你劫走不成?如今你我身份都變了,我們是仙樂教的人,可以堂堂正正登門拜訪,追魂莊再不講理,也不敢公然扣押仙樂教的人。”
“可是我們去又有什麼用呢?”
“你以爲我是爲自己嗎?還不是爲了你。你覺得以你的武功、樂技,能輕易取得護教之席嗎?”
蕭琴沉默不語,她的確一點底都沒有。
駱秋涼又道:“就算你能夠在這兩方面壓人一等,但你還有個最大的劣勢——你是剛入教的新人,教中除了原來你孃的部下,別人都不會輕易認可你。但有追魂莊的支持,情況就會大不一樣。追魂莊是我教在城中打交道的最大勢力,只要遊驚魂當衆表現出對你的讚許,教中的姑娘們也沒人會不服氣。”
蕭琴知道駱秋涼說的在理,但總覺得去追魂莊是個危險之舉。
“但我與遊驚魂有過節,怎知不會弄巧成拙?”
駱秋涼嘴角一挑,笑道:“這就要看你的了。只要你別太感情用事,對他客氣一點,談談大道理,相信他也不會與你計較。畢竟他又不是三歲的小孩子,仙樂教的分量他還是能掂量清楚的。”
蕭琴心道:“這還真不好說,鬼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
“好了,我瞧你也洗的乾乾淨淨的,我找綠綺和環佩來給你好好打扮一番,如果遊驚魂見了你就能神魂顛倒的話,我們就算大功告成了。”
蕭琴皺眉道:“你是讓我取悅他?”
駱秋涼道:“你想不想取悅他都無所謂,但女人出門打扮漂亮一些總是沒錯的。”
“現在就去?”
“不錯,現在就去。”
“那你能不能先帶我去見一下南宮乙,入教後我一直沒見到他,不放心……”
駱秋涼拗不過蕭琴,只好重複昨晚的方法,把南宮乙從牢中帶到了她的房間。
但二人剛見面,駱秋涼就後悔了,因爲蕭琴竟把接下來要做的事情都告訴了南宮乙。
“你們要去追魂莊的話,能不能想辦法帶上我?”南宮乙道。
駱秋涼道:“你真是異想天開,把仙樂教當成什麼地方了,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況且這是白天。”
蕭琴也對南宮乙的要求感覺有些奇怪,“你是不放心我去追魂莊嗎?有師姐一路跟着,我自己也會小心謹慎……”
南宮乙將蕭琴拉到一邊,低聲道:“不放心你其實只是一個方面,實際上是我想去追魂莊打探打探。在師祖交個我的幾個任務中,有一項就是查清追魂夫人的底細。”
蕭琴奇道:“他要查追魂夫人?”
南宮乙點頭道:“不錯,可能師祖懷疑追魂夫人與奪命先生之間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而這個秘密對於除掉奪命先生至關重要。說實話,我是一點也不想你去見遊驚魂,但師姐說的有道理,所以我也不攔着你。只希望能與你同去同回,我也更加放心。”
蕭琴思索片刻,轉身對駱秋涼道:“秋姐姐,這地牢平時可有人來?”
駱秋涼道:“除了我之前的部下柳夜風會去送一日三餐,不會有旁人進出。如今冷冰凝也不在了,更不會有人來理會地牢中的人了。但即便如此,想從教中帶一個男人出去,談何容易?”
蕭琴道:“昨日你混入教中也很容易,我們是否可以故技重施?我瞧環佩的化妝易容功夫相當了得,能不能讓她幫南宮乙畫成教中姐妹的樣子,跟我們一起進出呢?”
駱秋涼“咯咯”一笑,“你是想讓南宮乙扮女人?有趣有趣,我倒想瞧瞧他扮成女人的模樣。”
“你覺得呢?”蕭琴又問南宮乙。
南宮乙眉頭微皺,苦笑道:“如此甚好。”
駱秋涼叫來綠綺和環佩,給二人梳妝打扮一番。她還特意囑咐蕭琴穿上綠色的衣服,配上從遊驚魂那裡奪來的追魂劍。
看到蕭琴整裝完畢,駱秋涼滿意一笑。再看南宮乙,駱秋涼卻“哈哈”大笑起來。在環佩的裝扮下,南宮乙早就“面目全非”,一張英俊的臉竟變成了俏美人,只要不說話,完全看不出是個男人。
不過南宮乙的個子卻沒辦法完全掩飾,於是駱秋涼讓同樣身材高挑的環佩同行,這樣看起來不會很奇怪。
四人準備就緒,駱秋涼帶着他們走了一條極少有人的險路下山。但渡河只能乘船,幸好守在兩岸的弟子中有不少人都認識駱秋涼,她雖已不是護教,但進進出出也無人敢阻攔多問。不多時,四人便無驚無險地出了仙樂教,一併騎馬東行。
上一次進入追魂莊,蕭琴昏迷被擒,最終騎馬乘船倉皇而逃。如今竟不請自來,蕭琴深感世事無常。
追魂莊在整個太原城坐北朝南,從外面一看就氣派不凡,令人生畏。
四人騎馬行至莊前,便見到四名挺拔精壯的年輕男子守在門口。
駱秋涼大聲道:“去跟你家少莊主通報,就說仙樂教的蕭琴姑娘攜衆弟子前來拜會。”
一個男子道:“我們少主不會隨便見客,你們請回吧。”
“我們是仙樂教的人,你沒聽見嗎?”
男子“哼”了一聲,道:“巧了,少主囑咐過,三日之內不見仙樂教的客人,你們之後再來吧。今天上午我們就已經打發了兩撥自稱仙樂教的人。”
蕭琴低聲道:“看來是爲了兩日後的護教爭選,遊驚魂有意避嫌。”
駱秋涼道:“我管他是不是有意避嫌,你若來見他,他怎會不見。如今只有兩個方法,一是我們偷偷潛入莊內直接找他,不過這園子太大,一時半會可能找不到。二是你們在這等着,我去城南的遊夢驚魂酒樓去找金菊,讓她回來帶你進去。”
蕭琴尋思片刻,道:“我想試試第三個辦法,吹首曲子看看能不能把他引出來。”
此次登門拜訪,避免招搖,蕭琴和環佩都沒有背琴。蕭琴拿出隨身攜帶的竹簫,瞥見簫尾的雙獾玉墜,不禁偷偷看了眼身着女裝的南宮乙,抿嘴一笑,將簫抵在嘴邊吹了起來。
一曲《鳳凰臺上憶吹簫》,是蕭琴看到雙獾玉墜後有感而發吹出來的曲子。此曲話離別悲苦,雖與此時心境並不相符,卻是這兩個月來蕭琴每每念及南宮乙時想吹的曲子。“新來瘦,非幹病酒,不是悲秋”,本是一股悲涼痛楚,此時卻化作纏綿悱惻,餘味無窮。
駱秋涼在一旁默默聽着,難免想到與尚意的離別之苦,鼻子一酸,低聲道:“爲何要吹這首曲子,與遊少主極爲不搭。”
話音剛落,卻聽身後一陣馬蹄聲急。駱秋涼回頭望去,先是一驚,緊接着拍了拍蕭琴的肩頭,道:“人還真被你給引來了,卻不是被引出來的,而是被引回來的。”
蕭琴也聽到有數匹馬向這邊奔來的聲音,回眸一望,簫聲驟停。
一個身着墨綠披風的俊美男子騎着馬漸行漸近,斜陽之下,熠熠生輝。他在蕭琴等人的身後停了下來,正是追魂莊的少莊主遊驚魂。身後跟着兩個騎馬的白衣美女,卻是水仙和火棘。三人似一路快馬加鞭歸來,除了風塵僕僕之氣,見到莊前衆人都是一臉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