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雨趴在畫桌上,歪頭向着窗外。
今天的陽光有點兒灼,曬得她渾身是汗。
她以爲安胥帶景玉去臺灣,事情就會有轉機,看來是她想多了!
他們分,她爲安胥心痛。
他們不分,她替景玉委屈。
分與不分,她都兩難!
安胥從臥房出來時,正好看到羅雨失神地趴在桌在上,於是,他故意加重腳步聲,拉回羅雨神遊的思緒。
羅雨聞聲起身,筆直地站到安胥面前。
“靡荼那邊都安排好了嗎?”安胥不冷不熱地問。
靡荼是陸氏最近剛完工的樓盤,因爲已到夏末,安胥爲它取名“靡荼”。
室家的房子他不想還給景玉,景玉也不會想再要,所以他在靡荼爲景玉挑了一套房子,算是交換。
“是!”羅雨點頭,“少爺要去看看嗎?”
“不了,一會兒把那幾個箱子送過去。”安胥步速未減,徑直向隔壁走去,見羅雨沒跟上,回頭說道:“不急,先吃飯!”
聞言,羅雨跟上,伺候安胥吃飯。
當羅雨把飯菜擺到桌上時,安胥淡淡地命令:“坐!”
羅雨微愣了片刻,然後落座,無聲地吃起來。
吃過飯,羅雨收拾碗筷,安胥則是走到書架前,那兒擺着景玉視若珍寶的仙人球。
學着景玉的樣子伸手覆住球的半個身子,安胥閉眼感受獨屬於仙人球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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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雨忙完後來到安胥身側,等待下一步吩咐。
“把它送到宜海寧空,告訴羅霜,在她回來之前,它必須完好無損!”話落,是針葉穿破皮肉汲取血液的無聲吮吸。
“少爺!”羅雨大驚,上前一步大叫。
安胥揚手,制止羅雨的後續動作。
被針葉牽掣的食指更用力地向前頂去,大有穿透指甲,破甲而出的架勢,血一串串地流出,滴進土壤,不見其本來顏色。
羅雨死死盯着人與植物的交合處,嘴脣緊抿,拳頭鬆了又握,握了又鬆。
可反觀安胥,仍舊是雲淡風輕的笑容,波瀾不驚的淡定,好像此刻被摧殘的手指與他無關。
“夠了少爺,夠了!”羅雨實在看不下去,拉着安胥的手臂含淚乞求。
安胥側頭,看着羅雨梨花帶雨的小臉,終是收回了食指。
羅雨大喜過望,轉身去拿藥箱,卻因爲安胥的一聲“羅雨”而停下腳步。
羅雨轉身,沒有錯過滴在地板上的血,“少爺,您的手……”
“我會帶霧走,白擎剛剛接管陸氏,你把手裡的資料和他的人交接好,然後念祺軒、你的部落,或者其他任何地方,只要和她無關,你想去哪裡都可以!”
羅雨難以置信地看着安胥,筆直的身體一點點下降,直至雙膝着地,“少爺是想讓屬下死嗎?”
安胥頭疼地轉過身,絕情地看向窗外,他就知道這小妮子不好打發。
“起來說話!”
羅雨搖頭,明知道安胥看不到,卻還是用盡全力搖頭。
眼眶裡打轉的淚珠因離心作用而四散而去,一滴淚不偏不倚正好打在安胥的手背上。
似乎被淚的熱度灼到,安胥的手顫了顫。
“屬下若是哪裡做得不好,少爺儘管責罰,只是千萬別趕屬下走!”
“你跟在我身邊多長時間了?”安胥的話不冷不熱,羅雨聽不出話外之音,只能老實答道:“六年四個月零十八天!”
安胥苦笑,原來他接管陸氏已經六年四個月零十八天了!
“羅雨,你做得很好,工作上,生活上,還有她,你做得都很好。可是你才二十二歲,該爲自己活活,南極是極寒之地,男人尚且熬不住,何況你一個女孩子?聽話,去外面看看,就當是替我看看!”
“不,少爺,您別趕屬下走,屬下受得住受得住!”羅雨膝行至安胥身邊,拽着安胥的衣袖懇求。
“‘你是爲某人而生的’,這句話羅雨從小聽到大,自從十六歲認了少爺,羅雨的命就是少爺的了,如果不能侍奉少爺左右,羅雨寧願死!”
“你……”安胥氣結,甩開羅雨的手,轉身瞪着跪在地上的人。
羅雨的頭揚得高高的,直視安胥,“既然不能守着她,我也想逃到一個離她遠遠的、沒有空閒想她的地方,請少爺成全!”說完淚水滑落,頭重重磕在地板上。
安胥大驚,難道羅雨對景玉動了不單純的感情?
還是她深知他的心結,想以此打動他?
可是,不管是哪個,她都成功了!
“起來!”
羅雨不動。
安胥嘆氣,“我帶你走,起來!”
羅雨欣喜地擡頭,踉蹌着起身。
看着羅雨的樣子,安胥搖頭苦笑,替她惋惜:“你知道你錯過了什麼嗎!”
羅雨搖頭,臉上掛着安心的笑,“我只知道我抓住了我活着的理由!”
安胥不語,轉身穿門而過,來到景玉已經一貧如洗的臥室。
五個收納箱孤立地躺在地板上,安胥只是瞟了一眼,便勻速穿過,停在窗前。
臨窗而立,安胥擡頭望天,目光深邃,彷彿在尋找什麼,又像在回憶什麼。
很久之後,他認命地閉上眼睛,淡淡地說道:“搬吧!”
羅雨一直在等安胥的指令,可指令來了,她卻怯步了。
彷彿地上的五個箱子是安胥的心,是安胥親手、一點一點生生撕碎的心,血淋淋的,每一塊都叫囂着痛!
羅雨下不去手!
安胥的背後好像長了眼睛,不耐煩地催促:“羅雨”
“是!”羅雨攥拳,用手臂夾起一隻收納箱迅速交給門外的霧,然後又迅速跑回臥室,以相同的方式把其餘四個收納箱抱走。
她以爲長痛不如短痛,只要她快點兒把箱子搬走,她的少爺會好受些,可她忘了,她搬走的是他全部的希望!
把箱子交給羅霧,羅雨回到臥室,“少爺,我去了?”
“如果你想改變主意,隨時都可以!”
知道安胥說的是哪件事,羅雨反射性地想表明心意,但意識到安胥只是說說,便沒有反駁,只能低頭答了聲“是”!
“去吧!”
“是!”羅雨轉身,走出臥室。
路過陽臺時,她恍惚看到有兩個人並肩而坐,嬉笑談心,好不愜意!
突然心有所觸,羅雨猛地跑回臥室,地板有些滑,她跑得有些急,回到臥室時有些收不住腳,只得抱住門框,顧不上換氣,便急切地問道:“少爺,羅雨想問您一個問題!”
羅雨的反常絲毫不影響安胥,他像座蠟像站在窗前,聲音是一貫的平淡,“說。”
“當初給這裡的名字爲什麼是‘室家’?”說完,羅雨大氣不敢喘地等待安胥的答案。
自從安胥接管陸氏,每個樓盤的名字都是最後確定,安胥有種莫名的執着,總是實地考察後纔給出名字,靡荼如此,室家亦如此!
安胥微頓,轉身看向羅雨,緩緩說道:“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羅雨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來的,直到安胥給出答案的那刻,她才知道自己問了一個多麼愚蠢的問題。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他們的答案一樣,可那又怎樣,現實不會因此而改變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