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恆想得入神,嘴角彎起一道好看的弧度,突然景玉的呼吸變得急促,頭不安地動起來,接着全身抽筋般痙攣起來。
仲恆一下子從矮凳上彈起來,拍着景玉的臉急切地叫道:“景玉,醒醒,醒醒景玉,景玉!”
仲恆的心揪成一團,嘴脣緊抿,眉頭狠皺,景玉好像是做噩夢了,他想把景玉叫醒,他甚至用了不小的力道去掐景玉的臉頰,可是不管用,景玉的眼睛依舊緊閉,額間和頸部滲出的細汗打溼了散碎的細發。
仲恆急得滿頭大汗,左右爲難之際,他心下一橫,咬着牙伸手捂上景玉的嘴和鼻子。
當窒息感傳遍全身時,迴盪在景玉腦海中的聲音更大了!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一聲聲,一遍遍,脈搏不停,聲音不斷!
終於,窒息戰勝夢靨,景玉抓着仲恆的手腕猛地睜開眼,一瞬間天旋地轉,景玉好似從鬼門關走了一遭。
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景玉木訥地看着仲恆,眼淚匯聚成河,洇溼了頭髮和枕頭。
仲恆心疼地抱起景玉,把人按在懷裡,輕聲安慰:“景玉,別憋着,想哭就大聲地哭出來吧,哭過之後,咱們好好過日子,開開心心地過日子!”
好好過日子?開心過日子?
可能嗎?
她的好好和開心都被安胥一點一點毀了,她要到哪裡去找好好和開心?
“啊……”
景玉抓着仲恆的衣服聲嘶力竭地吼道,吼聲震天動地,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仲恆輕一下緩一下地拍着景玉的後背,做着毫無用途的安撫。
。。。。。。
吼出憋在心口的怨氣,景玉靠在仲恆肩頭默默流淚,她不喜歡這樣懦弱的自己,她很想不管不顧地大鬧一場,可是,鬧什麼,和誰鬧,怎麼鬧,她統統不知!
到頭來,她能做的只有躲在角落裡偷偷哭泣,運氣好了能有一個肩膀,運氣不好,觸目的黑,冰冷的夜,她的人生怎麼走到這麼可憐的地步?
仲恆一手摟着景玉的腰,一手撫着景玉的秀髮,目無焦距地看着牀頭的壁燈,滿腹憂心與疑慮,“景玉,能告訴我怎麼了嗎?”
景玉疏離地閉上雙眼,靠在仲恆的肩頭不肯說話。
仲恆嘆氣,拉開景玉,挑起景玉的下巴,強迫景玉看着自己,“景玉,你聽說過抑鬱症嗎,你知不知道好多症狀你都符合!”
抑鬱症?
景玉擡頭,不贊同地看向仲恆,堅定地反駁:“我沒病!”
仲恆搖頭,殘忍地點出一個事實:“你不是沒病,你是不能有病,尤其是不能頂着不能見人的抑鬱症去見你的親人和朋友!”
景玉渾身一怔,迅速扭過頭,她過得很好,每天和人說說笑笑,哪裡有病了,仲恆在胡說些什麼?
“景玉,別逃避了,有什麼事和我說,就算我不能給你解決,也比你憋在心裡好,現在你還能自己調節,如果到了調節不了的地步,你要怎麼辦,怎麼面對家人,面對丹丹和奶奶?”
景玉不語,身體慢慢傾斜,把頭扎進被中,良久,她微微側頭,露出一隻紅通通的眼睛,可憐兮兮地哀求:“仲恆,你別逼我!”
仲恆搖頭,翻身下牀蹲在牀邊,摩挲着景玉的側臉,柔聲開解:“景玉,我不是逼你,只是再這樣下去你真的會出問題,你的事我有什麼不知道,有必要瞞我嗎?”
“我不是瞞你,我……”才半句話,景玉眼中又蓄滿了淚水,“仲恆,我只是想忘了安胥,可身邊的所有好像都和他有關,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仲恆悻悻地低下頭,神色黯淡,身邊的所有,是不是也包括他?
如果安胥是景玉心頭的一道傷疤,那麼他就是挑開傷疤的劊子手,當初執意繼續做朋友的決定是不是錯了呢?
“景玉,我的存在給你壓力了是嗎?”仲恆坦白直言地問道。
景玉不解,詫異地看向仲恆,待她看清仲恆眼中的愧疚與自責,立刻搖頭否認,“不是的,和你沒關係,是我自己的問題!”
“你的問題?”仲恆不懂,也有些不信,景玉總是這樣,喜歡把一些繞成死結的問題推到自己身上。
“嗯!”景玉點頭,紅着眼睛承認,“仲恆,你別多想,是我的問題,真的和你沒關係!”
是她低估了安胥在她心裡的分量,所以她接受不了身邊看似無意實則有心的變化,從點點流浪貓狗收養中心到家鄉的大片土地被收購,再到白擎驚天動地的一番巨鬧,所有她知道的和不知道的,都超出了她的承受範圍!
她不會忘記室家的某個月夜,她和安胥促膝長談,說出的藏在心底的夢想:去日本看櫻花,去加拿大看楓葉,去荷蘭看鬱金香,去普羅旺斯看薰衣草……
她更忘不了從電話那端傳來的兩次冰冷的“對不起”,感動有多深,怨恨就有多重,她沒辦法理所應當的坦然接受,也做不到雲淡風輕的釋然一笑!
感動是包袱,怨恨是枷鎖,如今,她再也做不到正常的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