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不吃不喝,孟遠已見消瘦。
吃飯之前,師兄端了一碗粥送去主臥,等師兄走後,景玉去看孟遠時,粥擺在牀頭,一口都沒動過。
捧着那碗已經沒有溫度的粥,景玉滿腹心疼與辛酸,“孟遠,你吃點兒東西吧!”
孟遠不爲所動,依舊閉着眼,不肯動也不肯說話,活脫脫一個植物人。
景玉無法,只能靜靜陪着,偶爾說上幾句話,卻都石沉大海,沒有迴應。
中午,師兄回來過一次,帶了幾瓶葡萄糖注射/液,和林芷榮在醫院裡的一些遺物。
注射葡萄糖孟遠沒有反抗,師兄只負責扎液,扎完之後便又匆匆走了。
下午三點,最後一瓶葡萄糖接近尾聲,景玉盯着“急速”下降的注射瓶液麪,心跳越來越快,緊張得快要無法呼吸。
她雖然輸過液,可拔液的活兒她沒幹過,而且她害怕做這些事,一直存在牴觸心理。
拖到不能再拖,景玉看着孟遠,握緊雙拳,聲音發顫地說道:“孟遠,已經輸完了,我要幫你把針頭拔出來,可能會有點兒痛,你忍一忍!”
說到最後,景玉的聲音已帶哭腔,可這裡除了她沒有別人,她只能告訴自己不要怕,你可以的!
深吸一口氣,景玉用力地捏了捏手指,她記得步驟,當初爸爸給她拔的時候,好像是先按住針頭,然後迅速拔出。
學着記憶中的步驟,景玉抓着孟遠的右手,猶猶豫豫幾次,終於狠下心按上針頭,然後顫抖着手捏住針尾,咬了咬牙,“啊”的一聲,將針頭拔出。
得益於景玉費心費力、精彩絕倫的表演,孟遠有了反應,睜開眼,歪頭看向景玉。
“孟遠!”看到孟遠睜眼,景玉喜出望外,立刻把剛剛緊張拋諸腦後,可是當她低下頭,看到孟遠手背溢出的鮮血,瞬間花容失色,“血,孟遠裡流血了!”
說着忙拿過牀頭的酒精棉,手忙腳亂地擦起來。
孟遠面無表情地看景玉亂忙一通,突然眼睛瞥向手下,看到帶血的酒精棉和被染紅的手背,孟遠像是受到刺激一般,猛地推開景玉,然後轉過身,把頭扎向被中,身體瑟瑟發抖。
“孟遠!”景玉驚呆,連忙去拉孟遠。
“孟遠,孟遠你怎麼了,你身體怎麼在發抖,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孟遠,你說話好不好,你別嚇我,孟遠,孟遠!”
景玉急得哭出聲,孟遠卻依舊蒙着被子不肯露頭。
這時師兄回來了,看到抱成一團的兩人,立刻上前,將景玉拉開。
看着倒在地板上的輸液架,狼藉遍地的酒精棉,師兄皺眉問道:“景玉,怎麼了?”
“我,我……對不起!”景玉哽咽,泣不成聲。
師兄見事情不簡單,忙把景玉拉到客廳,然後耐着性子勸道:“別哭,放心有我在,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我……”景玉指着臥室,一抽一搭地答說:“我……我給孟遠拔……拔液,我我沒拔過,流了好多……好多血,然後,然後孟遠就那樣了,師兄,怎麼辦,怎麼辦?”
聽了景玉的話,師兄狠狠地抿起脣,眉心緊緊皺着,他把景玉按到沙發上坐下,然後拿來紙巾,一邊替景玉擦眼淚,一邊語重長言地說道:“景玉,事情有點兒嚴重啊!”
嚴重?
景玉被師兄的話嚇到,眼淚流的更兇了,“對不起,都怪我,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師兄搖頭,抓着景玉的肩膀,高聲提醒:“景玉,冷靜點兒,這事和你沒關係,我懷疑,我懷疑小孟他……”
師兄猶豫,他多麼不想道出這個事情,可面對景玉自責的雙眸,他不得不說:“我懷疑小孟懼血了!”
“懼血?”景玉皺眉重複,忘了哭泣,“懼血是什麼?”
“懼血是一種心理疾病,是恐懼症的一種!”師兄言簡意賅地解釋。
如果說先前的感覺是一塊石頭壓在胸口,那麼現在就是一座巨山,孟遠是外科醫生,他怎麼能懼血?
景玉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轉身奔回臥室,倚着門框,無聲痛哭。
師兄跟在景玉身後,一臉憂慮,孟遠還躲在被中,身體仍在發抖,這實在不是一個好現象。
他們在門外站了很久,直到孟遠的身體不再顫抖,師兄纔將門輕輕帶上,然後拉着景玉來到客廳。
“景玉,我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可以斷定小孟懼血,但這不是最嚴重的,我怕他……”
師兄的猶豫讓景玉心有餘悸,如果懼血都不是最嚴重的,那麼她已經沒有勇氣再去聽更嚴重的消息,她可以拒絕知道嗎?
顯然是不能的,她除了面對還是面對!
“師兄,你說吧,我能接受!”
師兄嘆氣,揉了揉景玉的頭,一臉凝重地答道:“其實一般的懼血癥患者只要不看到大量的血是沒有問題的,只有極少數的人會對少量的血有大反應,曾經我有一個懼血癥的患者,她……她除了懼血,還懼怕一切紅色物體!”
景玉微微扯動嘴角,臉上的淚痕已經乾涸,“所以,你懷疑孟遠也怕紅色的東西?”
師兄點頭,幾個沾了血跡的酒精棉就能讓他有這麼大的反應,他不得不懷疑,“景玉,我也只是懷疑,具體是不是,我還要試試!”
“一定要試嗎?”景玉試圖勸止,現在的孟遠太脆弱,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懼怕紅色的東西,她都不忍心去試。
“景玉,未雨綢繆,因材施教,對症下藥,咱們必須試!”
最終,景玉放棄堅持,決定和師兄試上一試!
當紅色的西紅柿被放到孟遠眼前,孟遠發瘋一般鑽回被中時,景玉已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