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此話,衆人都是一愣!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對於顧敏此刻的反應,無法應對!
“嫂子,他是向宸啊,他是你的兒子!”唐默雨彷徨呼喊!
唐紫陌亦是在旁道,“顧敏,你看看清楚,他是向宸!”
可是沒有用,顧敏仍舊維持着一個動作,抵擋着向宸,“帶他走!”
耳畔,卻又是向宸的呼喊聲,“媽媽!媽媽,我不要走!媽媽,我要和你在一起!媽媽,你不要讓人帶我走!”
顧敏再也不看向宸一眼,她的手顫抖着,那樣緊緊地覆蓋住自己的臉龐,不肯有一絲的空隙來,只怕會看見那讓她朝思暮想不忍去直視的英俊容顏。向宸還在懇求着,小小的人兒,紅了一雙眼睛,讓人看着特別不忍心!
“媽媽,媽媽……”向宸的呼喊聲,一聲又是一聲,如哭泣一般!
顧敏卻好似狠了心一般,她硬聲喝道,“帶他出去!把他帶出去!把他帶走啊!”
“我不走!媽媽,我不要走!”向宸抱住了她的腿,不肯鬆開手來!
她喝斥起來,小傢伙一步也不肯離開,那場面更是讓人不忍!
顧敏彷彿是無法再忍受,更是無法負荷了,她直接轉身背了過去,不再去看向宸一眼,她整個人都在顫抖,好似已經到了極限,更是撕心裂肺地喊了起來,“快帶他走——!我不要見到他——!帶他走——!”
顧敏的手開始抓着那窗戶玻璃,手指使勁的摳着,彷彿要逃開這裡去!
她是如此的痛苦,如此的掙扎,那女聲響徹了整間病房,方揚一看情況不對勁,立刻喊道,“快,帶向宸離開這裡!”
“不要!我不要走!媽媽,我不要離開你!媽媽,媽媽……”向宸紅了眼睛,眼淚豆大的落了下來,他哽咽的童聲夾雜着哭泣!
唐洛煥趕忙上前去,他一下抱起了向宸,再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抱着他就走出了病房!
唐默雨放心不下,她也是追了出去!
房間裡面,顧敏還處於崩潰中,她的手使勁的摳着那玻璃,指甲都快要被她摳裂,“帶他走,我不要看見他,把他帶走,帶走……”
紀微冉急忙上前去,她一把抓住了顧敏的手,不讓她再繼續傷害自己,她喊了起來,“顧敏!他已經走了!你別這樣了,你這樣會弄傷自己的!顧敏!”
“放開我!放開!放開!”顧敏開始掙扎!
“快,扶她躺下來!”方揚吩咐了一句!
“阿敏!躺下來休息一下!”沈澈見狀,疾步走向她,將她扶住了!
莫語謙則是走到了另一邊,“姐,你冷靜下來!”
兩人合力將顧敏扶到了牀上,最後強制按住了她,打了一支鎮定劑。注射過後,顧敏很是疲憊,眼睛朦朧的睜開着,而後緩緩閉上,就這麼睡了過去。她的眼角,有一滴眼淚滑落而下,留下了一道淚痕。
那張蒼白的臉龐,血色全無,憔悴而虛弱的她,不見了往日的寧靜安和美麗。
沈澈眉頭緊皺,他扭頭望向方揚,“她現在又是什麼情況?難道她失憶了?”
沈澈和顧敏從小一起長大,對她的爲人最是瞭解,她待家人一向是第一,以前就是乖順的好女兒好姐姐,更是喜歡孩子。現在,向宸是她的兒子,是她唯一的孩子,她能夠鼓足了勇氣,一個人未婚生子當單身媽媽,可是如今,她竟然讓人帶走向宸,甚至是根本就不願意見到他!
莫語謙也是煩悶起來,“方醫生,你不是說她是狂躁症嗎?難道狂躁症會引發失憶?”
衆人都搞不清楚狀況,方揚心中若有所思,他注視着躺在病牀上昏迷不醒的顧敏,低聲說道,“大概是因爲,向宸長得太像二少了。”
這一句話出了口,衆人更是一怔。
但是方纔所有的困惑和不明,在這個剎那全都明白過來!
誰能夠說向宸和唐仁修長得不相像?
只看過一眼就明白,那分明就是唐仁修的翻版,不是他的兒子,還能是誰的?
可是這份相似,誰又能料到,此刻竟然也像是一把利刃,直直地插進了顧敏的心口去!
這該怎麼辦纔好?
本來還想着向宸的出現能夠讓顧敏恢復過來,現在卻是連孩子都不能讓她平復!
沈澈沉默不語,莫語謙盯着顧敏,兩人都是發愁。
唐紫陌問道,“方揚,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難道一點辦法也沒有了?”紀微冉問道。
方揚也陷入了難題中,沉思了許久後他搖了搖頭。
剎那間,衆人都陷入到低迷壓迫的氣氛裡去了!
方揚只得道,“我會再想對策,來治療顧小姐的病症。”
唐紫陌一言不發,她看了顧敏一會兒後,默默退出了病房去。紀微冉眼見如此,她也是跟着走了出去。
唯有沈澈和莫語謙,還停留在那裡,卻發現自己什麼也做不到。
另一處,唐洛煥抱着向宸出了住院大樓,來到了大樓前方的花園這裡。唐默雨一路跟着,也追了出來。
奔到了花園處,唐洛煥放下了向宸,向宸還在哭喊着,“我要到媽媽那裡去,我不要和媽媽分開,我不要……”
素來懂事聰明,不會如何吵鬧的向宸,在驟然見到了顧敏的變化後,也無法承受了,他很是不安惶恐,不停的在哭。那哭聲讓人聽得一顆心都要化了,那張小臉全都是斑駁的淚水,他還忍耐着,不讓自己哭出聲來,更是難受!
唐默雨趕緊拿出手帕來,爲她擦拭,“向宸,不哭了,男子漢是不哭的……”
“我要媽媽!我要到媽媽那裡去!”向宸停了下,但是抽噎不止,眼淚還是一個勁的往下落。
唐默雨心疼地哄了半天,但是不管用,向宸固執的像是一頭小獸。
唐洛煥心裡沒有底,發空了一般,就這麼眼睜睜瞧着向宸在哭泣。
此時,唐紫陌和紀微冉走了下來,兩人的神色都不是很好。一出大樓,遠遠的,就看見了哭泣的向宸,還有他們。
兩人的步伐,立刻就往他們三人走了過去,當下就明白了一切。向宸哭的傷心,口口聲聲喊着要媽媽,顯然剛纔顧敏的行爲舉止,已經傷害到了一個孩子幼小的心靈來。
“向宸,你聽紀阿姨跟你說,”紀微冉在向宸面前半蹲而下,和孩子四目相對,擦拭着他的淚水,她柔聲道,“前幾天,我們這裡下雨了,你還記得嗎?”
“恩!”小傢伙點頭。
紀微冉又道,“媽媽到外面去辦事,不小心就淋了雨。她現在感冒了,病還沒有好,一直都住在醫院裡。剛纔讓我們帶你出來,是因爲怕你被傳染了,一會兒向宸要是也感冒病了,那該怎麼辦呢?”
“這樣吧,向宸這幾天呢,就乖乖的在家裡等媽媽回來,方醫生很厲害的,不用幾天就能把媽媽給治好了。向宸是好孩子,所以要聽媽媽的話,好嗎?”紀微冉柔柔問道。
紀微冉的話語,起到了一些作用,向宸抿着脣點頭,他哭的眼睛都發澀了,流不出眼淚,他使勁的擦着,慢慢的不哭了。但是喉嚨更是沙啞,他望着幾個大人,抽噎地說道,“我是好孩子,我不哭,我知道,媽媽不是不要我,她不會不要我的,爸爸說的,他對我說過的,保證過的……”
爸爸……
那是唐仁修,那是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的唐仁修!
瞬間,四人望着向宸,又是忽然有什麼堵住了喉嚨處。
向宸還這麼小,唐仁修已入土,顧敏卻又是這樣,他今後要怎麼樣?
唐洛煥一臉的沉重的,唐紫陌的眼中有着哀傷,唐默雨忍不住無聲哭了,紀微冉抱緊了向宸,將她擁入懷裡,她也泛着淚水喃喃道,“是,爸爸保證過的,他說的沒錯,媽媽不會不要你……”
這之後,衆人只得又送了向宸回去。接下來的幾天裡,顧敏的情況更加嚴重,她開始整夜整夜的不睡覺,往往一個動作就能重複半天,而且根本就停不下來,不時的,就會煩躁的砸了東西。她將一切能砸的,全都砸了個乾淨徹底,甚至是將紙片撕的粉碎!
衆人更是擔憂,方揚也是連連搖頭,病情加劇的太過迅猛,比預想中要快許多倍!
唐洛煥有些失控了,“之前中了病毒的時候,她也撐下來了,現在她也一定能撐下來!方揚,你給我想辦法,我不管你用什麼藥,都要給我治好她!”
方揚這一次卻是萬分爲難,他低聲道,“上一次,顧小姐中了病毒,但是她的精神力很好,這一次難了。”
當時的顧敏,雖然身中病毒,可是她一心一意的想要活下來,活的慾望是那麼的強烈,她可以忍受萬般的痛苦,卻還是想要活。但是現在,那心底深處支撐的力量倒塌了,她沒有辦法承受那打擊,她無法控制自己。
當自己都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平衡就已經消失,那是一種自我墮落。
對於一個病人而言,這是無藥可醫的!
衆人的情緒更是陷入到一個從未有過的低谷中去,這一切就像是一波接着一波的巨浪,每一次都以爲過了難關,卻不料這之後,卻還有更大的難關,眼看着浪濤淹沒了他,又要去淹沒她,他們卻無力去挽回他們。
這一天午後,顧敏拿了毛巾,又開始在擦拭病房裡的傢俱了,從早上開始就沒有停止過,怎麼勸說也是不行!
“顧敏!不要擦了!不要再擦了!”沈澈拉住她制止她!
顧敏不說話,繼續擦着,他直接奪走了那毛巾,甩到一旁去,“我讓你不要再擦了!”
“放開我!”顧敏喝了一聲,她瘋狂失心道,“我的桌子還沒有擦乾淨,還沒有乾淨!”
“難道你要一直這樣下去嗎?顧敏?你怎麼就變成這樣了?你一直很堅強很勇敢,告訴我,從前那個你,到底去哪裡了?”沈澈喝着,他如此痛心疾首,“你難道一點也不想向宸嗎?他還在等着你出院等着你回去?難道你真的一點也不想再見到他了嗎?他是你的兒子!”
“我要擦桌子!放開我!”顧敏彷彿全都沒有聽見,他怎麼喝問都不管用,她的目光對準了那落在地上的毛巾!
那狂躁症又開始發作起來,顧敏顫抖着,開始抓着手邊的一切,怎麼也不願意停下!
莫語謙看不下去,他走向沈澈,制止了他,“這樣會弄痛她的!”
沈澈低頭一看,顧敏秀眉一直皺起,痛苦的樣子,他當下心裡一刺,竟也是疼痛難忍,頹敗的鬆開了手去。
顧敏一被放開,她立刻就去撿起了那毛巾,繼續擦拭桌子。
這卻不知道已經是第幾遍了!
而後突然,病房的門被推開了,沈澈和莫語謙扭頭一瞧,卻見到是唐允笙!
那是唐家三少!
只不過,他的身後卻還有一個人!
兩人仔細一瞧,只見他的身後,是一個很是纖瘦,木訥的女人。再是定睛一看,他們都認了出來,那不是顧敏多年的好友,那個叫陶思甜的女孩子!
陶思甜穿着簡單樸素的衣服,她整個人像是木偶一樣,全都沒有反應。而且十分消瘦,這種瘦,是非常不健康的,面色更是沒有光澤,昏暗的。
她是被唐允笙這麼帶過來的。
兩人不知道陶思甜是怎麼回事,分明記得從前是很活潑愛笑的。
唐允笙也不說話,只是對着一旁的陶思甜說,“你看,顧敏就在那裡,你剛纔不是點頭說要見她嗎。”
陶思甜渾渾噩噩,她茫茫然的,那混沌的目光,緩慢的對上了顧敏,她隨後邁開了步伐來,眼睛裡邊纔有了一絲光芒。她慢慢的走向她,她伸出手去,握住了顧敏的手。顧敏本來還在擦拭桌子的手,被她給握住了。
“我要擦桌子!”顧敏喝了一聲,她扭頭瞧向了那人,視線一轉,卻是看見了陶思甜,她突然安靜了下來。
陶思甜已經認不出很多人了,但是卻還記得顧敏,一看見顧敏,她就笑了,“小敏,小敏。”
陶思甜在喊她,顧敏怔着,她也對上了她。
兩人瞧着對方,這段日子裡,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她們已經有許久不曾相見。
現在突然見了面,陶思甜還是之前的狀態,顧敏卻是顫聲笑了起來,“思甜,你來了!思甜,你怎麼就來了呢?”
陶思甜還是木訥的,她只是一味的點頭。但是看見了顧敏,心裡開心的緣故,所以她笑了。
那笑容忽然一下扎進了唐允笙的眼睛裡,那是久違的笑容,已經多久不瞧見,連他都記不起來。彷彿,已經太久太遠,好似有一個世紀,那樣的漫長。
顧敏看見了陶思甜,她很是激動,她反握住陶思甜的手,兩個女人什麼也顧不得,竟然是直接就在地板上坐了下來。卻就像是年少的時候,那些青春放肆的年紀,她們也是這樣,席地而坐,開始閒聊。
顧敏問道,“思甜,你知道嗎,前些日子我舉辦了婚禮!”
陶思甜沉默微笑地看着顧敏,她彷彿全都聽進去了,正在等待她的下文。
顧敏又是說,“很盛大的婚禮,是默雨爲我定做的婚紗,特別的好看,還有紅寶石首飾,是清清爲我設計的。清清你知道的吧,她是小澈哥的妹妹。就是小澈哥,和我一起長大的沈澈,你也認識的。”
顧敏喃喃說了起來,她的聲音讓人聽的傷感,“還有,還有默雨,她是唐仁修的妹妹,他特意讓妹妹給我定做的婚紗。這個世界上,別人沒有的,獨一無二的,只屬於我的婚紗。”
“我穿着婚紗,戴着紅寶石,我坐着婚車,就朝教堂去。從港城的城北,一直開到城南去,一直一直的開,開了好久好久。一路上,都沒有停下來,那條路上都沒有車,車子都讓行了,我就這麼坐着去教堂。”
“他開着車,親自載着我去。”
“我們在教堂裡,他帶着我走紅地毯,神父就在前面……”
她說着那段不曾太過久遠的往事,此刻歷歷在目,衆人聽的愈發惆悵。
突然,顧敏跳過了那一段她和唐洛煥成婚的過程,彷彿根本就沒有過,畫面一下切斷,就這麼硬生生終止。她握着陶思甜的手,難過說道,“對不起,思甜,我沒有通知你,讓你來參加我的婚禮!我怎麼就沒有通知你!”
她突然難過到不行,眼睛一下紅了,不斷不斷說着“對不起”!
陶思甜的反應依舊呆滯,她只是呼喊着,“小敏,小敏……”她緩緩伸出手來,那手指碰到她的臉龐,卻是爲她擦拭眼淚。
顧敏一下定住,本來不過是一滴眼淚,現下卻是簌簌滾落而下!
顧敏擁抱住陶思甜,她固執傷心地說,“思甜,他不見了,他不見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裡,我在等他,我等了他好久,他沒有來,我還在等他,我一定要等到他……”
縱然是唐允笙帶了陶思甜而來,卻還是沒有辦法讓顧敏清醒恢復。但是卻能夠讓人瞭解一點,她是在等待。
等待一個,早已經不在世界上的人。
這樣的等待,太過悲哀!
就在衆人一籌莫展,不知道要如何是好的時候,卻是有人聽到了消息,聯繫到了他們。
那是遊子敬,唐仁修的私人律師。
遊子敬前些日子因爲一起跨國的案子,所以遠赴國外去了,這幾天纔回國。他回國後,就從方揚口中聽聞了有關於顧敏的事情。立刻,他趕到了醫院來。衆人也全都趕了來,只因爲方揚告訴他們,他的手中,有唐仁修託付於他的東西。
而那兩件東西,一件是交給向宸。
另外一件是交給顧敏。
那不是多麼貴重的東西,不是股份,不是支票,不是房契地契。
那其實只是,兩個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