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戰車外面的鄉鎮上,杜迪安沒有看到絢麗的空中鐵軌,也沒有熠熠生輝的鋼鐵大樓,只有普通混凝土和磚塊堆砌的平房,以及不少穿着樸素的平民,騎着生鏽的自行車穿插在街道上,像八十年代的老舊感覺,跟充滿未來科技感的繁華市區相差甚遠。
他還看到了路邊躺着衣衫襤褸的拾荒者,骨瘦如柴,身邊環繞着蒼蠅,周圍的平民對其避之不及,掩鼻繞過。
“廠房在郊外?”杜迪安開口,向羅科問道。
羅科本能地心顫了一下,連忙道:“杜先生稍安勿躁,廠房郊外的荒野,離這裡還有段路程,不過以咱們普斯列戰車的速度,很快就會到了。”
杜迪安微微皺眉,道:“這城池是你們的先祖建造的吧,既然城裡的人口沒有這麼多,爲什麼要圈地這麼大的面積?”
羅科苦笑道:“以前咱們市裡的人口比現在多的多,後來因爲水資源被污染,被核輻射感染的人越來越多,影響了生育,導致後代數量慢慢減少,而且在市中央建立政府機構後,邊緣地帶的人也都慢慢向市中心遷徙,時間久了,導致市中心附近的鄉鎮人滿爲患,而郊外卻成了鬼鎮,無人居住,只有這些該死的拾荒者在那些鬼鎮裡生活。”
杜迪安默然。
就在這時,前面忽然傳來槍擊聲。
杜迪安和羅科向前望去,便看見前面一輛開路的普斯列戰車上,一名大腹便便警員打扮的中年人搖下車窗,開槍將前方攔路的一名拾荒者擊斃。
戰車很快經過被擊斃的拾荒者身邊,一具屍體倒在地上,是個七八歲的孩子,雙眼直勾勾地盯着一處,永遠定格。
“他們爲什麼叫拾荒者?”杜迪安的目光從屍體上移開,望着窗外的郊區公路,向羅科問道。
羅科微微掩鼻,眉頭皺起,似乎隔着車窗,都會聞到什麼不好的氣味,見杜迪安問起,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棄和厭惡,道:“這些東西跟老鼠一樣,到處尋覓食物,不管是什麼東西都吃,所以叫他們拾荒者,他們身上全是細菌、病毒,杜先生千萬不可靠近,有的病毒就算是杜先生你這樣的魔族戰士,都未必能抵抗得了,而且這些東西殺都殺不盡,殺死一批,又會冒出來一批。”
聽到他的話,杜迪安的眉頭不禁皺起,他注意到羅科連續兩次用“這些東西”來稱呼這些拾荒者,這本該都是他的同類,而且聽這意思,拾荒者只是被核輻射嚴重感染的人罷了,像羅科和之前遇到的燕尾服中年人這樣的市區精英階層,只知道這些拾荒者什麼都吃,卻沒想過如果不是太過飢餓,誰願意吃垃圾?
同情和憐憫,是對待弱者的,但這些拾荒者在他們眼中,或許連弱者都算不上,就像人們看到蟑螂的第一反應是拿起拖鞋打死。
這種地域造成的歧視,從舊時代延續至今,從未消失過,就像“外地人”和“鄉下人”一樣,甚至開口的人都不會覺得,自己這話帶有歧視含義,而僅僅只當作一種稱呼。
想到這些,杜迪安有種索然無味的感覺,向後靠在了座椅背上,身體隨着戰車輕微的搖晃,思緒漸漸飄遠,出神。
半小時後,戰車從一片乾涸平原上行駛到一處綠地前,在綠地外面有十幾個巨大風車,此外地面還鋪了不少太陽板,吸收熱能。
雪涵推開車門,率先跳了下去,羅科緊隨其後。
杜迪安也起身,彎腰下車,腳掌自然從宋明的臉上踩着走下。
在杜迪安下車後,宋明立刻翻身爬起,感覺脖子被扭得有些僵硬,像落枕一樣,他咬着牙,用力一扭,只聽見頸骨咔嚓一響,舒坦了許多,但臉上火辣辣的疼痛仍在,他握緊了拳頭,視線不敢去看車外的雪涵,只是匆匆從她衣襬下面掃了一眼,知道她的位置,然後便跳下車來,握緊拳頭,心中憤恨無比,怨毒地盯着杜迪安。
杜迪安轉過頭,看到宋明的目光,淡淡一笑,道:“你可以恨我,但不可以挑釁我,知道麼?”
宋明只覺一股怒意直衝腦頂,險些要爆發,但他還是強忍了下來,轉過頭去,握緊了拳頭,氣得身體微微發顫,杜迪安這話的意思說直白點就是,可以恨他,但不可以在他面前表現出來,就算是恨,也只能心底恨!
這話是完全沒有將他放在眼裡,徹底的藐視!
雪涵看了宋明一眼,看見他氣得微微發抖的拳頭,心中暗歎了口氣,她知道宋明向來要面子,驕傲無比,現在被人完全輕視,估計心裡已經恨到發狂了。
不過,看到宋明居然能夠忍住沒有發作,她倒是放心了幾分,同時對他高看了不少。
“杜先生,請。”羅科及時開口,看上去似乎是給宋明打圓場,但心中卻很樂呵,在他眼中,宋明跟杜迪安沒有差別,都是醜惡的魔族戰士,還自詡神族?呸!
羅科帶路向前,杜迪安和雪涵跟上,宋明落在最尾。
走着走着,杜迪安忽然反手一巴掌扇去,啪地一聲,宋明猝不及防,被一巴掌扇倒,跌坐在草地上,一臉呆滯地看着杜迪安,有些不解,但很快便眼紅了,憤怒如狂,他手掌抓住地上的草地,將草捏得粉碎,身體氣得發顫,近乎壓抑着的嘶吼道:“你做什麼?!”
雪涵和羅科也有些疑惑,看着杜迪安欲言又止。
“我說過,可以恨我,但不要挑釁我。”杜迪安收回手掌,淡淡地道:“在我背後露出殺意,就是你的不對了。”
雪涵和羅科恍然,雪涵連忙上前扶起宋明,道:“等回去再說,你跟我走前面吧。”
宋明甩開她的手掌,咬着牙,悶頭向前快步走去,很快便甩開了幾人。
羅科輕咳了聲,道:“杜先生,這邊請。”
幾人走到草地中間,在幾排太陽板後面,有一個小平房,金屬打造,杜迪安用透視掃了一眼平房下面,裡面果然別有洞天,是一個地底加工廠,十分寬闊,有不少機械和工人。
小平房前有守衛,攔住前面的宋明,“請出示身份牌。”
宋明大怒,吼道:“瞎了你們的狗眼,老子剛從這裡離開,你們看不見?!”
幾個守衛面色微冷,其中一人舉起懷疑的激光槍,道:“再不出示身份牌,我就開槍了!”
宋明氣得身體直哆嗦,臉色鐵青,從口袋裡摸出身份牌,丟在了守衛身上。
守衛看了一眼,點頭,將身份牌還給他。
“幾個看門狗給老子等着!”宋明收起身份牌,怒氣衝衝地走入小平房。
羅科帶杜迪安和雪涵來到守衛面前,出示了手裡的一份文件,守衛打開看了一眼,點點頭,側身放行。
在小平房裡有電梯,通往地下工廠。
來到工廠的第一層,杜迪安和看見一尊巨大的黃金雕塑,是一個俊美無比的東方面孔青年。
“這是我們洛克非財團的創始人,洛克非波克。”羅科看見黃金雕塑,面色恭敬,向杜迪安介紹。
“這是我見過僅次於科技之神的帥哥,接近完美。”旁邊的雪涵看了一眼黃金雕塑的面孔,臉上露出一抹微笑。
杜迪安淡淡道:“完美的人,就是神。”
“科技之神就是完美的神!”羅科笑道。
“完美的神,就是魔。”杜迪安淡然道。
羅科和雪涵一愣,臉上笑容消失,羅科皺眉道:“杜先生,話不可亂說,誹謗科技之神是重罪,好了,我們走吧。”說完,帶杜迪安來到地下加工廠第一層裡面的辦公室前。
敲敲門。
“進來。”
羅科推門而入,裡面是一個身材粗獷,膀粗頭圓的壯漢,坐在旋轉辦公椅上,面前的桌上擺着兩瓶紅酒,手指上戴着幾個粗壯的金戒指,看上去土氣逼人。
“經理。”羅科恭維叫道。
壯漢擡頭看來,一眼便落在杜迪安身上,粗聲道:“這就是那個魔族?”
“這位是杜迪安先生,來自魔壁。”羅科客氣道。
壯漢輕哼一聲,起身道:“我知道了,這裡沒你什麼事了,回去吧。”
羅科點點頭,轉身離開了辦公室,他的任務到此結束了。
“你跟我來。”壯漢向杜迪安說道,徑直走出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