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一個極輕但十分清晰的聲音,忽然從她身體裡微微響起。
“你是誰?”
苜苒心中一驚,沒有動,目光迅速地適應黑暗,想要看清楚周圍的環境。
“我們是微生命,就在你身體裡,通過你的體內神經向你的大腦傳輸信息而交談。”
輕微的聲音,道:“你不用擔心,我們沒有敵意,我們想要確定你們的身份。”
“我們?”苜苒發現周圍沒有一絲光線,看不到任何事物,一邊快速地回憶着自己“醒來”之前的記憶,一邊維持鎮定道。
“是的,我們已經追蹤你們很久了,但我們自身也處於極度的危險之中。”輕微的聲音道:“我們在一處戰場上發現你們還有生命存活的特徵,冒險救了你們。”
“還有其他人活着?他們在哪裡?”得益於日積月累的高強度訓練,苜苒已經快速地恢復過來,想起自己“醒前”的悽慘戰場,此刻,聽到除了她還有人活着,心中說不出來是悲傷還是喜悅。
“在別的地方,加上你,一共五個,我們能夠隱藏你們的地方不多。”輕微的聲音道:“我們想了很多辦法試圖讓你們主動醒來,但是都失敗了,如果你們再不醒來,我們只能選擇放棄你們,已經快要藏不住,要暴露了。”
“這裡是什麼地方?你們爲什麼要冒險救我們?”苜苒完全地鎮定下來,問道。
“一艘敵人的飛船,我們在很多年前跟隨一些生命潛伏進來,探尋一些秘密,後來暴露了,我們想方設法與它們周旋交戰,增奪飛船的控制權。”輕微的聲音道:“但我們當初爲了順利入船,潛伏進來的力量很弱小,只能奪得飛船的外部控制權,敵人一直在試圖清理我們。牢牢掌控了內部控制權。
我們利用外部的控制權,追蹤到你們,但我們始終無法確定你們的身份,是不是我們要找的生命。”
度過最初的混亂與驚疑。苜苒思維在黑暗中漸漸地清晰起來,發現這個自稱微生命的聲音,前面的所用的“你們”,和後面所用的“你們”,分別指代了不同的含義與範疇。
前一個是她與其他倖存者。而後一個……她猜測着問道:“你們的意思是,除了我們之外,還有與我們相似的生命種族,而其中只有一個是你們想要尋找的?”
輕微的聲音道:“是的,只有一個。”
苜苒警覺起來,她剛纔說“其中只有一個……”,而沒有直接說出自己的來歷,就是擔心自己一方並不是對方要尋找的目標,那麼一說出來,一旦不是。她與其他幾個倖存下來的戰友,可能都會被微生命迅速地殺掉。
雖然,她知道一些事情,在冷星艦隊路過一個星球的時候,也曾出現過一個自稱微小生命的種族,爲此地底小人還用了對方的技術進行了排查,弄得雞飛狗跳。
但它們即便是同族,也未必是同一支,就是同一支,也未必不是敵人。當初相遇時就敵我不清。
因此,她很謹慎,一開始聽到微生命,都沒有追問。
“你在猶豫?或者故意拖延時間?”輕微的聲音道:“我們可以感知你的一切感知。從你的每一個神經上提前獲得你腦部尚未接收到的信息,你看到的,你聽到的,你感覺到的等等,我們都能獲得。
雖然我們現在還沒有進入你的腦部,不知道你正在想什麼。只能從你的綜合反應來判斷你的思維方向,但我們派出的一些同類,現在就在你們腦部的神經信息入口處外,等待着命令,如果你始終不說出你們的來歷的話,我們不得不鋌而走險,進入你們的腦部,隨後你們就會死亡。”
苜苒卻並沒有被嚇住:“如果這樣做真的有用,你們已經這樣做了,對嗎?”
輕微的聲音沉默了一下道:“是的,有一半的機率會失敗,我們得不到想要的信息,但不管如何,你們都仍然會死亡,現在時間不多,敵人馬上就可能找到我們隱藏的地方,我們不得不冒險。”
星空種族沒有仁慈的說法,只有能否獲得想要的信息,一半的機率失敗?恐怕是一大半。
苜苒思考了一下道:“我們明白你們的意思了,我希望能找到一個好的解決方法,我們現在互相處於一個相互博弈的矛盾之中,你們想要找到你們想要尋找的人,而我與我的其他幾位同伴,則擔心我們不是你們要找的人,一旦說出,就會你們首先清理掉。”
任何保證“說後”仍會安全的承諾,在此刻,都是無力的,因爲沒有更高的權力或者規則,來遏制此時違反承諾的利益,讓違反承諾得到懲罰,並付出代價。
如果說,道德是弱者用來束縛強者的可憐工具,而在沒有道德的星空,又沒有人可以制定出大家必須遵守的法律,那麼人人都必須首先殘忍起來。
輕微聲音明白這個道理,苜苒也明白,因此,當苜苒提出需要更好的解決辦法之時,輕微的聲音便說道:“有一個辦法,但我們不保證能夠成功,我們這裡有一些我們需要尋找的目標影像,如果你能夠認出來它們是誰,那麼我們接下來的計劃就可以順利展開,你們也可以因此而存活,如果認不出來,或者故意不認,我們都會判斷爲你們不認識,然後殺掉。
爲了保住可靠性,影像中我們刪除了所有你們其他同類可能也認識的重要人物,所以,你能認出的可能性也會很小。”
說完,輕微的聲音不等苜苒同意或者不同意,通過一道神經組織,向她傳遞了一個畫面信息
那是一個荒涼的星球,許多原始而悽慘的人類,匍伏在地面上,用驚慌而恐怖地眼神,望着一艘從天空緩緩而降落下的太空戰機。
艙門打開,一個穿着宇航服的人類走了出來,他的面孔,苜苒是那麼地熟悉。
……
三十七艦的一艘戰艦停靠在不規則星系內部一個重金屬元素組成的“隕石”上,它的質量還足以成爲遠在一側的恆星兄弟的固定小行星,只能在這位繼承了家族絕大部分遺產的高富帥兄弟周圍,被對方的引力拉扯着而到處遊蕩。
最近,它可能是對家族內這位兄弟的欺負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了,想要乘着附近的另外一個大家族對本家的引力滲透,而背叛家門,尋找新的發展機會。
但它似乎一直有些猶豫,在自家高富帥兄弟與對方家族引力交錯的戰場上,來回不定,拿不定主意,軌道走得亂七八糟,畢竟,對方的家族是自從自己的祖父輩開始,便是解不開的世仇,爲了一點點物質,雙方都大打出手,到了這一代,更是有了相互吞併的趨勢。
具體的仇恨起源,它也不太清楚,據說還是上上一代的事情,雙方還是有來有往的“親家”,有時候,對方家族的某個隕石會嫁入到它們家族中來,而它們家族中的某些元素,也會入贅到對方的豪門裡,並沒有斤斤計較,大家都忙着擴張原始的地盤。
但是某一天,本來應該嫁入它們家族的對方一個小行星,卻因爲對方拉攏到附近另外一個家族的引力,變得實力大增,居然退親了,將都快要送到本家引力軌道上的那顆美麗小行星又狂傲地拉回去了
戰爭便是從那一天開始的,它的無數父輩叔輩,無數兄弟姐妹,戰死在這片殺場上,當然也有投降的,而且爲數不少,不過對方也是一樣。
本來,它們家族是沒有希望勝利的,對方家族畢竟實力大增,但是誰也沒想到,對方拉攏到的那個中等家族,竟然在關鍵時刻,捅了對方一刀,偷走了不少物質,導致局面波詭雲譎。
很多物質猜測,這個中等家族可能是星系深處的某個特大引力家族派來的奸細,否則怎麼有力量偷走那麼多的東西,但是查無證據。
不過,這些都是很久遠的事情了,它不想在這上面浪費精力,如果不是自家高富帥兄弟欺負它太厲害,它也不會選擇出走,但是,但是……
在它還未最終決定之前,更加悲慘的事情發生了,傳說中的生命,竟然出現在它們的家族中
這本應該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但這些生命似乎並不想做長時間的停留,一出現,便瘋狂地開採各種資源,不但它們家族,它們的老仇家,也被波及,甚至本星系深處的特大家族,都在這羣瘋狂的強盜面前,膽戰心驚
這不是一個願意在這裡停留許久,並將生命的種子留給它們,作爲拿走資源的報酬的美好生命,而是一羣喪心病狂的掠奪者。
它悲哀地在對方的控制下,老老實實地回到對方想要的軌道上,獻出自己的物質。
一道道物質長流被射向天空,從四面八方向一個點浩蕩集中,那裡,彷彿有一雙雙無形的“巨手”,以許多生命從未見過的星空造艦方式,在對無數道飛來的物質流進行精細地排列組合,一艘巨大的星艦,在黑暗的星空中,一點一滴地建造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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