傭兵公會——
在淪落爲罪犯集中地之後,卡辛城內所有公衆組織中唯一還正常運作的,也只有這間傭兵公會,光明教會、大地神殿早在牧師連續被殺之後,就徹底退出這座城市。
和其他的傭兵公會有所不同,這裡聚集的不是三流戰士就是遊走在黑暗邊緣的邪惡者。就連半獸人和蜥蜴人也成立了專門爲不法商人四處打劫的小股傭兵團。
更諷刺的是,傭兵公會的牆壁依舊上貼着各種懸紅榜單,可這間寬敞的大廳裡卻有不少人在通緝榜上掛有名號。
“來了……”
“快看,真的是本人。”
驚異、畏懼、好奇……各種各樣的目光注視着踏走進公會大堂的一行人。
剛纔街角的爭鬥大家都看到了,原本以爲是又一羣不知深淺的外來冒險者,沒想到人數不少的血色傭兵團居然栽了個大跟頭。
既然連門德爾公爵都釋出了召喚黑暗遵從者的魔法彈,眼前這一位雙黑的女性應該就是真正暗夜精靈大祭司。
“20顆黃鑽。”
莫亞拿出另一個裝滿了黃鑽的小布袋,將它們全都傾倒在大廳中央的石桌上,然後伸出兩個指頭;“我要僱傭一支傭兵,沒有強健的身手和對死亡的覺悟最好不要報名。”
“請問,您這是……”負責登記的公會管理員端着記事本跑了過來,不知道是該記錄爲任務招募還是普通的僱傭。
20顆黃鑽石吶,按照金錢的等級換算,這該歸爲特級任務一欄了。
“算做是招募吧,我打算僱傭一支最好的傭兵,因爲我的目的是附近的古代遺蹟,暗夜精靈的夜影神殿。”
“什麼、那座死亡的黑暗神殿?!”管理員瞪大眼睛,手裡的筆差點因爲吃驚而掉落。
“黑暗神殿……”
“太危險了,就算出再早高的價,我也不願意冒
險。”
人們的小聲議論在莫亞公佈了她來傭兵公會的目的後演變爲大聲談論。
“怎麼,沒有人敢這個任務嗎?”重金之下,必有勇夫,難道開出20顆黃鑽這樣的高價作爲酬勞,也沒有人敢試一試?
就在莫亞準備再次詢問的時候,一名身着甲冑的矮人從人羣中走了出來。
“這任務我們接了!!”
“喔……原來是岩石城的老鄰居啊。”看到比普通矮人微黑的皮膚,莫亞馬上明白了這名矮人的身份。
地穴矮人,和暗夜精靈一樣,都是穴居地下的種族。近幾百年,因爲受到半獸人和蜥蜴人的威脅,逐漸朝暗夜精靈的領地遷徙。和暗夜精靈有常生意上的往來,可算做極少數非敵對關係的鄰居。
“這個任務要求很高,可能會死很多團員。”
到到矮人胸甲上的被火焰燃燒的雙斧徽記,莫亞已經明白是什麼人接下自己的任務。她可不希望日後與地穴矮人結下仇怨,還是事先申明的好。
“如果怕死的話,我也不會接下這個任務了。”揮了揮手裡雪亮的斧子,矮人的大嗓門把站在他旁邊的人震得耳朵直髮痛。
“這是你一半的佣金。”收起其中的十顆黃鑽,莫亞扭頭看向站在身邊明顯在發呆的管理員;“你還等什麼呢,快把它記下。”
“哦……是、是的,我這就記錄。”回過神來管理員連忙翻開記錄冊書寫。
“狂怒矮人團團長,斯塔德-亞哥。”
“暗夜精靈最高祭司,莫亞-法西-特魯克。”
青色的記錄石閃過一道藍光,在使用特殊材質製造的記錄冊上,幽藍色的魔法文字記錄下這個新任務。
“什麼時候出發?”
“立刻,我不想在城市裡多逗留下去。畢竟……我的身份比較特殊,還是早點離開的好。”將剩下的黃鑽石放回腰間的空間帶,莫亞特地留意看了一眼大廳的西北角,一名瘦弱的黑袍老者正用一種非常怪異的注視着她。
那眼神……似乎在哪兒見過?
正在努力回想時卻被矮人團長打斷了。
“既然是去黑暗神殿,我必須得多采補一些必須品。”將預付的一半訂金收起,矮人團長將他的幾名手下坐在牆角長椅上休息的同伴召喚過來,並命令其中一位;“把大祭帶到營地去,我和其他人去採購補給品,很快就會回來。”
火把、繩索等等工具都是進入黑暗神殿必須的,爲了防止有亡靈,必須連生肉也得一塊帶上。探路的大耳兔、黃毛鼠自然也少不得。僅只是採購也會花去不少時間,想到暗夜精靈女祭司剛纔和血色傭兵發生衝突,亞哥當然不會把聯絡地點定在城裡。
跟狂怒矮人團的成員在一起,就算是血色傭兵去而復返也不用擔心他的僱主會遭到攻擊。
“這樣也好……”覺得矮人團長的主意不錯,莫亞點頭同意先到矮人設在城外的營地。可當她再次回頭時,那個古怪的老人卻沒了蹤跡。
會是誰呢……
那個眼神……一定在哪見過。
絕不是巴圖亞或是白玲。西爾斯死後他們即便不返回各自的國家,也不會出現在卡辛這樣的城市裡。
雖然那老頭看我的目光有些許的憎恨,卻還沒有殺意。
在我認識的人當中,有這樣的人麼?
尾隨帶路的矮人走出公會,莫亞一直在思考剛纔那個眼神奇怪的老頭。
“出手好闊綽,不虧是暗夜精靈。”
“不過話說回來,既然由大祭司帶頭,進入黑暗神殿或許……恩,沒準還能解開那裡的機關。”
“看來,神殿裡面放置着暗夜精靈帝國的財寶這個傳言的可信度很高啊。”
公會裡的人們都議論紛紛,大家心裡都心照不宣。
一定要跟去看個究竟。
路過剛纔與血色傭兵火品的街道,屍體已經被清理乾淨,除了已經滲入泥土的血跡,整條大街和進入時沒什麼兩樣。
當然,遭受到魔法攻擊而燃燒起火的房屋以及部分倒塌的殘破建築並沒有包含在內。
“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注意到莫亞四處搜索的眼神,西斯塔爾警覺地將手搭到置於腰側的刀柄上。
“不……也許只是我多心吧。剛纔在傭兵公會裡看到一個老頭,他的眼神……讓我覺得不大放心。”一想起那個老頭的目光,莫亞心裡就有一種十分怪異的感覺。
該說,是某種不祥的預感嗎?
就和冰晶大陸時一樣,和死靈王碰上之前,我不也是心神不寧嗎。難道說這次和冰封遺蹟一樣,也會遇上什麼難纏的對手?
“還是小心一點的不吧。這次試練不同以往,離梅里越遠,暗夜精靈的威懾就越小。我比較擔心那些躲在暗處等待機會下手的人。巴圖亞、白玲還好些,若是大長老安斯特就糟糕了。他的陰謀遠比一般人要毒辣得多,你看傑安不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若不是僥倖遇上羅蘭,說不定現在還沒有機會站在這裡評論他的智慧呢。”想到上次的矮人洞窟,莫亞還覺得後怕。
老狐狸安斯特早在各大家族裡埋下親信,這次試練之行薩爾託嚴禁她和梅里使用魔法通信,就是怕被大長老知道她們的行蹤。
等第一個神殿的試煉完結後,她也該考慮是不是換個身份。畢竟雙黑的外貌太顯眼了,弄不好,還會招惹到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到了,那就是我們的暫時休息營地。”帶路的矮人指着不遠出搭建有帳篷的矮樹林說道。
在這名矮人的引導下,莫亞一行順利的進入了狂怒矮人的營地。而那些悄悄尾隨在後的人,不得不停留在樹林外觀望。從實力上講,狂怒矮人遠勝過血色傭兵,他們纔沒膽子跑到森林裡去探察。
“正好我也有點累了,先休息一下。”在營地中央的空地上找了一張矮凳坐下,莫亞拿出許久不曾用到的魔法地圖,開始施展記憶法術,用來記憶附近的地形。
這是非常有用的一種法術,因爲馬上就要進入迷宮,莫亞還是決定先做好準備。
暗夜精靈佈置的迷宮絕對是盜賊和冒險者的噩夢,若不是因爲動亂丟失了當初的建造圖,也沒有必要這麼小心翼翼。倒是裡面的守護者值得注意,或許……和戰爭祭司的試煉一樣。
那所謂的守護者就是考驗前來參加試煉者,是否有能力成爲精靈王的資質與能力吧。
不過……需要祭司陪同這一點卻有些古怪。難道說和戰爭祭司也有關係嗎?還是別的什麼……
就在莫亞邊思考,邊準備法術的時候,吟遊詩人湊到麥塔羅耳邊小聲問道。
“麥塔羅先生……那個,您和暗夜精靈的大祭司很熟嗎?”終於來到可以鬆口的地方了,他可是裝了一肚子的疑惑,正好乘這個休息的機會好好問個清楚。
“我們都是曾被關押在同一層監獄的獄友,其他方面……我也不太瞭解。她是充滿秘密的人,無論對誰都保持戒備,即便是相處十多年,我依然無法瞭解她內心真正的想法。怎麼說呢,她就像個孩子,雖然外表已經成熟,而且實際年齡遠遠比我大的多,但,她的心智卻像個孩子,對任何人都不信任。看似聰明,但有時候卻又會做一些可以用愚蠢來形容的事,她在某些方面比你還要天真呢。”仔細想了想,麥塔羅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誒,您開玩笑吧,那個……咳……那一位可是暗夜精靈的大祭司,能在充滿了殺戮和陰謀的暗夜精靈族爬到如今的地位,怎麼說頭腦都該是超人一等。而且我聽說格里格監獄非常的血腥,如果沒有點本事的話,絕對無法存活一個月以上。如果她真像您說的那樣,怎麼可能活到現在?”埃裡克連連搖頭,說什麼也無法將他親眼所見和麥塔羅說的聯繫起來。
剛纔在卡辛城,女祭司可是絲毫不手軟的對實力明顯不如自己的血色傭兵痛下殺手。天真?愚蠢?這樣的形容詞怎麼能用來形容那個女人呢?
“你叫……埃裡克是吧。”
“是的,埃裡克-庫特。您喊我埃裡克就好。”
“埃裡克,不用使用敬語。雖然我曾救過你的命,但這次你幫忙將莫亞帶到卡辛城也算報了你一直說要還的救命之恩,現在我們都兩不相欠,還是用隨意一點的稱呼吧,那個‘您’我聽着實在是彆扭。”聽着吟遊詩人左一個先生右一個您,在社會低層混了一輩子的麥塔羅實在不適應。
“好、好的。”
“我想說的是,不能只從外表來判斷一個人。就拿莫亞來說吧,她雖然是個黑暗一族,但內心卻遠遠比一些人類善良得多。儘管時常遭受到獄卒的嚴刑折磨,但她那種不絕放棄的意志感動了不少對人生已經放棄的囚犯,當然也包括我。
否則,按照她那個不時會幫助人的天真個性,怎麼可能在格里格最低層的監獄裡生存下來。”還有那個古怪的典獄長,雖然表面上裝出十分憎恨的模樣,但他私底下可是跟很多囚犯都暗示過,要照顧這名因爲殺人罪而被下獄的黑暗一族。
想起典獄長對莫亞的多次救助,麥塔羅不由好奇。難道他們之間有什麼秘密的關係?
“幫助人……”扭頭看着已經陷入沉思的女祭司,埃裡克還是無法將麥塔羅所說的,和眼前的人聯繫到一起。
“埃裡克,有些事我無法和你解釋清楚。黑暗一族未必都是邪惡的。而我們這些被世人看做是壞蛋的傢伙,也不全是壞人。這還不都是爲了生存,爲了在貴族的欺壓下,爲了在其他壞人的逼迫下生存……”想起自己第一次殺人的原因,不也是爲了反抗胡亂徵稅的貴族麼。
“呵呵……扯遠了,我們怎麼會談論到這個問題。”理了理自己的情緒,麥塔羅拍拍一臉莫名其妙的吟遊詩人;“你好好休息吧,一會兒就要前往黑暗神殿。再不會有這樣放鬆身心的機會。”
“可是……我還是有些不大懂你的意思啊。”原本只是想問問關於女祭司的事,怎麼麥塔羅卻說了一大堆無關緊要的東西。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我唯一能告訴你的就是,別把她想的太壞。她是個很可憐的人……和你我相比,她要不幸得多。”連人生都被操縱的人,纔是最可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