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望着灰藍的天空――其實她並不能這麼做。高牆和大橡木的枝蔓擋住了她的視野,所以悠只是單純的發呆而已……
言府的牆砌得很高,兩三個成年人疊羅漢也不一定翻的過去。即使翻過去了,那也走不出言府迷宮似的亭臺樓閣。
悠不止一次的想從偏院翻牆逃走也不止一次的,被人當衆甩耳光。她不止一次的妄想,能有一雙飛鳥的翅膀,帶她飛,飛出絕望。
橡樹上的鳥似乎被是什麼驚起似的,卷着幾片樹葉逃離安樂窩。連飛禽都比悠自由啊……如果說香格里拉是人世間口中光明的天外之地的話,那麼言府便是光明的倒影,光輝有多盛,陰影便有多暗。沒有光芒是能普照世界每一個角落的,連太陽也是如此。
遠方似乎有吵鬧聲,幾隻跟隨着父母的蹤影卻飛得顫顫巍巍的幼鳥被類似彈珠的東西砸下,撲棱着幾下帶血的翅膀,最終含冤栽在地上。幼鳥的大眼睛裡閃爍着對天空的渴望。
悠的眼神由發呆時的空洞變得狠戾而戒備。她如受傷的母獅一般弓起背脊,這讓她的頭髮顯得更亂。悠沒忘記把那本書放口袋裡揣好,她不確定這些少爺會喜歡這本書。
“在那裡!”有一個姑娘興奮的指着橡樹下的悠。這頭母獅與獵人打了個照面,憑她長久以來的直覺,她感覺準沒好事!所以她把身體弓得更緊,這樣看起來不像是準備攻擊而更像是進行防禦。
“你在這裡幹什麼――小雜種?”領頭的孩子令人厭煩的拖長音,一副有持無恐的樣子高傲的睥睨着有些神經緊張的悠,他身後的孩子無一不是露出狡詐的興奮之情,企圖很明顯,他們是想來場羣架!
“我剛被一羣獵犬吵醒呢,少爺,它們可真沒家教。”悠輕而緩的說,悠說的是真話,她在發呆中確實有打一會小盹,她也沒想到這些人腦子會那麼不靈活……
她努力壓制着自己的情緒,激怒一羣找茬的人是不明確的。悠深知這點,所以會在句中加上敬語。
那個少爺哼哼唧唧的嘟囔兩句。“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幹什麼!哼……小雜種!你一定幹什麼壞事了!哼!”他忽然找到什麼自信似的,擡着下巴命令道,“給我把口袋都翻過來!”
悠照辦了,可是口袋裡空空如也。那位少爺的眼睛危險的眯起來,這讓他臉頰上的肥肉怪異的高聳。他繞着悠緩緩的踱步。悠感覺手心冒汗,下意識的護緊懷的書……
“把懷裡的東西拿出來!”那位少爺命令道,這個小動作很容易被人發現。悠不情願的摸出漆皮的歷史圖冊,遞過去卻被踩在地。
“這本書哪來的?”他得意的問。可他看來的行爲壓根不像愛護書的樣子高靴子來回折騰,鞋跟的馬刺在厚厚的漆皮書面上烙下去不掉的痕跡,阿嬤肯定會很生氣!
“向管書的阿嬤借的。”她強壓着憤怒,低聲說。這讓她的嗓子聽起來很啞,混濁得厲害。
“偷的!!”孩子王武斷的打斷她。悠感覺有些可笑。他實在不可理喻!不想與他們計較,索性翻個白眼閉了嘴。
但是悠不屑的沉默讓他們更加得瑟了。
孩子王故作心知肚明的胡編亂造道:“你趁大家都忙於準備花火祭的時候偷走了這本書!哼,小雜種,僅僅是因爲發泄你不能參加祭禮的不滿。”他想裝着悲憫的搖搖頭,但是聳起的笑容卻讓這看着十分詭異。
悠狠狠地翻了個白眼,轉身想走。
但好巧不巧的,一句話就那麼刺進耳膜――“你和你母親一樣,都是不知感恩的雜種――”後面再難聽的話都無法說出來了,因爲他的牙被帶 土的硬 砸出一個豁口,而那個硬 物實打實的卡在他的嘴裡。
“吠啊?你TM倒是吠啊!!看看到底是你的嘴硬還是石頭硬!”
她擡腳又提出一塊石頭,正中眉角。
悠本來毫無血色的臉色終於染上來憤怒的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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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少爺還沒意識到嘴裡進了什麼東西,一骨節分明的拳頭迎面而來,他整個倒向一邊,石子和牙齒和着血污從嘴裡吐出。
“他流血了!”有姑娘在尖叫,所有孩子兜義憤填膺的怒瞪着悠,但沒有人再敢上前挑釁。
那個流血的孩子賴坐在地上,似乎不打算自己起來。兩個胖的像坦克一樣的男孩半晌才明白他的意思,一左一右架扶着他起來。他很不滿意,丟垃圾似的甩開兩個胖子。
他威脅性的舉起拳頭:“你敢這麼對我!不怕主母知道嗎?!”
悠冷哼一聲。狠掐住舉到她鼻子前的拳頭,“我要是怕了你們,那麼這世間的一切都該是可怖的。”
咯噔,關節摩擦的聲音。那個紅髮孩子捂着脫臼的手腕大聲嚎叫:“你――你!給我把這個蜂蝶往死裡打!”
他的幫手就在旁邊。
溜得快的已經沒蹤影了,是去告狀了。
兩個胖子一左一右衝她撞來,但是太遲鈍了,她梭魚一般往前穿。藉助向前的衝勁,悠橫身躍起,眼看一記迴旋踢就要往人臉上招呼――
但是自腿肚被一雙帶金銀珠翠的手摁住,並折了膝蓋骨。
“主母!!”鬥毆的孩子們都興奮的尖叫道,有的斜眼笑看着悠,妄想在她臉上發現恐懼的神色。
但是悠沒有。悠與年齡不相符的冷淡的臉上,除了疼痛的慘白,沒有其他的。
她本來就長得白,現在看起來像極了陰鬱的吸血鬼。
“又怎麼了。”她問。主母的顴骨很高,骨架和男人一般寬闊,看上去冷酷而又威嚴。
她很明顯把悠當成肇事者了,冷酷的目光一直緊盯着悠。悠毫不留情的回瞪過去,漆黑的大眼睛裡滿是駭人的空洞。
這雙眼睛看得主母有些悸怕,她嚴厲的說:“你們還等什麼!把她關到祀堂裡去!!”
甚至沒有審訊,她絲毫沒有悠辯解的機會。她不會知道悠憤怒是因爲他們折辱了悠的母親,只知道脾氣暴躁的悠傷害了他們言府的少爺。
她身後一左一右的丫鬟架着行動不便的悠,強橫地把她摁着,免得她過激的反抗,她們說:“啊呀,從來沒有見過那麼火冒三丈的!”
“真是反了!一隻蜂蝶居然敢打言家少爺!”
“給我放開!”她不顧一切的吼叫道,這樣讓她很屈辱。如果可以,她更想要自己認錯――儘管她認爲自己沒做錯,也不願被人這樣對待,這太屈辱了!
明明是他們有錯在先!
爲什麼最先受罰的卻是悠?!
這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悠在內心吶喊。但是沒人會聽見,因爲沒有人懂得她。
“悠小姐!您還是老實點吧!”侍女厭煩而冷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你對言府一點好處都沒有,真不知道你活着做什麼,jian命!”
賤命?悠嗎?
呵,難道不是嗎?
二月十四出生的,天生的掃把星!
她似乎總是給對她抱有善意的人帶來不幸,因爲她身世不詳,因爲她不是純血小姐,因爲她……舉目無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