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個問題,李斌良也問過省廳領導,省廳領導語焉不詳,只是要他到任後自己觀察思考得出結論,但是明確表示,省廳將堅決支持他的工作。
就這樣,他來到了奉春,上任十天,就被人打暈在夜幕裡,身邊還有一具無名屍體,案件到現在還沒破……
李斌良把思緒拉了回來:行了,不要想別的了,還是把精力集中到眼前的案子上吧。
這幾天,身體進一步好轉,頭上的繃帶已經拆掉,暈眩和痛楚的感覺只是偶爾才發生了,應該說,大腦的機能完全恢復了,你應該全力工作了,而當務之急是偵破這起案件。
偵破正在圍繞兩條戰線展開,一是尋找兇器,也就是那把錘子的主人,二是尋找受害人的身源,也就是死者的身份。
錘子的事一直沒有進展,目前,唯一的指望就是趙民那邊了。
可是,趙民昨天打過電話後,再沒打過來,李斌良也沒有打過去,因爲他能夠想見,他們一定還在緊張的工作中。如果取得突破,他們會打電話告訴自己的。
自己還得把精力集中到這把錘子上。
錘子是半新的,肯定被人使用過,肯定來自一個人手中或者一個家庭。因爲它是半新的,就說明它已經購買一段時間了,因此,在銷售渠道上很難查得出來,哪個商店能夠記得好長時間前出售的一把錘子被誰買去了呢?
因此,調查的重點是居民區,讓居民們辨認這把錘子,有沒有人見過它。
這把錘子成了個謎。
李斌良想:這把錘子可能是兇手個人財產,除了他自己和家人,沒有別人見過,所以除了他本人和家人,不會有別人提供線索。
這可能是難以突破的原因。
李斌良想了想,抓起話筒撥了徐進安,問了一下情況,然後要他陪自己前往錘子被發現的現場。
很快,他和徐進安的警車來到了一個小巷,要到達發現錘子的地方,必須經過這條小巷。
這是他遭到襲擊的那個小巷,也是發現無名屍,不,是發現胡萬生屍體的那個小巷。
李斌良:“停一下!”
警車停在小巷口,李斌良跳下車,向前看着。
是那條小巷,但是,現在的感覺和那天黑夜裡完全不同,也沒有似曾相識的感覺。那天夜裡,爲什麼會有那種感覺呢?
李斌良步行着穿過小巷,徐進安開車跟在他身旁。
李斌良走到自己遭受襲擊的地方,地上,自己和那具屍體曾經的印跡早已消失了。
他四下看看,光天化日下,也看不出什麼異常,更沒有什麼詭秘、恐怖的感覺。
他回到車上,警車穿過小巷,駛上另一條街道,走了一段,又拐進一條相對僻靜的街道。
街道兩旁是居民住宅樓。
徐進安把車停下來:“李局,到了!”
李斌良跳下車,隨着徐進安向前面走去,他知道,前面有一個污水井口,趙民就是在那裡發現的錘子。
李斌良忽然發現,前面的污水井口跟前有一個人,正撅着屁股向敞開的井口裡邊看着,聽到腳步聲,他擡起頭來。原來是關偉。
關偉:“李局,你來了。”
李斌良:“看什麼呢?發現什麼了嗎?”
“沒有,隨便看看。李局,你們幹什麼去?”
徐進安:“你說幹什麼?李局親臨前線,檢查你們工作態度怎麼樣!”
“你……”
關偉想說什麼,可是又及時忍住了,大概是上次的批評起了作用吧!
李斌良拿過關偉的手電,躬下身,向井口內看去,頓時一股難聞的氣味涌上來。
手電光中,可見井口下方只有一些污泥,再看不到別的。
趙民就是在這裡發現那把錘子的。
李斌良仔細看了看,再沒發現別的,只好直起身。
關偉:“真怪,李局,我第一次搜查時,也往這裡邊看過,什麼都沒發現,爲什麼卻被趙民發現了呢?”
這問題討論過:錘子可能是在關偉搜查後扔到裡邊的,恰好被第二次搜查的趙民發現了。
如果是這樣,兇手就應該離這裡不是很遠。
那麼,他會在哪裡呢?
同樣分析過,關偉和趙民的搜查時間相隔近兩個小時,而兩個小時可以做很多事,兇手如果乘坐交通工具的話,可以從幾十裡甚至一百里之外趕來,拋掉錘子。
可是,兇手爲了拋掉錘子,爲什麼非要來這裡,這樣做,不是存在很大風險嗎?還有,他拋掉兇器顯然是不想讓警察發現,爲什麼偏偏要扔在了距離現場很近、警察正在搜查的地方?
所以,兇手距這裡應該不是很遠,他是覺得扔到這裡很方便,同時,也覺得警察搜查過了,不會重新搜查,就扔到了這個污水井裡。
那麼,他到底在哪裡?
李斌良望向街道兩邊的住宅樓。
徐進安:“這些住宅樓我們基本上都排查過了,沒有人認識那把錘子。”
李斌良:“基本都排查過了……還有沒排查過的?”
徐進安:“啊,那是幾戶買了住宅,一直沒搬進來的。有的住在外地,不過,多數見到人了,只有兩戶沒見到人。”
“這兩戶怎麼回事?”
“一戶是做生意的,雖然是奉春人,但是走南闖北,一直沒聯繫上。不過,鄰居們證明,案發前沒發現這家人的影子。”
“另一戶呢?”
“另一戶是外地人,他們買了住宅,是想將來到奉春居住。不過,人還沒搬來。”
“這兩戶也不能放過,一定要想辦法見到他們本人。”
“是。”
徐進安的口氣不太堅定,李斌良也沒有再催逼。因爲他知道,話說起來容易,做到卻很難。一是找到人就很難,二是即使找到了人,他們極可能也不認識錘子,沒什麼意義。
但是,工作必須到位,即使不是他們,見過他們之後,也就可以放心排除了,不然總是塊心病。
現在看,趙民那邊確實是唯一希望了。
徐進安顯然也想到這點:“李局,趙民沒再打電話嗎?”
李斌良:“沒有。”
“是不是打電話問問他?”
“不用,他有了突破會報告的。”
雖然這麼說,李斌良還是惦念,已經過去一上午了,趙民他們應該找到胡萬生的家了,應該查出個結果了,爲什麼還不打電話呢?
直到下午,他才接到趙民打來的電話,但是沒想到的是,他聽到的第一句話是:
“不好,李局,我們出事了……”
李斌良的心“咯噔”一下。
趙民和小馬查清了胡萬生的初步情況後,在縣公安局刑警大隊的協助下,迅速趕到福興鎮,找到派出所,向他們瞭解其人。派出所責任區民警聽了胡萬生的名字後,也立刻說認識這個人,而且還說明,他在本鎮另有綽號叫“胡鬧”。看了死者的照片,也確認是他,而且非常震驚。他說,大約一週前,還曾經在本鎮見過他,怎麼轉眼間就在奉春被殺害了。在趙民的追問下,民警又大致介紹了一下胡萬生的情況,說他三十一歲,父母早亡,雖然曾經娶妻生子,但是因爲生活窘困,妻子離他而去,家裡也就剩下他一個,好像也沒什麼親屬和他來往。這樣一來,他更加遊手好閒,把承包田包給了別人種,自己經常外出打工。但是,他好像很難在一個地方幹長,外出時間不長,就會回來一趟,過些日子再出去。但是,沒發現他有違法犯罪跡象。這,也是縣局刑警大隊沒掌握他情況的原因。
既然前幾天還在家中,他怎麼會忽然出現在奉春,並被人殺害在那裡呢?據此,趙民和小馬對胡萬生的鄰居、親屬進行了調查,可是,誰也不知他爲什麼去奉春,去奉春幹什麼,也沒人注意到他跟什麼人有過特殊的接觸。
線索查不下去了。趙民不甘罷休,刨根究底,終於查出,胡萬生雖然和妻子離婚了,但是還時常去看望她和孩子……
這應該是一條線索,甚至是一條比較重要的線索:他去奉春,會不會和離婚的妻子有關,會不會對她說過什麼?她會不會提供什麼?
必須找到胡萬生的前妻。
可是,知情人告訴他們,胡萬生前妻早已改嫁,帶着孩子嫁到山南的黃家堡,離福興鎮將近二百里。
別說二百里,兩千裡也得去呀!可是,這裡沒有直通那裡的公共汽車,爲了爭取時間,他們在派出所民警的協助下,花了三百塊錢,在福興鎮打了一輛出租車,前往山南。
出租車駛出福興後,趙民心急,催促駕駛員加速。他本想有所突破後再向李斌良報告,可是駛了一段路後,小馬提醒他,按照財務規定,出門辦案打出租車是不給報銷的,咱們工作可以幹,累可以受,但是爲了破案搭錢實在犯不上。再說了,每月掙那千兒八百塊錢,也搭不起呀,應該跟李局請示一下。
趙民覺得小馬說得有理,就拿出手機,準備撥號,這時,出租車恰好駛到一條岔路旁,一輛卡車隆隆從旁邊駛過來,趙民向外瞥了一眼,本來不以爲意,可忽然發現它向着自己的車駛來,出租車司機驚叫着急忙打方向盤,向路另一邊靠去,可是,卡車仍然貼了上來,出租車要是跟它硬碰,無異自尋死路,於是,它只能向路旁栽了下去,也就在這時,趙民撥通了電話,對李斌良說了聲:“不好,李局,我們出事了……”
李斌良如坐鍼氈,一遍又一遍地撥趙民手機,一直沒有撥通。大約撥到第十幾遍的時候,終於有人接了。
“李局,是我,趙民!”
“趙民,出什麼事了?沒事吧……”
趙民:“啊,萬幸,人沒事……”
趙民把經過說了一遍:路溝很深,他們的車真要被撞下去,極可能車毀人亡,可是,想不到被路基上的一棵樹擋住了,所以纔沒釀成大禍,他和小馬及出租車司機都是擦皮傷。
李斌良:“啊,人沒事就好……對了,那輛卡車呢?它得負責任哪!”
趙民:“李局,問題就在這兒,它跑了。”
李斌良:“跑了?難道……”
難道這不是交通肇事,是謀殺……
李斌良說了出來,趙民:“對,它是有意這麼做的,它要害死我們!”
天哪……
李斌良聽着趙民的話,覺得一股涼絲絲的感覺順着脊柱爬上來。
如果像趙民說的這樣,那輛卡車是故意把他們撞下路溝,要置他們於死地,這意味着什麼呢?
很顯然,是爲了阻止趙民的調查。
爲什麼阻止趙民的調查?
因爲,趙民的調查已經觸及到案件的核心,再查下去,他們極可能會查明真相,從而——
從而威脅到某人、某些人……
又一種熟悉的感覺在身心生出,那是他在江泉、在山陽經歷過的感受。
案件絕非尋常,它一定牽扯到一個大陰謀,案件的背後一定隱藏着深層秘密!自己將再次面臨嚴峻挑戰!
難道,這是自己的宿命嗎……
“李局,這是怎麼回事?是不是和我們偵破的案件有關哪?我看,事出在這兒,根兒肯定在奉春。對,害我們的人怎麼知道我們在這兒?”
這也是李斌良正在想的問題。是啊,趙民和小馬去了河汾縣,又去了福興鎮,現在又離開福興去山南,如果真有人要害他們的話,怎麼如此準確地掌握了他們的行蹤?
脊背上那股冰涼的感覺更加明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