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怎麼回事?”
“李局,你是說……”
“裝什麼糊塗,說,你們一個個到底怎麼回事?我問的時候,都啞巴似的,什麼也沒上來,轉過臉,一份份彙報材料就上來了,給我解釋清楚。”
七中隊長:“李局,這……你就別難爲我了,時候不早了,我得走了!”
“你給我坐下,現在,我命令你把實話給我說出來!”
“這……李局,我……其實,也沒啥,我們只是覺得,在會上說,不方便!”
“爲什麼不方便?”
“那你還看不出來嗎?”
李斌良當然看出來了,可是,他要七中隊長自己說出來,被逼無奈,七中隊長只好說了實話:“這……關二在場,我們咋說呀?”
“爲什麼他在場就不好說?”
七中隊長:“這……你還是去問大夥兒吧!”
“別人我已經問過了,現在要看你是不是說實話,跟他們說的是不是一樣!”
“是嗎?他們真的都說了?那我就不怕了!”
就這樣,七中隊長說了實話,不出李斌良的意料。他說,他彙報材料上的幾個黑惡勢力頭目,多多少少都跟關偉有點兒關係!
這並不奇怪,只不過證實了自己的想法罷了。
李斌良又問了一會兒,才放七中隊長離去。
看來,刑警大隊的所有人幾乎都知道奉春黑惡勢力的情況,也都掌握着幾條線索,可是,此前沒有一個刑警觸動過他們。
原因很多很複雜,不過,關偉和這些人非同尋常的關係,肯定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所以,不能完全怪他們。人是生活在一定的社會環境中的,只有適應這個環境,才能生存下去。
李斌良想起一個詞語:與狼共舞。
你和狼生活在一起,你的所有行爲,怎麼能不把狼的因素考慮進去呢?何況,狼又是兇殘的動物,它們的背後可能還有強大的驅使者。
所以,他們的態度是可以理解的。
要想改變大家的態度,必須改變他們生存的環境。
要想改變他們的生存環境,就必須除掉狼。
而要除掉狼,必須掌握狼的秘密、行動規律,然後突然一擊,將其全殲,否則,打狼不成,反被狼咬。
要掌握狼的秘密和行動規律,就必須……
敲門聲響起,李斌良的思緒被打斷,他叫了聲請進,一個人開門走進來。
真沒想到,居然是刑警大隊教導員王天,這可是個很少來自己辦公室的人。
李斌良急忙迎接:“王教,請坐,有事嗎?”
王天:“有,李局,我覺得,該跟你說實話了。”
“好啊,說吧,什麼事?”
“其實,也不用我說,你大概也知道了,指望刑警大隊打黑除惡立功,肯定不行,徐進安和關偉都不是好東西……對,你別看他們在你面前互掐,那是給你演戲呢,他們是老鐵,刑警大隊的哼哈二將,有他們在,刑警大隊沒個好。作爲教導員,我要是再不跟你說,就瀆職了。好了,就這些了!”
王天說完幾句話,站起來就要走,李斌良急忙將他止住:“等一等,王教,你怎麼早不跟我說呀?”
王天:“早說?我眼看五十的人了,不看準人能亂說話嗎?”
李斌良:“那好,你既然說了,我就再請教你一個問題,徐進安和關偉爲什麼這麼狂?”
“那還用說嗎?”
王天往屋頂指了指:“上邊沒人罩着,他們算個屁!”
“你是說,任……”
“我什麼也沒說,你自己想吧。好,我該說的都說了,走了!”
王天晃晃悠悠地飄然而去。
李斌良再沒攔他,而是陷入遐想中。
王天的表現是個信號,對,還有七個中隊長的表現,他們都揹着徐進安和關偉向自己彙報,這是一個明確的信號。
誰也不想永遠被黑惡力量控制着,一旦看到希望,他們就會生出勇氣,站出來。
那句話還是對的:大多數同志還是好的。
李斌良受到了鼓舞,心情好了很多。
門又被敲響,又是誰?
“請進!”
這回,進來的是陳雲亮,又是那雙賭氣的眼睛。
李斌良:“小陳,又有什麼事?”
陳雲亮:“李局長,我想問問,耿鳳臣還抓不抓了?”
李斌良:“當然抓,怎麼了?”
“可是,我看你最近只是抓打黑除惡,對耿鳳臣的事也不抓緊哪!”
李斌良:“小陳,你看的都是表面,抓耿鳳臣,能大張旗鼓嗎?我們……”
手機突然響起,打斷李斌良的話。
手機上,是個陌生的手機號碼。
誰?
李斌良把手機放到耳邊。
“你好!”
沒有動靜。
又是一個蹊蹺的電話。
李斌良看了陳雲亮一眼,希望他能出去,可是,不知是他沒理解還是故意的,他看到了他的目光,可是,依然站在原處,固執地看着他。
“喂,我是春城區公安分局局長李斌良,請問你……”
“我是隋然。”
“隋然……”
李斌良下意識地叫出聲來,但是,馬上意識到陳雲亮在跟前,可是,已經收不回來了。
“你好,找我有什麼事嗎?”
李斌良又看了陳雲亮一眼,陳雲亮這纔不高興地轉過身,慢慢走出辦公室,關上門。
李斌良隨之走到門口,把門拉嚴,讓鎖舌插入鎖孔。
隋然:“李局長,你跟前沒有別人吧?”
“沒有沒有,隋然,你在哪兒?”
“我已經回來了。李局長,你找我呀?”
“對,有個重要情況,必須向你瞭解一下。對,咱們抓緊見面吧,你在哪兒?”
“李局長,我雖然回奉春了,可是,並沒有回家,你也別亂找。你問我什麼?是不是我家茶樓裡出的那個事?”
“對,該說的我已經跟你愛人說了,你一定要頭腦清醒,別繼續被人利用了,這太危險,快把真相告訴我吧!”
“這……行,可是,我們怎麼見面哪?我不能去你們公安局,你也不能去我們家……”
“那你說個地點,你說在哪兒見面就在哪兒見面。”
“這……你讓我想想,我想好就給你打電話。”
“行,我等你。對,你一定要提高警惕!”
“知道了。”
隋然把電話放下了。
李斌良的心狂跳起來。
隋然露面了,如果他能提供有力的證據,證明事件真相,那麼,案件就到了突破的時候了。
他焦急地等待着,可是,隋然遲遲不來電話。他心急如焚。
這時,他忽然想起陳雲亮,剛纔,自己在他面前叫出了隋然的名字,會不會……對,他哥哥是在遠香茶樓被害的,他對案情一定非常瞭解,也一定知道隋然這個人。
那麼,他聽到這個名字,會不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不會吧?就算他聽見隋然的名字了,即便他想做什麼,又能做什麼呢……
李斌良有些大意了,陳雲亮雖然沒有做什麼,可是,有人會去做。
陳雲亮和一個朋友在一家小酒店的角落裡喝酒。
陳雲亮平時是不喝酒的,可是,因爲剛和李斌良說過哥哥的事,心情挺不平靜的,所以,朋友一勸,也就喝起來。
朋友就是關偉,他一直在注意着他,其實,陳雲亮去找李斌良質問爲什麼不抓耿鳳臣,也是他指使的,他要從中探聽一點風聲。
所以,他一從李斌良辦公室出來,就盯上了他,繼而把他拉進了酒店。
幾杯酒下肚,陳雲亮把跟李斌良說過的都倒給了關偉。還說:“關哥,你總說幫我報仇,得兌現哪,現在就是個機會,這個隋然肯定有問題,我看,咱們一起盯着他……”
“雲亮,你喝多了,關哥幫你是幫你,可不能胡來,咱們是警察,有紀律,不能私自行動。天不早了,你趕緊回家吧,讓我想想該怎麼辦。你放心,我一定幫你!”
最後,關偉把陳雲亮勸出飯店,推上一輛出租車,看着他離去。然後,急忙拿出手機。
晚零時許,李斌良出現在一條僻靜的街道上。
和耿鳳臣那次的約見非常相似,隋然也選了條僻靜的街道,僻靜的小巷,約見的時間也差不多,而且,提出的要求也相同,他只見李斌良一人,如果發現另外的人影,他就不露面了。
李斌良一切都答應了他。但是,和上次不同的是,他把情況告訴了何政委、魯鵬和趙民以及小馬。這是預防萬一的措施,他不想再重複上次的遭遇,自己冒險是次要的,隋然出事就麻煩了。
所以,趙民和小馬在暗中保護李斌良。他們一個人跟在李斌良身後,另一個人則從那條小巷的另一面採取行動。
可是,公開出現在小巷口的,依然是李斌良一個人。他擔心小馬離自己過近暴露,要求他保持着相當遠的距離,而且必須絕對隱蔽,不到萬不得已,不得輕易露面。
魯鵬等人對這種安排是有意見的,因爲上次的遭遇太慘痛了,他們非常擔心李斌良的安全。可是,李斌良堅持這樣做,大家也沒辦法。
李斌良走進小巷,一瞬間,又產生了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是,他馬上提醒自己,這只不過是一種錯覺,現在,自己走進的是一條和從前經歷過的小巷完全不同的地方,來到這個小巷的目的也是不同的,你有重要任務要完成,不可再沉湎於幻覺之中。
於是,他清醒過來,可是,看着周圍的景物,他依然不得不承認,黑夜,把很多完全不同的景物、事物都混沌了,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並不能完全驅走。
而且,另外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也出現了。
那種不安、不祥的感覺。
難道,又要出事……
李斌良拔出手槍,推彈上膛,拉開保險,向前走去。
一直走到小巷深處,什麼都沒發生。既沒受到襲擊,也沒看到人影,更沒聽到什麼聲音。
隋然約的是這裡呀,時間也到了,怎麼還不見他的影子?
李斌良一直走到小巷的盡頭,並與這邊走來的趙民碰頭,也沒看到隋然的影子。
趙民說他也什麼沒看着。
約定的時間已經過了,他怎麼了?
李斌良拿出手機,找到隋然的號碼,撥了過去。
隋然的手機正常響了幾聲,突然中斷了。
李斌良再撥,回答的卻是:“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不好,出事了!
李斌良再也控制不住焦急不安的心情,立刻給110打電話,調集警力來此搜查。
大批警力來到,搜查了好久,仍然什麼也沒發現。
出事了,肯定出事了!
李斌良決定把電話打到隋然家中,問問他的妻子,可是,他還沒來得及撥號,手機卻響起來,正是隋然家中的號碼。
李斌良:“你好,我是公安局李斌良,你是隋然嗎?”
“隋然……李局長,我是隋然媳婦,我就是想問你,你見到隋然了嗎?”
這……
一番對話,很快搞清了。隋然在見李斌良之前,給妻子打過電話,說見過李斌良就回家。可是,妻子在家左等不回,右等不回,打手機又關機,她只好給李斌良打了電話……
出事了,肯定出事了。
次日,有羣衆打電話報警,在郊外水庫裡發現一具屍體。
李斌良接報後立刻帶人趕去,屍體正是隋然。
他胸口中了數刀。
李斌良極爲憤怒,指揮刑警大隊在現場附近展開地毯式搜查,可是,什麼也沒有發現。屍檢也沒發現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隋然的妻子帶着孩子來找李斌良,大哭大鬧,衝他要人,李斌良費了很多口舌才把她勸走。
消息傳得滿天飛,說什麼公安局長約人見面,人沒見着卻被人幹掉了,有的還說,隋然是被人當着李斌良的面幹掉的。總之,都是一些負面消息。
必須查清原因,到底是怎麼回事。
結論不難得出,隋然和自己見面的事走漏了風聲,對手搶先一步,把他幹掉了。
那麼,消息是怎麼走漏的?
李斌良自然想到了陳雲亮。
可是,陳雲亮來到李斌良辦公室,卻堅決不承認。他說,自己根本就沒聽清李斌良在電話裡說的什麼,當時,那個“隋然”,他還以爲是“雖然”呢,離開後,也從沒跟人提過這事。李斌良無奈,只好放過他。
可是,儘管陳雲亮在李斌良面前鐵嘴鋼牙,離開後,心卻跳個不停,晚上,他把關偉找到沒人處,追問起來。
“關哥,我一直把你當哥哥,你可不能害我,隋然的事,我只跟你一個人說過,你……”
“雲亮,你啥意思啊?咋的,我泄的密,我殺了隋然,你相信嗎?我爲什麼要這麼幹?你說出個理由來呀!”
陳雲亮說不出理由,他只有懷疑。
關偉:“你能保證,李局長沒跟別人說過這事嗎?會不會有別人知道了,把消息泄露出去,嫁禍到你身上啊?你好好想想,不然會上當的。雲亮,你太年輕,還短煉哪……”
關偉滔滔不絕的一番話,把陳雲亮腦袋說暈了。
“關哥,我不是懷疑你,只是,出了這事,我必須問清楚……”
“你問是應該的,可是,你不該懷疑關哥呀。走,咱哥倆找地方喝點兒去!”
關偉摟着陳雲亮的肩膀離去。
這個情況,李斌良雖然沒有看到,但是,已經估計到了。
同一天晚上,他再次把何政委、魯鵬和趙民找到自己的辦公室,大家都同意他的看法。
何政委:“我覺得,應該對陳雲亮講清楚了。”
李斌良:“對,否則,可能還會造成更大的損失。”
趙民:“可是,怎麼跟他談哪?他已經被關偉迷住了。”
李斌良:“不一定,如果把一切跟他談清楚,他會相信我們的。這樣吧,政委,你安排一下,什麼時候咱倆跟他談一下!”
“行。斌良,當務之急,還是案子,下一步,咱們怎麼走啊?”
李斌良:“是啊,他們已經狗急跳牆了,看來,鬥爭到了關鍵時候!”
魯鵬:“對,咱們的,工作,得抓緊。”
可是,如何抓緊,從哪裡入手?打黑除惡鬥爭雖然啓動,但是,要靠它來查清耿鳳臣冤案、陳雲清被害的內幕,顯然太慢了些。
趙民:“我看,還得查那臺打印機,如果證明那封假冒的恐嚇信出自關麗麗的打印機,袁萬春就藏不住了。”
是個辦法,可是,怎麼才能在不驚動關麗麗和袁萬春的情況下達到目的呢?
李斌良:“這樣吧,天太晚了,咱們都休息吧,沉下心來好好琢磨琢磨,我相信,一定能想出辦法來的。”
可是,一夜過去,李斌良並沒有想出辦法。天亮後,他只好掉換角度,再從別的方向思考突破的辦法。因此,上班後,他再次到刑警大隊督促打黑除惡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