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何啊,最近你和你們家小潔是不是鬧矛盾啊?都好兩天沒見她了……”
“哦,她出去旅遊了,真不好意思,走之前都沒跟您打招呼呢,呵呵……”我再次撒了個謊。
羅先梅笑了笑,然後不經意地問道:“這樣啊,她是不是去了你找不到的地方啊?”
我心裡一驚,因爲她這句話說得太奇怪了,到底是什麼意思,我一時間根本無從把握,難道是說她知道了昕潔失蹤的事情?或者只是一句很簡單的玩笑性的話語?
但不管是什麼意思,我覺得如果還要刻意去隱瞞關於昕潔的事情,倒是沒必要了,反而會讓羅先梅越來越不信任我。
所以,我放下筷子,恢復了以往的表情,然後嘆了一口氣,說:“梅姐,不瞞你說,小潔是失蹤了。”
我說完這句話,就去看她的表情,沒想到她卻顯得非常吃驚,張大了嘴巴問道:“什麼?你說,小潔失蹤了?”
我沒想到她的反應會是這樣,看樣子,她先前那句就真的只是個玩笑而已,我沉重地點點頭,說:“已經半個月了。”
啪!羅先梅把手裡的飯碗往桌上一壓,然後說了句話,這句話讓我又驚又喜。
她說:“你們小兩口子倒好,這個說那個疑神疑鬼,那個說這個失蹤半個月,弄啥西名堂喲?”
聽到這句話,我幾乎要跳起來,趕忙追問道:“梅姐,你是說,小潔她……說我疑神疑鬼?她什麼時候跟你說的?”
羅先梅皺了皺眉,不耐煩地說:“不就兩三天前嘛,跟我說她要離開幾天,你自己不做飯,叫我關照下你!你看,我今天不就叫你過來吃飯了嘛!”
“兩三天前你見過她?!她還跟你說了什麼?”
“對啊,好像是大前天吧,她就跟我說了要關照你,其它倒也沒說什麼……哎我說,你幹嗎這麼緊張?是不是她跟你鬧彆扭,離家出走啦?”
“差不多吧,梅姐,小潔她兩三天前具體是幾點鐘和你說的?說完後她去了哪裡?”
“大概下午兩三點的樣子,說完後就上樓回去了啊。”
“有沒有看到她下來?”
“這我倒沒有注意……”
我說我半個月都沒見到她了,一直在找,所以麻煩梅姐務必要再好好想想看,最後一次談話後她去了哪裡。
羅先梅低頭想了一會還是沒想出什麼,然後轉了個語氣說道:“她不會真的離家出走了吧?你們這小兩口,好好地咋鬧彆扭呢?這我就要說說你啦,小何你也真是的,小潔這麼好的姑娘都被你氣走了,你到底做了啥事啊?不會是外面有……有那個了吧?”
我說這怎麼可能呢,我不是那樣的人,不過半個月前她走的時候確實發生了很奇怪的事情,最近以來也一直有奇怪的事情發生,我感覺小潔可能是被嚇跑的。
“啥奇怪的事情?她怎麼被嚇跑?”
“不瞞你說,自從上次你不讓我去樓上看以後,我覺得這事情還真的和樓上有點關係……”
砰!一聲突如其來的拍桌聲響起,旁邊一直沒說話的男人突然站了起來,瞪了我一眼,臉色陰沉得可怕,轉身就朝臥室走去。
我一時間愣住,轉頭看了看羅先梅,她的臉色也變得非常難看,似乎我的話觸到了他們的忌諱,不過想想也是,自家樓上一家四口全死掉,屋子還鬧鬼這種事,若非必要,誰都不願去提。
但想來,無論如何,像羅先梅丈夫這樣的反應,倒顯得有點過頭了,我趕忙向羅先梅道了歉,然後假裝不明就裡地問道:“梅姐,你愛人他這是咋了?怎麼突然生氣了?我是不是說錯什麼話了?”
羅先梅的嘴角突然抽了一下,但很快表情又恢復了過來,從桌子那邊探過頭來,幾乎是貼着我的面門,將聲音壓到極低,說:“關於頂樓的事我不好跟你說太多,有奇怪的事情發生那是正常的,你就當啥事也沒有,別去管也別去想!另外……不是我說風涼話,那個……如果你們經濟上有能力的話,我覺得你們還是另外找個房子比較好……”
她這話其實說得很委婉,但意思我聽出來了,介於頂樓鬧鬼的事情,她勸我搬家。
我心說現在不是搬家不搬家的問題,而是找不到昕潔的問題,即使要搬,那也必須等找到昕潔後再說。
至於這個世界上是否真的有鬼,是否就在我家樓上,鬧得多麼兇,我都不想管,但如果真的是那個鬼造成昕潔的離奇失蹤,那就是它惹到我了,我不管想什麼法子都會和它鬥到底,至死方休!
當然我不可能把我這種想法和一個如此忌諱頂樓的女人去說,而且看現在這種情形,我原先設想讓他們兩口子陪我上樓的想法也是沒必要提了,於是隨口應道:“梅姐你說得對,等找到昕潔後我再想辦法……”
羅先梅同情似地看了看我,嘆了口氣,叫我多吃點菜。
終於吃完飯,臨出門的時候,羅先梅語重心長地說道:“小何啊,聽梅姐我的話,千萬別去管頂樓的事,找到你家小潔後,就想辦法搬家吧!還有,這幾天,如果小潔再來找我,我肯定會好好勸勸她的,叫她別再跟你捉迷藏了!”
我附和性地點點頭,轉身欲走,卻又被她一把拉住,湊到我耳邊補充了一句:“忘了告訴你,以前住在你們那屋子的也是小兩口子,一個瘋了,一個失蹤了。”
她這補充性質的一句話,立刻讓我意識到,我似乎抓到了什麼關鍵性的線索,猛然回頭,焦急地問道:“梅姐,你說的是真的嗎?那小兩口子現在在哪裡?”
“不是跟你說了嘛,一個失蹤了,一個瘋了,都好幾年了,我怎麼可能知道!”
“那他們分別叫什麼名字?”
羅先梅似乎想了一會,然後拍了拍腦袋,抱歉地說:“哎,你瞧我這腦子,人老了,記性當真是越來越差了,實在想不起來啦……”
我還想再打聽點先前這對住戶的情況,但想想一下子也沒什麼好問的,於是跟羅先梅道了謝,上樓回屋裡,把剛剛得到的所有線索再重新理一遍。
根據羅先梅的講述,昕潔至少在三天前還出現過,從這點上來看,如果她的話不假,那麼昕潔不是離奇失蹤,而是有意要避開我?
但是我實在想不通,在事發當天她是怎麼做到以那種極度離奇的手段上演失蹤一幕的?而且在這整整半個月裡面,一次都沒讓我見到,甚至連凌志傑以及所有跟她有關係的人也都找不到她,而偏偏只是通過一個住在樓下的鄰居大姐來讓我知道她沒有失蹤,她到底怎麼做到的?
且先不去管昕潔能否做到,單純分析她這麼做的動機,裡面的疑點太多。
以我對她三十幾年來的瞭解,她一個眼神一擡手我就知道在想什麼,從穿着開襠褲一起玩泥巴的時代開始,到後來經歷各種各樣的事情,她對我的信任甚至可以說已經超過了她自己,她不會無緣無故地離開我,更不會想方設法地躲着我,現在這樣的情形,我寧願相信她是被迫的,是有什麼東西逼着她那樣做……
我一下子又想起了她消失前最後的那個眼神,充滿了不捨與無奈,還有那份心底訴不盡的愛意……
所有的一切都在說明她沒有這麼做的動機,也沒有這麼做的條件。
突然我又回憶起了羅先梅所說的一個細節——她說昕潔跟她抱怨我最近疑神疑鬼。
雖然我無法完全再現當時昕潔找到羅先梅說話的情景,但是從這個細節裡我發現兩個個非常矛盾的問題,那就是:
一、昕潔是以抱怨的形式來跟羅先梅說話的。而且羅先梅似乎對她當時的神情和語氣沒有特別深刻的印象,就彷彿是很平常的拉家常式的那種抱怨,這跟昕潔消失時的那種神情完全不符合。
二、抱怨的內容就更矛盾了,是“說何寧疑神疑鬼”。這個內容彷彿是在說,她一直跟我生活在一起,然後天天看着我在四處找她,纔會覺得我“疑神疑鬼”……
想象一下這種狀態吧,如果這是真的,那我就不單單是疑神疑鬼了,簡直就可以肯定是完全瘋了:分明就能在自己屋子裡看到一個人,卻還在四處找那個人!
想到這裡,我竟然也有點開始懷疑起自己的精神狀態來,於是使勁揉了揉眼睛,又站起來在屋子裡走了一圈,看着這個長久沒人打理以至於連木餐桌都發黴長毛的屋子,我確定自己沒有發瘋,也不可能選擇性地失明到看不見一個本來就存在的人。
我又仔細揣摩了一下這兩個矛盾的地方,發覺還是老樣子,根本就沒辦法想得通,但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而且這個不對勁的地方就是產生矛盾的源頭,想來想去一時間又想不出來,心下就變得相當急躁。
我使勁捶了捶腦袋,在意識到自己此刻的狀態後,決定洗把臉清醒一下。
走進衛生間,卻赫然看到那盥洗臺上又多了一樣東西——一支手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