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黑車司機。
我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
一時的貪慾和愚蠢。會讓我萬劫不復。
那天我不知道我是何時被警察帶出了酒吧。身形孱弱的我當然是無法和兩位魁梧的警察相提並論的。
但是。我現在。也不能確定他們是不是警察。
醒來以後。我被丟在一個廢棄的倉庫裡。衣服還好好穿在身上。但是手機和錢包已經不知去向。我摸遍全身也只找到了一張當天的單程車票。
【上海→潮州】
我不死心地又翻找了一遍。在屁兜裡還有一張打印出來的紙條。
【永遠消失是正確的選擇。】
開什麼玩笑……
我抖抖索索把這兩張破玩意揉成了一團。奮力丟了出去。
我衝出倉庫。朝着有人煙的地方狂奔。
{居然敢設局耍我最好祈禱別被我找到我他媽搞死你你別不信我說到做到我會記一輩子……}
憤怒的情緒在奔跑的時候涌動着。如同驚濤駭浪。
我說到做到。
我甩了一把汗。狠狠地想道。
他媽的。
……
也不知道我跑了有多久。終於看到一個年齡和我相仿的男人和我擦肩。
我一把抓住他。
那個男的很嫌惡地甩開我。【幹嘛?你他媽誰啊?】然後就想轉身走人。
我用最後的力氣再次抓住他的肩膀搖晃了一下。示意他等我說句話。
我想開口。喉嚨裡卻涌上一股鐵鏽味。我用力嚥了一口唾沫。嗓子很疼。【兄弟……借我下手機行不行……我……有急事……】
他用懷疑的目光上下掃視了我一秒。不屑地啐了一口。【借你媽借!演的還挺像垂危病人啊!你繼續演啊!老子纔不上你他媽當呢!】
【不是……我真的有急事……幫個忙吧兄……】我還沒說完就被他踹翻在地。
【滾!還跟老子稱兄道弟,他媽照照鏡子你他媽是誰啊?啊?】
……
【兄弟,借我用下手機……】
【滾蛋!】
【老闆,借個電話可……】
【死癟三走開走開!】
【妹妹,借你手機用用……】
【啊——!流氓!】
……
………
…………
………………
【借我手機用用可以嗎……】
我不知道我重複了多少次這樣的問句。終於有個老頭將信將疑地把他的老式電話遞給了我。
我用還在不住顫抖的手指撥通了室友的電話。
【嘟——】
【嘟嘟嘟——您好,你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
掛斷。我又撥了一個熟識的老師傅的電話。
【嘟——】
【……喂?……誰啊?……啊啊小劉啊……嗯……啊?你被人拐賣了?】
【也不全是……總之你能不能來接我回家?】
【咳!小劉啊你看看現在才幾點啊……我還在家裡呢……再說你都不清楚你在哪裡。我怎麼來接你呢?要不你自己先想想辦法?】
【不是……老張你……】
【嘟嘟嘟——】
【哎。】那個老頭朝我攤開手。【手機還給我。】
……
一個人都沒有聯繫上。也沒有人肯幫我。
我萬念俱灰地低頭走着。泥土不時地濺到我的鞋子上。鞋面變得更加斑駁。
現在他媽就像一條落魄的狗。
剛剛我無論試圖去攔什麼車。都沒有一輛肯爲我停下的。更不要提在這荒無人煙的鬼地方能有什麼共享單車了。就算有。我又怎麼開鎖呢。
……也是。誰會幫一條狗呢。
……
我習慣性摸了摸口袋。裡面只有冰冷的空氣和棉絮。
……
我剛剛爲什麼要扔了它們!!!
無暇顧及旁人看我就像看神經病的眼光。我玩命似的憑記憶飛奔回了倉庫。
蹲在地上找了將近半個小時。我終於找到已經被寒風吹到倉庫角落裡。變得皺巴巴的車票紙團子。
我緊緊攥着它。眼淚在這一刻掉下來。
如果連它都丟了。我還能去哪?!那就真的是有家不能回了。
我小心翼翼把它攤平。又找了一塊板磚壓在上面。預備把他壓平。
風突然就又吹了起來。
另一個紙團子滾到我腳邊。
【永遠消失是正確的選擇。】
我沒有打開。我記得這上面的內容。
……
看來。不論是巧合還是有心。我都得回家了。
……
坐上了歸程的火車我狂跳的心才平復下來。
我看着離我遠去的城市。摩挲着那張車票。
謝謝。
託你的福。給我安排了退路。我可終於意識到魔都帶給我的恐懼了。
但是。
我至少確定了一件事。
我沒有瘋。
我是對的。
真的是你。
沒有報警不是因爲想手下留情。而是就算我說了這樣的遭遇也沒人會信我。何必浪費脣舌。
倒不如養精蓄銳。纔好有機會給予她回擊。
等着吧。
我想。
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因爲。我們是一樣的人。
卑劣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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