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該宋無極親自出面了。他親自去拜訪跟這件事有關的一位主管官員,他認爲這件事只有那位官員才能夠勝任。
這位官員叫於國華,是市拆遷辦主任,一個不大不小的職務,權力只對某些人有用。但在當時,對於宋無極他們來說,是另外一個階層的人,高高在上。楊二和張彪作爲他的助手,陪同前往。他們都西裝革履,衣冠楚楚。這是張彪第一次整齊打扮,也是宋無極第一次盛裝出場,他很重視這一次拜訪,把它當做人生的一次盛宴,一個具有重大歷史意義的事件,全力以赴。那個時候,誰也無法想象得到以後他的權力和財富會是那樣的令人瞠目,他人生的盛宴纔剛剛開始,會有無數的精彩。
他們昂然直入,一直走到主任辦公室,張彪在門外等候,宋無極和楊二直接進去。於國華正在辦公桌前忙碌着。他們早已經摸清楚了,不會撲空。
“你好,於主任。”楊二靜靜地站在門外,表示禮貌。宋無極站在他的身後。
於國華有些驚訝地看着這兩個陌生人,他們表情漠然,不卑不亢,跟大多數有求於己的訪客截然不同,前面一個似乎在哪兒見過,文質彬彬,像一個政府職員,但他身後那人冷靜得有些過分,有種令他不安的感覺,他直覺不想讓他們進入他的辦公室,但現在沒有辦法拒絕。“請進。”他情不自禁地站起身,看着他們走到他面前。楊二在他的辦公桌面前坐下,宋無極拉過一把椅子坐在楊二身後,保持着幾步的距離,神情坦然,不像是隨從,倒像是一位監督他們說話的裁判。楊二遞上拆遷戶的法律委託書。
“是這個啊。”於國華坐回座位,一眼掃完了,鬆了口氣。眼前這兩人有求於他,這就夠了。他鬆了口氣。“那麼,你們有什麼要求嗎?我雖然分管,但具體到一些細節,我認爲,你們還是直接找開發商協商解決更好,也更有效。”他打起了官腔,希望儘快送走這兩位令他不快的不速之客。
“我們認爲,鑑於這些被拆遷戶的具體困難以及那塊地的商業價值,我們要求按政府規定的最高標準予以補償。當然,我們接下來就會去跟開發商具體協商,但我們首先需要得到政府有關部門的支持,實際上,就是您的支持。請您一定要支持我們。”楊二開口說話。
於國華臉上露出不快,他從來沒有遇到有人用這樣的語氣跟他說話。雖然楊二在求他,但楊二的聲音中帶着命令和權威,甚至還有一絲絲施捨的味道,居高臨下,好像極不情願纔跟他商量似的。
“我們肯定支持。老百姓的利益,我們首先要保證,但是開發商的利益,我們也要考慮,我們曾經發文專門針對……”於國華帶着冷冷的嘲弄開始說話,毫不掩飾他目前不快的心情。但是,楊二毫不留情地打斷了他。這在他的律師生涯中,是第一次。“我們不需要這種空泛的表態,我們需要落實到具體數字和具體行動上。我們要求您親自給盛達公司的周總批示,或者打電話,轉告我們的要求,並且請您直接表示對於我們的支持。”
“如果我拒絕呢?”他好像沒有思索,僅憑本能反應說道。他惱怒地瞪着楊二,連市長提這樣的要求,也會委婉一些。
“那麼,讓我的大哥和你談吧。”楊二向他歉意地點點頭,起身離去。這是他們商量好的步驟。
聽見他的腳步聲,張彪恰到好處地出現在門口,陰冷地盯着於國華。同時宋無極緩緩起身,坐到了剛纔楊二那個位子。“宋大哥,我和彪哥先走一步。你們慢談。”楊二在門口微笑着說,然後與張彪離去。
宋無極一直沒有回頭,他似乎一直在考慮該怎麼樣說服對方,等到楊二和張彪的腳步聲消失完畢,他纔開口說:“我理解您,您的一舉一動都必須符合您作爲一個主管官員的行爲,如果逾矩,就必須要承擔相應的責任。責任感,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是非常珍貴的品德,我跟你一樣,也是一個有責任感的男人,感謝老天,我和你現在都能夠承擔一個男人的責任,我們能夠掙錢養家,保證自己的妻子和兒子不會捱餓。我妻子美麗善良,兩個兒子健康聰明,我愛他們,他們也愛我,我們是一個非常幸福的家庭。當然,同樣的,我知道豐主任您也有一個幸福的家庭,你妻子在電業局上班,收入豐厚,去年才被提拔爲辦公室副主任。是因爲她的才能還是因爲您的影響呢?據說人們議論紛紛。你女兒,在六中初中部二年級七班,期中考試是全班第九名,不值得炫耀,考慮到六中是PJ最好的中學,已經是很不錯的成績。但令人讚歎的是她的舞蹈天賦,她總是在全市的學校文藝會演中得到大獎,她有一雙美麗的腿,尤其應該令人珍惜。”
宋無極說得很慢,他似乎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口氣平淡得像是兩個多年的朋友在閒聊,但於國華聽在耳中有種說不出的噁心和毛骨悚然。宋無極總是這樣,他不喜歡說話,但他一旦開口,就像刀子直刺對方軟肋。
“但是,”宋無極的語鋒突然一轉,開始用力,“老天爺的脾氣一向是很怪的,他常常會突然改變我們這些人的命運,有時,過於殘忍。想想吧,如果有一天老天爺讓我遇上點什麼意外,不能繼續承擔作爲丈夫的責任,那麼,又該是怎樣的情況呢?我的家庭可能因此破散,妻子可能投入另外一個男人的懷抱,讓另外一個男人享受她的身體,我的兩個兒子將叫另外一個男人叫爸爸,他們純潔的心靈將受到極大的傷害,從此不再相信這個社會能夠給人公平。真是太悲慘了,難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