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身體越來越虛弱,每天話很少,總是垂着頭坐着打盹。紫菡看在眼裡,心裡針扎般的難受。有時候勸她躺一會,奶奶總是笑着安慰自己說:“還是坐着舒服,我現在坐幾天幾夜都沒事!”看着她憔悴的臉色,因爲太瘦,皺紋也愈發的深了,形成了一道道的溝壑,紫菡總覺得奶奶這次住院再也回不了家了。突然門開了,楚磊一隻手提着飯盒,另一隻手攙着爺爺走了進來。奶奶看見爺爺原本黯淡無彩的眼神一下亮了起來,有些興奮的說:“你怎麼來了?”爺爺笑着回答:“怪想你!”說完便坐在牀邊的椅子上,關心的問:“今天感覺好點嗎?”奶奶微微點了點頭。爺爺看見紫菡在忙着擺弄飯盒,又說:“這是楚磊今天一早起來煮的鮑魚粥!”紫菡一聽這話,驚訝的看着楚磊問:“真是你煮的?”楚磊眉毛稍稍上揚,含笑點了點頭,有一點的驕傲。紫菡也笑了,其實心裡很不是滋味。奶奶住院這段時間,自己很少顧及楚磊,他跟爺爺在家裡竟學會了很多家務,過去從不曾動手的事情做的也有模有樣。
楚磊站在窗邊,看着紫菡一勺一勺的給奶奶喂粥,爺爺在一旁不停的跟奶奶說着家裡的情況,什麼馬桶堵了,楚磊修好了;保姆衣服洗的不乾淨被楚磊罵了;家裡的蟹爪蘭開了是紫色的等等等等,時而小心的擡手擦去奶奶嘴角的米粒,奶奶咳嗽時眼神中閃過的疼惜,喝粥時顯現的滿足都讓他感動。也是在這一瞬間裡,他好像真正明白了愛情的含義,不像玫瑰花那麼絢爛鮮豔,卻有一種雋永的暗香。沒有一句“我愛你”,可是那相濡以沫的牽手才真正的見證了天長地久。他開始想如果奶奶沒有生病一定會給爺爺做更香的飯菜,如果奶奶身體好好的也會給爺爺織溫暖的毛衣,如果……可是一切只是如果……
因爲爺爺在,奶奶心情特別的好,鮑魚粥也全都喝完了,爺爺看她臉上有些疲倦,說:“我回去了,你好好聽大夫的話,配合他們治療,我在家裡有楚磊和保姆,你就放心好了!”奶奶依舊是點了點頭,眼裡是難以割捨的眷戀,直到爺爺出了門,才滴下幾滴淚來。
楚磊送爺爺回家,奶奶靠在軟軟的靠墊上,她拉着紫菡的手問:“楚磊快一個月沒上班了,公司裡不要緊嗎?”紫菡笑了笑說:“不要緊,他是公司裡的閒人!”奶奶慈祥的看着她說:“看着你和楚磊在一起就讓我想起了我跟你爺爺年輕的時候,當時也這麼相親相愛,這輩子都沒有吵過架!”紫菡稍有豔羨的說:“您二老現在也是相親相愛的,讓我們看着都眼紅!”奶奶笑了,臉上飄起一絲紅暈,竟像情竇初開的女孩,她又對紫菡說:“你和楚磊在一起都是神安排的,我也能看出來,他是發自內心的疼愛你,自己一定要好好珍惜!”紫菡沒有回答,只是點了點頭,一個勁的嘻嘻傻笑。正笑着,楚磊回來了,看見她那癡癡的表情問:“你在傻笑什麼?”紫菡也不回答,反問他:“怎麼不在家裡好好休息休息?”楚磊寵溺的拍了拍她的頭說:“你一個人在這裡,我會擔心的!”又見奶奶心情很好,商量着說:“奶奶,我們吃個香蕉吧?”奶奶微微點了點頭。
楚磊將剝好皮的香蕉全部放進碗裡,用勺子壓成泥,摻上蜂王漿乾粉,攪勻後一點一點的餵給奶奶吃。奶奶一邊吃,一邊問楚磊:“我看你在這裡還要忙工作,很累吧?”楚磊搖了搖頭,很輕鬆的說:“不累,我只是看看文件,很簡單!”奶奶伸手輕輕的撫摸着楚磊的臉,又看了看紫菡嘆了口氣說:“你們兩個都瘦了!”接着又說:“磊,我死了,你和丫頭多回來看看爺爺!”楚磊心裡一陣難過,拿着碗的手輕輕顫了一下,硬擠出一個笑容說:“您現在比原來好多了,還是專心養病,爺爺有我和紫菡,您不用擔心!”奶奶點了點頭,突然眼中涌上淚水,哽咽的嗓音中還有些哀求:“磊,你得答應我,將來不要讓丫頭受到任何傷害!”聽到奶奶交代後事,楚磊是心如刀絞,很久都不曾有的眼淚一個勁的往上涌,嗓子如同噎了一個大饅頭,梗在喉頭說不出話,他低着頭,沉默了一會,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使勁點了點頭,聲音還是有些顫抖的說:“奶奶放心,我會好好愛她!”
奶奶得到他肯定的回答,雖然眼裡含着淚水,但還是笑了,像疼愛自己最親愛的孩子一樣,輕輕的撫了撫楚磊的頭說:“磊,還是你讓我放心!”又說:“我累了,想睡了!”紫菡急忙扶奶奶躺下,給她蓋好被子。
楚磊見奶奶躺下了,不像往日那麼難受,臉上還是帶着溫婉的笑容,急忙將紫菡拉到外面的客廳裡,對她說:“奶奶情況不太好,你趕緊給姑姑他們打電話,趕緊來醫院,我去找大夫搶救!”說完就要往外走。紫菡有些茫然,今天是住院以來最好的一天了,且不說情緒好的多,吃的飯比往常也多,她拉住楚磊說:“奶奶精神挺好的呀!”楚磊來不及給她解釋什麼,拍着她的肩說:“乖,聽我的,快點!”紫菡見他這麼急匆匆的出去,“迴光返照”四個字瞬間呈現在腦海裡,她已經顧不上害怕,急匆匆的給姑姑打電話,讓她通知所有的人來醫院。
主治大夫很快跟在楚磊身後進來了,拿着聽診器在老人身上聽了聽,說:“楚總,您擔心了,沒有事!”楚磊皺了皺眉頭,冷着臉說:“等有事就晚了,不是要你們能搶救過來,我希望老人能堅持見到子女們最後一面!”大夫猶豫了一下又說:“可是那些呼吸機什麼的都很重,搬過來也不是不可以,費用很高的……”楚磊覺得自己耐心已經到了極限,若不是紫菡在身邊,自己恐怕就要打人了,他煩躁的低聲吼道:“你少跟我廢話!”
紫菡靜靜的趴在奶奶身前,輕輕的呼喚奶奶,但是已經沒有知覺了,她焦急的說:“老公……奶奶好象真的不行了……”
主治大夫不敢再看楚磊,飛快的跑了出去,很快便領着衆多的大夫護士推着大小不一,也不知道名字的儀器進來了,紫菡急忙讓開地方讓大夫用儀器搶救。
兩人站在旁邊看着醫生們手忙腳亂的在奶奶身上擺弄着各種儀器,幾分鐘後先前來的主治大夫低沉的說:“楚總,病人的整個身體的功能器官全部衰竭了,我們也盡力了,確實沒有辦法了……”楚磊沒等他話說完,衝過去一把抓住他的衣領罵道:“盡個屁!”主治大夫嚇得渾身哆嗦,兩手一個勁的擺,想解釋嘴裡卻吐不出一個字。這段時間他對楚磊的出身背景略有耳聞,老人住院期間多名重要領導前來探望,不乏省裡的要人,可是楚磊的態度都是不冷不熱,可見勢力非同一般,他結結巴巴的說:“楚……楚總……您……您聽我說……”
楚磊根本不聽他的話,厲聲吼道:“我剛纔怎麼說的?你嫌麻煩跟我推三阻四的找藉口,我看你是活夠了!”
“別……別……楚……楚總……不是……”主治大夫見楚磊眼裡是熊熊怒火,頓時覺得魂不附體。上次一個護士不過是打針時說話聲音高了些,院長便將她調到了其他科室,自己也被訓斥了一番。手下的實習大夫和護士莫不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沒想到關鍵時刻自己竟出了岔子,就平時楚磊對奶奶的千依百順,惟命是從的樣子,真怕他把自己生吞活剝了……
紫菡還清醒的記着上次自己染髮時楚磊發脾氣時的樣子,擔心這次他又會把大夫給揍了,急忙拽住他:“老公,你冷靜點!”楚磊看了紫菡一眼,鬆了手,依舊狠狠的說道:“算你命大!”
病房裡安靜的出奇,只有儀器發出的滴答聲,紫菡眼睛不眨的看着屏幕,看着顯示屏上奶奶的心跳在慢慢變弱,幻想着或許奇蹟還會發生。楚磊攥着紫菡的手,感到她手心裡全是汗水,神情也變得有些呆滯,他實在不忍心打擾她,但還是小聲說:“菡,去端溫水來給奶奶擦擦身子,換上衣服!”
紫菡只覺得自己大腦已經不聽使喚了,但是她還是按照楚磊的話去做了。她端了水回來,小姑先急匆匆的趕到了,想想中午要回家的時候老人還好好的,如今卻要陰陽兩隔了,哭着和紫菡一起給老人擦身子。就在換好衣服的那一瞬間,顯示屏裡的心跳變成了一道直線,站在一邊的大夫宣告死亡。也是在那一瞬間,紫菡的心卻沉靜了,她看到奶奶的臉帶着微笑,她確信奶奶一定是去了天堂。
楚磊靜靜的將一本聖經放在奶奶手邊,紫菡認出那是奶奶從不離手的一本老聖經,也是她從小到大給奶奶讀的那本聖經。她問楚磊:“哪來的?”
“是奶奶給我的,要我發誓一定要好好愛你!”楚磊眼裡含着淚,回答也那麼憂傷,在他心裡又一個疼愛他的親人離開了自己。
下章預告:奶奶的葬禮,紫菡大姑的作秀和媽媽沒有出席葬禮讓她感到非常的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