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嫵過來。”龍後將小孫媳婦召喚到身邊,目光掃過小晚侷促不安的面容,她冷冷地說,“玉指環你先留着,幾時摘下來,送到龍宮便是。”
“是。”小晚應諾。
此時似煙從殿內出來,要送龍後離去,阿嫵牽着姨母和奶奶的手,蹦蹦跳跳地往外走。
龍後並非時時刻刻都那樣威嚴冷酷,面對小阿嫵,便是慈眉善目十分親和,對待似煙也很客氣。
但說起被留在裡頭的小晚,她冷下臉嘆道:“既是姐妹,還望你多多提點她,這樣不思進取如何是好,她的法術那樣淺薄,下凡司花時,遇見妖魔,不怕被吞噬嗎?”
似煙無奈地笑道:“她說她夠用了。”
龍後連連搖頭:“罷了罷了。”
送走客人,似煙回到宮內,小晚還在研究她手指上的戒指,纖細的手指當真就快被擰斷,也無法摘下戒指。
“隨緣吧,你不是一向隨緣?”似煙勸道,“幾時她能被摘下來時,自然就下來了。”
小晚尷尬不已:“也只能這樣了。”
似煙拂開雲霧,見青城山中,凌朝風正在練功,那樣刻苦而努力,真不愧是龍族嘲風,再轉身看小晚,她又繼續專心致志地剝蓮子,一如往常地安於做個平凡的小仙女。
“罷了。”到頭來,似煙也只能嘆出這兩個字。
時光飛逝,很快霏兒也回到了天庭,她和似煙小晚一樣,是蓮花轉世,似煙自然要將她帶在身邊,與阿嫵一道教養。
如此她這個姨母儼然生母一般,可她們的親孃親婆婆,什麼也不管。
似煙對來做客的閻王老爺說:“在凡間,小晚爲兒女付出了一輩子,如今歇歇也不爲過。”
閻王老爺是不計較的,他每回來都是問阿嫵:“你還記得彪叔教你的廚藝嗎?”
小阿嫵總是晃晃腦袋,乾脆利落地回答:“不記得呀。”
閻王爺苦惱地摸摸孩子的腦袋:“小晚自己生的都不像她,但是兒媳婦和她一模一樣,怪不得她從前那麼疼愛阿嫵。”
阿嫵可不傻,立時反駁:“我比娘聰明,姨母誇我好學呢,爺爺你教我的法術,我都會了。”
他們說笑,小晚從邊上經過,漠然地看一眼,又走開了。
留下一衆人默默嘆氣。
且說凌霄客棧從凌朝風和小晚傳到第五世,除了小玄孫凌緒外,皆是普通凡人,霏兒迴天庭後,再要等下一個孩子,且要數十年之後,那時候,凌朝風應該已經得道成仙。
凡間時光匆匆,小晚本以爲一年下去一次的職務很清閒,但天地有別,總是一轉身,這邊才把蓮蓬裡的蓮子剝完,凡間又到夏天。
這次下凡,阿嫵和霏兒都跟着,一路上兩個女娃娃嘰嘰喳喳,霏兒說她還是凡人的時候,看到和父親一模一樣的年輕人,情不自禁地喊了一聲爹,結果自己被自己嚇到了。
阿嫵和霏兒不同,她走過奈何橋,喝過孟婆湯,對於前一世的記憶十分零碎,雖然小娃娃很努力,但至今未能完全開竅,所以聽霏兒說凡間的事,都十分好奇。
“你們兩個不要亂跑,妖魔會在凡間出沒,被他們抓到會被吃掉的。”小晚冷冷地說,“爲什麼要跟着我來呢,不過是灑灑露水,沒什麼新鮮的,你們還是回去吧。”
霏兒微微撅着嘴,小的時候,她是孃親的心肝寶貝,每天都在孃的親吻中醒來,可現在一家子團聚了,孃親除了知道自己是她的女兒外,什麼感情都沒有,對阿嫵還比對自己更親密些。
小晚見孩子露出不悅,不大耐煩地說:“來都來了,一起走吧。對了,霏兒你也是蓮花,不如以後頂替孃的職務?”
霏兒問:“那娘做什麼?”
小晚嘆了一聲:“是啊,就算你頂替了我,他們還是會給我找件事做。”
霏兒不客氣地說:“娘也太懶了。”
阿嫵在邊上乖乖的,到底婆媳和母女不同,再不開竅,阿嫵也不敢這樣說婆婆,不過阿嫵也知道,婆婆太懶了,連打坐都沒耐心。
可小晚豈止是懶得打坐,她連生氣都懶,不以爲意地說:“這樣很自在不是嗎?”
她不想和兩個小丫頭拌嘴,便帶着她們飛過江山川河,巡查每一處種植荷花的地方,然而她要管轄的,何止大齊地界,大齊雖大,之於蒼茫大地,不過是小小的一隅。
所以,要去很多很多地方,小晚覺得……累。
不知不覺,來到青城山下,兩個小娃娃果然是累了,又怯怯地不敢對小晚說,小晚無奈,帶着她們落到地上,從樹上摘野果給她們吃。
她們休息時,有十來個道士從山下歸來,見年輕的姑娘帶着兩個孩子,便主動上前詢問,給她們水和乾糧,有一人看着霏兒笑道:“這個女娃娃,長得真像朝風師弟。”
話音才落,高大的男人從山下走來,道骨仙風氣質清朗,乍見小晚帶着霏兒和阿嫵,他不禁定在了原地。
“爹爹。”霏兒立刻跑向凌朝風,歡喜不已,“爹爹,爹爹……”
小阿嫵也跟着來,軟軟地喊了聲:“爹爹,霈兒哥哥可想你了。”
衆道士驚愕不已,他們不曾聽說凌朝風在世俗中還有家室妻兒,但朝風師弟天賦慧根,和他們完全不同,大家都是明白的,朝風的修爲早已超過同屆的大師兄,乃至幾位師叔師伯都被他比下去。
“朝風,這是你的孩子?”一位師兄問道。
“是。”凌朝風大大方方地回答,“這是女兒,這是兒媳。”
衆人愣住,女兒也罷了,兒媳從何說起?但他們到底是道門中人,似乎已經明白了什麼。
所有人的情緒,起起伏伏,只有小晚波瀾不驚,淡淡地看着凌朝風,微笑:“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凌朝風心中一痛,閻王爺告訴他,小晚忘記前世情緣,凌朝風本是不信的,奈何天地有別,他還不足以上到天庭,而小晚每每下凡司蓮,他們都不能相遇。
終於相見,果然只得來一句“好久不見”。
“我們該走了。”小晚對兩個孩子說,“你們不要耽誤我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