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一閉一睜,這年就過去了;眼一睜一閉,過了年倆月又過去了。
春末夏初,北方的春天走得特別的晚,像戀家的遊子一般久久捨不得邁開腳步,臨近五月了,紅花嫩綠仍然處處綻放在大原的各個角落,爲這個鋼筋水泥的城市處處添着生機盎然。
週五快下班的時間了,秦高峰才接到支隊緊急會議的通知,待趕到了支隊的時候,樓前各式各樣的警車已經停了十幾輛,一眼過去便認得出是市裡幾個大隊隊長的坐騎,心裡暗忖着估計又要有什麼大案子了,像這種把各大隊隊長召集到一起的情況倒也不是很多。
五樓的大會議室已經是躋躋一堂,居中的陸隊長和伍支隊長正交頭結耳,下面的認識的幾個區的刑警隊長,招呼着秦高峰到身邊坐下,秦高峰一看是鐘鼓樓片區閆隊,小聲地問會議主題,敢情連他也不知道,會沒開各人竊竊私語了半天,傳來專去,誰也不知道是哪門子主題,不過差不多都知道。
以往但凡上級一開會,不是有轟動一時的大案需要各隊協作,就是傳達上級整頓警容警紀或者學習什麼精神文件的通知。只有這兩種情況,這羣小隊長們開會都成會油子了,總結出兩種可能的情況:不是大案,就是扯淡。
不過今天的氣氛既不太像大案,又不像是扯淡。支隊辦公室主任會前開始挨個分發會議資料,直接就是一份裝訂好的案卷,案卷很薄,薄就意味着未知的東西很多,秦高峰掃了一眼,幾份派出所的詢問筆錄,十幾個人的照片,後面還有失竊物品清單,粗粗算了算價值倒也不菲。
難道是出飛賊了?秦高峰詫異地看看案卷,一眼掃過卻是心裡怪怪的,誘拐案?或者說誘劫都行,基本都是有身份的男子碰到一名鍾情女人,一喝一談還以爲是桃花運來了,回頭開房轉眼就人事不知,一覺醒來,現金、銀行卡、手機、手錶、項鍊手鍊甚至連隨駕的私車也不翼而飛了。
典型的色情陷井。秦高峰暗笑着合上了案卷,這類案子從來就沒有斷過,不管手段多麼翻新,用女人當餌的辦法卻是屢試不爽,大再大一點賓館、娛樂中心差不多都會這手法,大原土話裡叫“拉黑牛”、“下圈圈”。這是男人劣根性,再過一百年也變不了。
不過直覺告訴他,今天的案子或許有蹊蹺之處,否則就不會把一干刑偵大隊長都召回來了,但凡這類小案子都在派出所壓着,或許什麼時候憑運氣能破得了幾樁,正常情況下,都要成爲積案的一部分。
果不其然,伍支隊長手裡夾着煙說上了:
“同志們,案卷都看了吧?訖今爲止,一共接到十三例類似的案件,總涉案金額有一百六十多萬,考慮到隱私問題,我想,這裡面被劫了沒有報案、不敢報案和羞於報案的人不在少數,就我們目前掌握的情況看,受害者羣體構成很寬泛,主要集中在企業商務人士、來旅遊的、來投資洽談的甚至於其中還包括兩名香港的客商,年齡段也寬,從二十幾歲到五六十歲都有,不排除嫌疑人團伙作案的可能。
這個案子派出所壓了兩個月,查不出所以然來,看來我們又犯經驗主義錯誤了,還以爲就是一樁簡單的誘劫案件,一個月前,北京工科大一位教授極別的人物也落到套裡了,筆記本電腦連同研究所的一些科研資料丟了,首都刑警知會我們才引起了高度重視,一個月前,支隊從重案大隊和四大隊調了一個小組協同偵破此案,不過查來查去,才發現類似的案件不聲不響已經在我們眼皮子底下發生了這麼多……這個案子呢,支隊商議了一下,還是羣策羣力早動手,不能再讓犯罪升級了,再升級就是市局或者省廳督導的案件了,省得到時候我拍桌子上火,你們拍腦袋犯愁………我給你們露個底啊,這個案子夠蹊蹺了,差不多各個責任區都在範圍內,你們誰要先頭給捅出個口子來個突破,好,今年的經費不用你打報告了,我直接給你送上門去。怎麼樣?………下面讓陸隊給大家介紹一下偵破工作進展,有什麼好招好點子,趕緊亮出來啊,有好思路的、抓出有價值線索的,功勞裡都算一份。”
圓桌圍了兩層,聽得這話倒是鬨笑一片,當兵出身的伍支隊向來是乾脆利索,說話辦事很直接,開會發言葷素不拒,頗有幾分軍旅之風。而且經常拿最難解決的經費當餌,下屬的各刑偵大隊不像派出所有創收途徑,一般情況下都要指望上面這些撥款,支隊長只要一提經費,肯定是一個最好、最有重量級別的砝碼。
陸堅定就坐在支隊長旁邊,清清嗓子,笑着開始了:“慚愧慚愧,需要各路神仙幫忙了啊。”
發言前先來了個自我謙虛,在座的差不多心知肚明瞭,重案大隊是支隊直屬的單位,如果不是碰上解決不了的難題,這些案子根本不會下放到各大隊,在警察這個隊伍裡,都對榮譽有一種近乎變態的追求,但凡有論功的事,自己能攬到懷裡是絕對不會朝外推的。
陸堅定在各大隊隊長里人緣倒也不錯,一陣善意的笑聲之後,陸堅定吧唧着厚嘴脣說上了:“最近一起案件發生在昨天晚上二十一時左右,今天上午我們接到110指揮中心轉來的報案,案發地點在三大隊轄區豪都12層一間,咱們臨時聯合小組出了一次現場,怎麼說呢,基本是一無所獲,最近的一個監控拍下了一個後腦勺,一個半側面像,基本無法辨認;房間裡我們搜索過,腳印沒有提取到;毛髮不少,可賓館的地方入住的客人多,這東西沒價值,無法確定是不是嫌疑人的;指紋就更沒留下了。和以往每一件都一樣,很熟練的手法,而且據受害人供訴,就一句話,進門就暈了,什麼都不知道了……很厲害啊,十幾起案件了,我們查了一個月,居然連一張像樣的嫌疑人模擬像都沒有繪出來。”
這麼一說,倒把下面一干隊長的好奇心激起來了,憑着重案大隊的技偵水平都耗了一個月,那這事還真有點挑戰性了。個個不無詫異地看着陸堅定,有點奇怪,陸堅定號稱陸摩斯,意思是半個福爾摩斯,雖然這稱號裡水分大了點,可幹了十好幾年公安,他要說難,沒準還真是個難事。
陸堅定看看衆人,難得地很謙虛地解釋道:“這個案子呢,案情非常簡單,就是奔着錢去了。但是裡面蹊蹺的東西太多。第一,除了受害人都是所謂的社會精英人士之外,我還真沒有發現什麼可供操作的規律。從時間上說,被誘騙開房的受害人,白天、晚上、半夜都有;從年齡段上說,二十幾歲到五六十歲都有,基本是全跨度的;從現在掌握的案發地點看,沒有發現相同的作案地點,十三起案件分屬五個責任片區。就這一點就難住我了,首先就可以肯定這是反偵查能力極強的嫌疑人所爲,而且不排查團伙作案的可能。
第二是方式,今天上午我們對房間裡的空氣、飲用水、飲料都進行了檢測,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的情況,或者說,痕跡都被嫌疑人消滅了,被誘劫的受害人我們懷疑是服用了某種致昏迷的藥物所致,可對受害人的體表、血液、唾液、呼吸道以及排泄物檢測之後,都沒有發現任何大的異常。現在爲止,我們都沒搞清受害人是怎麼着就被迷暈了。
第三呢,是對嫌疑人描述出入非常大,被劫的八名受害人做了詳細筆錄,有的把嫌疑人形容成大學生、有的形容成企業白領、還有的說是公務員、記者,護士,甚至還有人說是咱們公安局的女警……這麼說吧,這羣嫌疑人除了不裝壞人,什麼人都僞裝得出來。”
又是一陣笑聲,兩人的介紹卻是讓案情明瞭了,興趣也上來了,不過心裡暗暗打鼓的卻是破獲的難度不小,這種流竄型的案件要偵破差不多就買個彩票中獎一樣。接下來的討論中,各大隊長差不多都經歷類似的案件,看法雖有不一、大體相同,差不多把嫌疑人都定位到了有案底、有一定反偵察能力、或者有在歌城、洗浴中心工作經驗的女人身上。
支隊長和陸隊理着偵破思路,重點對回收金器、手機等貴重物品的商行、典當行、地下市場排查,這是慣例,兩頭正反排查,從贓物反過來順藤摸瓜,而各大隊協作的任務是對責任片區賓館、酒店和娛樂場所進行排查。這也是慣例,查無可查的時候,就擴大搜索麪積,進行人海戰術排查,頗具國情的一種查案方式。
會開了兩個小時,散會的時候會議室早被十幾杆煙槍冒得煙氣騰騰,書記員開着窗清理,各人開始陸陸續續散會之後,秦高峰被伍支隊長叫住了,支隊長開玩笑般地說了句:“高峰,有什麼想法,去年3.11販毒案、前年的碎屍案都是你們一大隊挑得頭,這次怎麼樣,把專案組設到你們一大隊?給你專案組組長噹噹?”
“伍支,您可是光扣高帽,不見實效啊。一設專案組我還得倒貼招待費,那也忒不划算了。”秦高峰笑着。
陸堅定一聽打趣着湊上來了,攔着秦高峰道:“秦隊,您要把這案子拿下來,招待費算我們重案隊怎麼樣?你們大隊好苗子多,給咱組一個精英外勤小組?”
秦高峰卻是不爲所動,把陸堅定拔拉過一邊,不樂意地說着:“陸摩斯,你是重案隊的,有案子拿不下來,你都不嫌臉紅,還好意思找我?想打我們隊主意,你門都沒有。上次借我一個人借成傷員了,這事還沒給你算賬呢?”
“喲……你這話說的,你都宰過了啊。”陸堅定臉不紅不黑,關係頗近,玩笑也開得起,對着支隊就訴苦道:“支隊長,您看秦隊根本不支持咱們工作啊,我估計他回去肯定是陽奉陰違,我建議您把專案組設到一大隊,由他們主持偵破。”
支隊長一看倆隊長擡槓,哈哈笑着道:“這個合理化建議好,回頭咱們考慮一下,不過老陸,你得拿出點東西來,真讓一大隊全拿下了,你這臉面往那擱?”
“別介,支隊長,這案子呀,我估計是吃力不討好,重案隊可沒這麼多人手可調配,那個大隊拿下了,我把臉貼給他們得了。”陸堅定一臉苦色,看樣確實被這件案子攪得頭疼。
一路開着玩笑下了樓,秦高峰駕着車駛出了支隊大院,路上想了半晌,拔通了史靜媛的電話安排着組外勤排查小組的任務。倆人商量了幾句,一組上一案子剛結,郭元、肖成鋼被抽調出來了,再加上內勤裡沒事的楊紅杏、樑舞雲,湊合成了一個五人小組。史靜媛隊裡呆得久了,一聽隊長的口氣,安排的人裡除了郭元差不多都是生手,便即明白這是個不輕不重的協查任務,僅僅是走個過場而已。
不過誰也沒想到,不聲不響的開篇,卻又是一件轟傳一時的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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