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愧是重案隊出身的,現場控制的不錯……”
透過車窗,後續趕來的刁主任、楊鋒一行下車伊始的感覺如是,霓虹燈燈閃爍在徐徐的夜幕中,能聽到MAMAMIA西餐廳傳來悠揚的異國音樂,周邊看不到警車,看不到成隊的警察如臨大敵的樣子,先前對於保密方面的擔憂頓時放下了,帶着技偵畫像描摹的幾位屬下徑直走向餐廳,邊走邊問有點懷疑地問着:“楊鋒,連咱們的外勤帶地方支援的民警、刑警,不到三十個人吧?這麼快查出來了?”
“這個人有點邪門,我還真不敢說。”
楊鋒快步緊追了兩步,和主任並肩前行,弱弱地回覆了一句,先前這裡按偵察的慣例只是對停車場周邊以及沿途的監控作了排查,結果當然是沒有什麼發現,也沒有人會期待在這種商業鬧市區還會留下的什麼蛛絲馬跡,毫無例外地都同意放棄。
可恰恰在放棄的地方找到線索,這就讓刁主任覺得有點尷尬了,踱步到了餐廳門口,有點怪怪地回頭看看天龍大廈停車場的位置,雖然看不到,可拐出行面就是,相距不到一千米。
“不是邪門,是很邪門。”
刁主任如是說道,門口迎着的王堅帶着刁主任一行五人直上了餐廳二層頂頭的包間裡,推門而入那位邪門的人正閒坐着品着咖啡,和一位胖胖的中年男人聊興正濃,旁邊還坐着三個服務員裝束的人,一俟主任一行進來,相互介紹着這是餐廳經理、這是我們領導,往常一俟警察上門,這做生意的都是一張苦瓜臉,可今兒好像不同,胖老闆熱情的厲害也客氣得過份,直喚着服務員給領導端咖啡。刁主任心思自然是不在這上面,一問案情,簡凡笑着一指仨服務員道:
“基本確認,就等你們來錄口供作畫像描摹了……昨天十一點到十一點半之間,確實有一個女客人到此就餐進入二樓206包間之後暈倒,被一男一女倆人攙扶着下樓,上了一輛子彈頭轎車離開,樓層的服務員記得很清楚,光點了沒吃全額付款了還多給了一百塊小費。吧檯服務員也目擊到了……記得最清的是這個,還幫着倆人攙了幾步,七個服務員,都目擊這一場景,這三個人能認出來楚秀女……開始吧……”
大致一介紹,刁主任機械地指揮着同來的錄口供,做特徵描摹,對着恢復的楚秀女當天的穿着以及面部特徵,或許是過於出衆的緣故,一男兩女三個服務員果真是很直接指出來就是此人,兩個成像描摹的技偵人員誘導着仨人回憶着細節,做着涉案倆人的描摹,楊鋒的反應也很迅速,從PDA上查詢着道路信息,尋找着可能的出口,把信息彙總回反劫中心,按着時間段查詢對照着經過的車輛,一切按部就班地進入了程序。
這個過程就有點繁瑣了,簡凡可插不上手了,揹着手踱着步,背後跟着那小尾巴王堅,出了門和笑吟吟的老闆打着招呼,準備先回車上了,剛出了門背後有人喊着,是刁主任和楊鋒也跟下來了,邊走邊把王堅安排着上大隊的中巴,拉着簡凡上主任的那輛越野車,看樣倆人的狐疑很重,楊鋒追問着:“簡凡……這,你是怎麼查到這兒的?”
“你不是還認爲我有嫌疑吧?”簡凡回頭瞧着,站定了,刁主任笑着:“不是不是……我們謝都來不及呢,就是有點奇怪而已。”
“再牛逼的魔術拆穿了可都一錢不值了啊,你們聽了會很失望的。真想聽啊。”簡凡笑着問,賣關子。
“嗯,想聽……說說……”刁主任興致來了,反正上面的描摹還得一大會兒呢。
“我用排除法啊,很簡單的……第一點,你們看一下天龍商廈前後六公里的商業街,雖然是琳琅滿目,吃喝用度服裝電器什麼都不缺,可能吸引楚秀女來的地方不是很多,楚秀女父親新喪幾日,在這種情況下我想她不至於有心情逛街做美容吧?還有關鍵的一點,楚家雖然走下坡路,可好歹也算個億萬富家了,這女人用的都是奢侈品,咱們普通人在這裡看到的千把塊幾千的衣服還真就不在她眼裡,那麼這樣的話,是不是商業街楚秀女能來的地方就屈指可數嘍?”
簡凡侃侃說了個理由,一聽一對照,刁主任和楊鋒不約而同的點點頭,感覺思路開始豁然開朗,如果有目標、有目的地排查,那就容易多了。
“第二個更簡單。”簡凡笑着繼續忽悠道:“這些天楚秀女深居簡出,在來這兒之前之後都有一個電話,雖然有時候事情不能想得太簡單了,可也不能把它想得有多難……我想她突然出來,突然來到這兒,應該有人給了她一個不得不來這兒的理由,其實就可以把它看做是一個約會,比如我一個小時前約楊鋒,電話一打,喂楊鋒,來天龍商廈這兒咱們邊吃邊商量個事,聊了幾句約定了,用了三分鐘……楊鋒一個小時後來了,撥我的電話說着:我到了,在哪兒呢,噢,看到了……然後掛了電話,來了就,所以第二個電話更短……所以約定的地方,應該離停車的位置,不算很遠……吶,就找到這兒了……”
簡凡兩手一攤,俱是市井爺們的口吻,聽得倆位反劫特警大眼瞪小眼,敢情這就是吃頓飯喝杯酒那麼簡單一般,可偏偏從這麼簡單的敘述和經過裡,還挑不出毛病來。楊鋒先是迷茫,爾後被簡凡的例子聽得一笑說着:“這…這麼簡單?”
“那你怎麼知道找暈倒被攙走的人呢?”刁主任愣神問着,邪性了。
“呵呵……從鬧市中衆目睽睽之下把人帶走,肯定要用特殊的手段,總不能明目張膽地搶人吧?我想了很多,首先他們需要解決的就是控制人質的意識,比如廣東公0安通報的迷魂黨、飛針黨還有砍手黨,都是利用麻醉在作案,我就想他們收拾楚秀女應該和收拾我的手法差不離,即便不是麻醉也是製造一個其他的意外,就像運走我一樣,順理成章,大搖大擺而且不引起別人注意,這麼說的話,讓她自動暈倒或者犯病怎麼着,當然是最好的選擇了……吶,就是這樣,要不是這片的民警隨意問到了西餐屋,咱們就錯過了,再過兩天問他們沒準都記不得了。”
簡凡笑着靠到了車門上,看着刁主任、楊鋒臉上的驚訝和狐疑得到了這個合理的解釋之後慢慢回覆到了正常,一切想通順了就像揭秘地小小伎倆一樣,感覺還是:很簡單。
半晌,刁主任清醒過來,電話響着,摸着手機閃過了一旁接電話,主任一轉身,楊鋒幾分讚許地看着簡凡豎了一個大拇指,很誠懇。
“什麼意思?”簡凡吊兒郎當孰無正經之色。
“佩服……”楊鋒吐了倆字。
“得了唄,我在這街上轉悠了五個小時才整明白,不值一提啊。”簡凡說着,看着面前這個不無幾分謙虛之色的楊鋒,倒也蠻喜歡的,又忽悠着:“不過我接受你佩服啊,總比把我當嫌疑人強點,哎楊鋒,我覺得你應該也想到了不少吧,說說,讓刁主任也聽聽,別韜光養晦了,再養可沒有升職機會了啊,給你個窗紗擦屁股露一手的機會。”
刁主任扣了電話,難得地一臉笑意看着倆年青地人,論資歷恐怕楊鋒比簡凡要差遠了,不過論學歷簡凡可沒法和這位刑事偵察專業畢業的高材生相比,風頭都被簡凡搶走了,此時一聽簡凡忽悠,也不由得湊熱鬧上來了:“說說,你要真提不出一點見解了,別怪我給你穿小鞋啊。”
現在倒成了一上司一外人聯合擠兌自家人了,不過擠兌得讓楊鋒覺得舒服,給了個莫大面子一般地舒服,就聽楊鋒斟酌了片刻說着:“之前咱們中心放棄對這裡的排查是出於時間緊迫和警力不足的綜合考慮,我認爲是正確的,而嫌疑人也恰恰利用了我們這個思維盲點,聯合他們在興華小區的所作所爲,我想此人的反偵察意識很強,甚至可有前科的可能性比較大;而且敢鬧市區和高檔小區作案,堂而皇之地帶走人,足見此人的自負,根本沒有把公0安放在眼裡;再有一點,從經濟因素的考慮,光現在動用的人員,誘的一個,實施作案的兩到三個,出現的嫌疑車輛兩輛,策劃和組織這個案子,所耗費的人力、物力、財力也不少了……這點也證明了簡凡先前的推測,肯定不是個隨機或者流竄綁架案,應該有組織有預謀而且有黑金支持的案子,怎麼看也不像個窮極了綁票勒索的主。”
刁主任頻頻點頭,越來越傾向於這個觀點,聽完了,沒吱聲,還等着簡凡點評似的,不料簡凡也依法施之,豎了一個大的拇指吐了倆字:“佩服。”
“呵呵……吹捧完了,該幹正事了,商亞軍帶回支隊了,你們倆坐我的車回去,老孟正等着,看看這傢伙身上有沒有疑點……兩個小時後彙總情況……”
刁主任說着,叫着司機,自己返身回了餐廳,估計是心裡焦慮着描摹和車輛追查的進展,邊走邊撥電話。楊鋒笑着看着簡凡一眼,做了個請的姿勢,上了車,返回支隊。
“簡凡,我現在也考慮商亞軍這裡我們恐怕不會有什麼收穫了,這條線也確實太明瞭。”
行進的警車裡,楊鋒弱弱地徵詢了句。
“既然已經抓回來了,就得想法子用上,要不還墜了商大牙威名了不是?”
“怎麼用?”
“先審審吧,我還沒想好,不過綁匪既然把禍水往他身上引,總該有點理由吧?”
“你越說我越迷糊了,這理由對案子有幫助麼?這可是出了名的爛人。”
“呵呵……我還怕他不夠爛呢,聰明人經常幹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那蠢事,說不定這個爛人能當塊大石頭砸人腦袋。”
一路神神叨叨,慣於邏輯思維的楊鋒無法從隻言片語理解簡凡這號市井長大的發散型思維方式,只不過對於這位如此簡簡單單挖出線索來的行徑,再也沒有小覷之意了……
…………
…………
商大牙這個綽號果真名副其實,監控屏幕上簡凡看着這人的長相就樂了,披散着頭髮有點楚狂士趙猛人的味道,一臉胡茬、兩顆暴牙、三角眼滿是兇光、遠看四肢發達,近瞧五官不正,全身散發着造物主的創意。倆人剛剛回來孟向銳就介紹着,這傢伙可不算老實,外勤組摸了四五個地方最後在小官莊一賭場才把這貨摁倒,捎帶着抓了一窩推牌九的賭徒,收穫不小,賭資收了十二萬。
簡凡可沒有預審資格,看着楊鋒和孟向銳進了預審室,自已個就坐到會議室裡,觀察着這次預審,甚至於可以想到這種秀才警和流氓PK的可樂場景。
場景開始了……
“商亞軍,擡起頭來,知道爲什麼抓你嗎?”楊鋒開始了。
“不知道。”商大牙在搖頭。
“知道這什麼地方嗎?”
“不知道。”
“商亞軍,你自己有多少案底你自己清楚啊,你幹了些什麼我們也瞭解,抵賴和隱瞞對你沒有任何好處,你想清楚了啊。”孟向銳那老一套來了,綿裡帶針刺激着。
不過用錯地方了,商大牙這傢伙揚長不理地聽着,吸溜着鼻子,一吸連嘴一起歪了,然後呸地地上吐了一口濃痰,看得屏幕上楊鋒和孟向銳略略露着不悅之色,簡凡心裡笑着,沒戲了,這流氓在表達自己心裡強烈的鄙視呢。
“昨天上午十一點到十二點之間,你在什麼地方?”
“睡覺。”
“睡覺?誰能證明?”
“小蘭。”
“小蘭是誰?”
“一小姐,南城寶麗萊洗浴中心的,你們一問就知道……不算嫖娼啊,我們老相好了,睡都不付錢……”
“把名字、地址、聯繫方式詳細說出來,我們要查證。”
楊鋒有點厭惡地看着,而商大牙見問到這個,應該不是自己的涉案,在這點上可沒什麼隱瞞,這邊消息傳着,估計外勤裡就要開始查證的了。
“昨天十一點二十七分,你接一個電話,是誰打來的。”孟向銳持着商大牙的手機舉着示意,追問着:“你的手機以及通話記錄我們已經排查到了,通話時間是不到十秒,說得什麼內容?”
“那麼多電話我哪記得?你這不難爲我麼?”商大牙一聽,愣了。
“你想好啊,商亞軍,配合我們調查,查清你的案情對你只有好處,非逼着我們對上手段是不?就你拒捕判你個拘役都沒問題。”楊鋒恐嚇着。
“等等……我想想,十一點半那會,老子……噢,我剛起牀穿褲子……對,是有個電話……”商大牙咬着指頭,一指終於想起來。
“什麼內容,誰打來的。”楊鋒追問着,壓抑着心裡霎時升起來的喜悅。
不料商大牙一句話如冷水潑來:“打錯了。”
“什麼?打錯了。”孟向銳被這個結果聽得哭笑不得。
“是啊,打錯了,他說你是那誰的小舅子麼?哎我一聽火了,這不拐着彎罵人日我姐麼?我當時就火了,我說你媽你誰呀,砍你個王八蛋……嘿,那王八蛋還真罵上我了,罵我什麼來着,拔哥們這倆顆大牙,我操……這還行?我又罵了句什麼來着,這小王八蛋居然關機了,真他媽孫子……”
商大牙侃侃解釋着,那睥睨一切,恨不得將對方砍成十八段的德性,說得是手舞足蹈,聽得簡凡胳膊支着臉在嘿嘿直樂,這人要和唐大頭站一塊纔像一對兄弟。可預審裡這倆位臉色就不那麼好看了,聽得這雜七雜八的市井粗話,楊鋒拍着桌子示意安靜,聽不下去了。
倆預審互視了一眼,點點頭,看着被這事氣得兀自咂吧嘴的商大牙,孟向銳抽着楚秀女的照片一亮,認識麼?
這也預審裡的一個小伎倆,不管嫌疑人說什麼,預審可以從突如其來的事件中觀察嫌疑人的表情、動作,並籍此來推斷嫌疑人的心理變化,畢竟把人質照片一亮,如果真涉案的話,最起碼會有點細微的表情差異。
差異倒是有,只不過差得太遠了,商大牙三角眼瞪成了等邊三角,手指不自然地放到了嘴脣邊,下嘴脣耷拉着,眼裡不用說,放着淫光,等孟向銳收回了照片,才戀戀不捨地坐好嘍,搖搖頭,很失落地說着:“不認識。”
“你看清楚了,真不認識。”楊鋒追問着,不過心裡覺得這貨恐怕真不知情。
“真不認識……哎我說倆位警爺,不是哪兒的小姐被殺了,找哥們頭上了吧?這麼水靈的娘們,要上過肯定忘不了?見過都忘不了,不信你問問我兄弟們,王八蛋才見過……咱哥們自從服刑出來,早脫胎換骨成良好市民了啊,不能什麼屎盆子都往咱腦袋上扣吧……”
商大牙嘴合不攏,一說話唾沫飛濺,不但交待,還超額交待了一番捎帶辯白自己的詞,說得是唾沫星子橫飛,倆預審下意識地躲、躲、躲……乾脆起身不審了,撂了句,再好想想,還有什麼問題沒交待……一句冷言冷語,把這貨撂在詢問室裡關着不理會了。
…………
…………
兩個小時連審了三次,說辭差不多,而且外勤找到了這位花名小蘭的小姐,證實了商大牙的話,還別說,連罵人那幾句也說得清清楚楚,倆人當時一夜纏綿正自心曠神怡着冷不丁發生了這事,估計都記憶深刻。
MAMAMIA西餐屋的描摹出來了,扶走楚秀女的倆人,一位是中等個子,相貌平平的男人,沒有什麼很鮮明的特徵,服務員回憶這個穿着西裝,提前來訂的包間,和人來人往的餐廳過往的食客沒什麼大的差別,要指望這些每天迎來送往的服務員記住更多細節明顯是不可能的。
而另一位就有說道了,簡凡尚且懷疑着第二位女人和在興華自己粗粗瞥過一眼的應該是同一人,可描摹的差異就大了,畫像上是捲髮波浪式的女人,五官有點像,可髮型變化太大,一時間讓簡凡看着畫像都說不準了。
不論是人工描摹還是警星TKK的成像設備,一直是作爲刑偵的輔助手段使用的,因爲這種方式受目擊者的認知、感官以及其他外界因素的影響較大,雖然有時候能顯出奇效來,可大多數時候的差異也是蠻大的。
比如現在這種情況,誰也不敢把偵破重心用在查找描摹的嫌疑人畫像上,如果萬一差異太大,那可就南轅北轍了。
會議室裡,刁主任在本子上寫着什麼梳理着已知線索,被商大牙搞得有點氣憤兼鬱悶的楊鋒和孟向銳一時還沒有回過神來,外勤各組已經休息,只待命令一來馬上開拔,不過指揮者下命令的就發愁了,特別是監控追蹤到子彈頭轎車出了東站路出城之後就發愁了,過了不久查到這輛車用的也是假牌照,就更發愁了,雖然查到了案發現場,可露出來的幾條線索,又斷了……
“怎麼樣?都說說……綁匪七點、午時十三點來過兩次電話,除了索要贖金之外沒有說別的,估計今晚上咱們是沒休息時間了……星月別墅區咱們的人在守着等電話,四組正在全力追查子彈頭轎車和另一輛送貨車的下落,不過我估計難度不小,時間也會很長,咱們都別坐着,大家想想,哪兒還可能有綁匪留下的紕漏……”
深深褶子鎖在幾個人的額頭,刁主任憂心忡忡地說着,不時地看着時間,已經接近零點了,一天過去了,離交贖金時間還有三十多個時,後天的凌晨七時,就是這個案子的大限,而這時候還是一無所獲,或者說收穫有點微不足道。
楊鋒、孟向銳,不由地把眼光投向來對面一個人坐在刁主任下首的簡凡,很鎮靜、篤定、一副處變不驚的態勢,讚賞麼?肯定不,人家是個局外人,破得了破不了這案子,都無所謂,當然是這種無所謂的態度嘍。
半晌無語,刁主任點將了:“簡凡,你來說說……衝你今晚找到案發現場,你在這裡就是權威了。”
仨人一笑,簡凡倒不好意思了,笑着擺擺手謙虛着:“那是因爲我瞭解人質而已,沒什麼稀奇的。刁主任,我想提個小小的要求。”
“說嘛,還客氣什麼。”
“現在總能給我和外界聯絡的權力了吧?我保證不透露案情啊,我這又有生意、又有爹媽、還有女朋友,總得安置聲吧。”
“喲,把這事忘了,一會散會讓王堅把你的手機還給你,已經充好電了,放心吧,即便你現在想回家也沒問題。怎麼樣?用人不疑我們還是做得到的。”
“呵呵……說得我都不好意思走了。那謝謝了啊。”
簡凡笑着,好似根本沒有發生過以前的諸多嫌疑和不快的事,笑着指摘着:“其實我們已經知道的很多了。嫌疑人的作案手法、行爲特徵以及從很多細節裡反映出來的他的習慣。有很強的反偵察意識,奇[﹕]書[﹕]網有一定的經濟實力、不排除有涉黑的可能,因爲普通人找不到這麼多敢動手綁架的,而如果是普通劫匪的話,又不可能設計這麼複雜和精巧……我覺得現在我們已經有足夠多的細節來梳理這個案子的發生和發展。”
漸漸地,被這個前警察的話吸引住了,三雙目光若有所思地傾聽着此人偶而會夾個動作的說話,聽着這人解釋着細節的發展,也是推測……
“這個案發現場我原本懷疑是在街頭巷邊不爲人注意的地方下得手,可實際還是出乎意料了,居然是直接誘到了西餐屋裡動的手……那麼大家想想,MAMAMIA西餐廳雖然不大,可正宗意大利西餐在中產裡還是蠻有名氣的,我做餐飲生意對這個很瞭解,這兒吃飯一碗板面四十八、一份烤牛肉一百多,就倆人吃飯沒有大幾百出不來,來這兒的,大部分是都是收入偏高的中產,地方大家見過了,裝修條件很上檔次,也很有異國情調……大家想想,爲什麼要選擇這兒作案?就爲了誘進包間掩人耳目?”
簡凡笑着看着仨人,反應最快的楊鋒一拍前額:“你是說,熟人作案?”
“對呀,打電話誘這兒,再綁走……也不對呀?那熟人豈不是暴露了?”刁主任一閃靈光,又否定了。
“還有一點大家注意到沒有,楚秀女給我打電話說她在家,而她根本不在家。”簡凡誘導着。
“哦……對對對,這個熟人,或者不算熟而楚秀女認識,他給了楚秀女一個不得不來的理由,然後此人並不在餐廳,僅僅是爲了用這個理由把楚秀女誘到作案地點,對吧?”楊鋒分析着。
“應該是這樣,電話號碼登記身份證是假的,楚秀女只要不開口,我們就無從知道這個人是誰,或者即便開了口,他也可以抵賴,就一個電話而已,和他有什麼關係呢?”簡凡補充道。
“那你的意思是?”刁主任聽得越來越難,直接問上了。
“我建議現在把偵破重心轉到楚秀女以及新世界的內部,所有股東以及和新世界來往密切的人,加上楚秀女身份的朋友,或者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人,查一查誰有可能把楚秀女約到那個地方……這一點我建議找我們食尚的一個人,叫張芸,先前一直是楚秀女的助理,和她談談說不定有什麼收穫,而且這個人,能不能給我。”簡凡說着,指到了屏幕上還關着的商大牙。
“你要他?幹什麼?”刁主任不解。
“放了,送他個人情。這麼個爛人遲早要放,關着也不起什麼作用,既然有人把火引到他身上,沒準他自己能想起點什麼來,不過他即便知道是誰,也不會和警察合作的。我不是警察,我有辦法讓他合作。”
“那好吧……新線索出來之前,暫且這樣吧,楊鋒,你和老孟把新世界股東以及楚秀女的社會關係梳理一下……簡凡,人交給你了,需要出去的話,讓王堅給你開車……”
利索着安排着,各自忙去了,刁主任回頭看了一眼精神倍兒好,一點也不着急的簡凡,卻是無暇說話了,徑自下技偵室追問進度去了。
電話,送來了,王堅揉着惺忪的眼睛發着牢騷送來了,簡凡接過手機第一個電話撥的是個熟悉的號碼:
“喂,老唐,喲,沒睡呀?牀上運動着呢……哈哈……問你什麼呢?南城有個大痞子商大牙,你認識不?開盤設賭收爛債的,你同行……”
…………
…………
“嘭”聲門再開的時候,簡凡進了詢問室,把正點瞌睡的商大牙嚇了一跳,一個激靈瞪起眼來了,簡凡坐到了對面挑着眉毛問着:“老商,認識我嗎?”
商大牙一愣,仔細盯盯簡凡,半天才確認:“不認識。”
“噢,我也不認識你,呵呵……”簡凡坐着逗了句,商大牙有被人玩了一把的感覺,撇撇嘴脣,不屑一顧的樣子。
“怎麼樣,想不想交待?”簡凡吊兒郎當問。
“我交待什麼呀?我沒犯事,你們亂抓人呢?咱是守法市民。”商大牙不屑一顧答。
“喲,你要守法,外面的非法和不守法的,那可就多嘍。”簡凡道了句,氣得商大牙翻白眼,髒話好歹沒出口,可眼神裡俱是鄙視,簡凡也不當回事,繼續問着:“不交待算了,反正你的爛事也多,忙不過來,那我問你,想出去麼?”
“喲,這位警爺,拿我逗樂子玩呢?”商大牙嚇了一跳,以爲警察耍陰招了。
“看看……你自己心裡有鬼,知道自己進來就出不去了是吧?是不是剛纔在想,哎我他媽到底哪件事犯了?是不是幹得不少,揣不準呀?”簡凡擺了一道,謔笑着逗着。
商大牙不吭聲了,不敢亂說話了,三角眼瞪着心裡暗揣着:這丫面前這位真夠損的,猜到老子心裡的小九九了。
半晌沒敢吭聲,簡凡也暗笑了,這貨估計和唐大頭那德性差不離,一身事抹都抹不清。笑着打破了沉默:“哎老商,還沒回答我呢,想不想出去。”
“想啊,王八蛋纔不想……”商大牙正面回答了,說着很不相信地問簡凡:“這麼警爺,您在這兒說話算數麼?不是玩我吧?……咱沒啥交情呀,那個那個,要不,我出去咱那個……”
商大牙隱隱晦晦說着,暗示着,咱哥們之間的出去好說,這不用說是要給點好處了,簡凡知道刁主任在看着,擺擺手打斷了,笑着道:“噢,咱們沒交情,可我有個兄弟認識你。”
“誰?”
“唐大頭,認識麼?”
“不認識,聽說過,不被人扔河裡喂王八了麼?”
“呵呵,他可比王八命大多了,活得結實呢。”
“哎不對呀,我和唐大頭沒啥交情呀?”
“哎,他對你仰慕已久啊。”
簡凡終於把話題繞過來了,要攀交情只有這同類能攀,你要是警察,恐怕沒有交情可攀了,就聽簡凡胡謅着:“你的情況我問了問唐大頭,他說呀,你大牙兄弟賭品絕對是這個,童叟無欺,做人呀,那是豪爽加義氣,賭品人品都這麼好,怎麼可能幹綁架殺人的事呢,肯定是有人陷害你……”
“那是……道上混就得有點義氣……啊?殺人、綁架,我操,哪個王八蛋黑老子了。”商大牙被捧得一喜,跟着又一怒,跟着又是驚訝和懷疑不知道簡凡是不是在蒙人,表情端得是豐富之極。
立見分曉,簡凡一起身,說着:“得……走,相約不如偶遇,送你一程,別說我不夠意思啊,車都給你備好了。”
說着拉着商大牙起身,這貨是個橫主,被特警銬上了,眼見着簡凡真的開了銬子,攬着肩,商大牙有點不相信,有點懷疑、有點戰戰兢兢地跟着簡凡,出了詢問室,又出了支隊大樓,看着荷槍實彈的崗哨商大牙不由地打個了趔趄,生怕自己捱了黑槍似的。
戰戰兢兢直出到大門口,車停在門口,唐大頭抱着拳嘿嘿樂着攀交情,這下才把商大牙搞得驚喜交加,差點就要來個納頭便拜了,簡凡請着商大牙上了車,敲着車窗開着安慰着:“……放心,聚賭的事哥們給你了了,不會有人找你茬了……不過有一點啊我得提醒商大哥您,您得注意點,您是不是惹誰了,要不人家綁架殺人的主,幹嘛還給你打個電話,這不擺明了往死裡整您嗎?”
“媽的,我想想,找着非扒了王八蛋的皮……”商大牙一提這茬,惡相畢露。
“對了,商大哥,給你打電話的人,是哪兒口音,找着我一準通知您。”簡凡誘着。
“就咱這兒人,說話帶着奶逑,一聽就是大原生的土鱉。”商大牙說道。
“那您要是有發現了,一準告訴我啊,一來幫幫兄弟我破這個案子,二來,您的事就是我的事,這口惡氣我幫你出,整死他個奶逑……是吧?”簡凡煽風點火着,唐大頭咧着嘴在笑。
“放心吧……自己人,我知道你的意思……”商大牙很上路,拍着胸脯。
這下,簡凡樂了,招着手殷勤安排着唐大頭把人一定要送到家,眼見着車啓動了才往支隊裡返,車走了不遠,又聽到了商大牙那破鑼嗓子在深情的呼喚着:
“兄弟吶,您叫啥來着……一定到小官莊來找我,哥不謝你過意不去啊……”
車聲淹沒了聲音,車影已杳,簡凡被這人的真情露白逗樂了,直笑着進了支隊大樓,燈光通明的樓裡,估計這是一個不眠之夜,或者說,是很多人的不眠之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