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入羅帳,驚醒夢中人。
榻上的妙齡女子緩緩睜眼,尚未完全清醒過來,就聽見一道夾雜着喜悅的聲音:“快,快來人,四姑娘醒了!”
這聲音還很是耳熟。
看清楚眼前事物和人,女子翻身坐起,不敢相信地喚了聲:“晴兒?”
面前的小丫頭卻更爲激動將她一把摟住,哭嚎道:“小姐怎麼才醒啊……當時您一摔就暈過去了,可嚇死晴兒了!”
顫抖的雙手貼在丫頭的脊背上,觸感是真真切切帶着溫度的,墨櫻忍不住跟着落了淚,“不要擔心,我回來了……還活着。”
得上天垂憐,她重回到了景誠十六年,算算時間,離將軍府上門提親的日子還有半年之久。
撫上平坦的小腹,墨櫻心道,娘一定會給你報仇。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府裡的幾個女眷聞訊而來。
“櫻兒!”
最先到的中年婦人哭的滿臉是淚,墨櫻還未反應過來就被婦人一把擁住,熟悉的香味鑽入鼻尖,實在是真實的叫人不敢相信。
墨櫻眼一熱,有些澀澀道:“孃親。”
上一世她嫁進將軍府後,與孃親見面的次數就變得屈指可數,更沒有再像年幼時能在母親懷裡撒嬌了。
“是女兒不孝,讓孃親擔憂了。”墨櫻安撫着受了驚嚇的母親,自己心中也是酸脹不已。
“夫人已經擔心的兩天沒有閤眼了,四姑娘可算是醒了。”姨娘周氏在旁道,“四姑娘以後可要小心一些,別再讓夫人擔心。”
周氏脾性和善,這話也是真心實意說出口的。墨櫻看她一眼輕點了下頭,“我知曉的。”
重活一世,她必定會事事小心。
“四姑娘,你說說你都已經及笄了,那林三小姐較你年幼兩歲喜歡玩鬧也就罷了,你怎還會不懂事的與她爭執?”一道略尖銳的嗓音突兀地冒了出來,剩下碎碎雜雜的動靜便一下子都消停了。
墨櫻定眼一瞧,這說話之人正是女眷中的三嬸母陳氏,長得一張刻薄相。
差點就忘了——前世害她慘死的林清和,正是陳氏表姐的女兒。
林清和原來不止害她一次。
上一世,也就是這一次,林清和搶去顧深贈予她的玉佩,爭執中將她推入水池。
她燒了幾天醒來就聽見陳氏說的這些話,心中雖然委屈,但也就真的以爲是自己太不懂事。後來林清和來了一回,表面上說是賠禮道歉,她卻在陳氏的引導下反向林清和連連道是自己的不對,還傻傻的覺得林清和是個良善女子。
也正因如此,後來林清和入將軍府爲妾,她也沒有苛待於她。
如今想想,後來發生的許多事……到她慘死火場,大概都是這些人蓄謀已久的計劃罷。
聯繫種種,墨櫻也裝不出一個好的臉色了,不由冷笑出聲:“嬸母的意思是說,林清和搶我東西推我落水,反而還是我不懂事了?”
“這……”陳氏聞言立馬瞪起了眼,更加尖銳道,“四姑娘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來?清和她性子純善怎會故意推你?我說這些還不都是爲了你,爲了侯府着想?”
墨櫻揚聲道:“我孃親安在,爲何要你來替我着想?”
話音一落只見陳氏的面色更加不好看了,墨櫻還想再說,突然衣袖被輕輕扯了一下。
柳氏衝她搖了搖頭,小聲道:“櫻兒……別再說。”
墨櫻見母親面上有隱忍之意,便什麼都知曉了。
上一世她滿心撲在顧深身上,竟沒有分毫留意母親在侯府上的處境。
父親常年掛帥,她母親性子又十分溫婉,在府上怎麼可能不會被存有野心之人欺壓。
“別擔心孃親,”墨櫻安撫了一句,繼而看向衆人道,“這江陽侯府的主母永遠是我母親,有些人可不要逾矩了。父親一日不回來,這侯府的一切便是我母親說了算!”
衆女眷紛紛道是。
陳氏氣的直喘氣,連說了幾個好字,便扭頭要走。
“三嬸母可別着急走啊。”
“哼,四姑娘還有何事?”
墨櫻看着陳氏,幽幽道:“林清和推我落水,此事不能就這麼算了。”
“你,你想如何!”陳氏臉色微微扭曲,“四姑娘身爲侯府小姐,非要抓着一個不懂事的小戶女兒不放嗎?”
“三嬸母說出這番話,只因你是林清和的親姨母吧?”
墨櫻意味不明地笑笑,看的陳氏不由一陣心虛,語氣便也帶着一絲緊張:“林小姐拿了你的玉佩讓她還回來就是,再向你賠個罪,此事便算過去了,四姑娘覺得如何?”
“我要讓她拿命來償!”墨櫻快步走到陳氏身前,壓低的聲音卻是含着十分的狠意。
陳氏頓時露出驚愕的表情,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嬸母怎麼這副表情?只要她今日上門賠罪,我就考慮一下不再計較此事。”
墨櫻臉上掛着淺淡的笑容,陳氏表情卻難看的彷彿見了鬼一般,轉身就匆匆走了。
……
一個時辰後,侯府上下都知曉了病癒的四姑娘性格大變,可稱得上是判若兩人。
林家人也在此時帶着厚禮趕來了侯府賠罪。
林老爺可謂是做足了禮節,彎着腰連連賠笑:“都是小女清和年幼不懂事,才害得四小姐失足落水。今日得知四小姐病癒,便立刻帶着小女趕來賠罪,望得到夫人和四小姐的原諒。”
墨櫻輕嗤一聲,看着此時年齡尚小卻滿腹心機的林清和,冷冷開口:“聽你這話的意思,是本小姐自己不小心落了水?”
“父親當然不是這個意思!”林清和低着頭辯解道,“那日我撿到一塊玉佩,有些眼熟便想拿來仔細瞧瞧,四小姐不知怎麼就過來將玉佩奪了。”
“清和膽小,當時突然被隻手碰到就慌了神一推,竟不小心將四小姐推入了池中……千錯萬錯都是清和的錯,現在知曉玉佩其實是四小姐的,那也該物歸原主,請四小姐原諒清和的無心之過吧!”林清和說着就染上了哭腔,楚楚可憐的樣子實難不叫人動容。
“可因爲你的無心之過就害得櫻兒落下病根,本夫人如何能不心生介懷?”柳玉晚本就是個軟弱和善的性子,也說不出什麼重話來。
墨櫻也最是知曉母親。
“無心之過?你推我的時候若不是用足了勁兒,我怎會站的穩穩當當的還掉進水池?”墨櫻起身往前走了幾步,逼着林清和不得不往後退,“——還有玉佩,你說不知道那個玉佩是我的?上頭分明刻着我的名字!林清和,你是眼瞎還是怎的沒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