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連忙說道:“我明白!這次真是太感謝二位大力相助了,你們風裡雨裡不容易,看看還缺點啥,小子燒給你們?”
“唉,算了,你自己好自爲之吧!”黑無常嘆了口氣,接着就聽見窗縫裡想起了一陣風聲,我的周身一下子暖和了許多。
我知道,二位使者已經走了,看了看錶,竟然已經三更天了,趕緊站起來大聲喊道:“家裡所有人,快出來!”
我點了點頭對大家說:“時間緊迫,齋戒沐浴來不及了,但是敬神須淨身還是要做的!馬上找一鍋熱水,加入桃枝和糯米煮沸,在加入涼水等我備用!”
所有人都愣着沒動,似乎還是想知道我究竟要幹什麼!二姥爺急了,衝小舅媽和二姥姥喊道:“快去啊,還等什麼!”老爺子發了話,兩人這才趕緊行動起來!
“其他人幫我準備一斗米,供奉在咱家保家仙下面,米中埋一把剪刀和一個秤砣!然後在米斗山蒙上一層紅布!最後剪姥姥頭髮一縷,用黃表紙包上,壓在保家仙排位前!
等衆人都忙起來後,我見屋子裡就剩下了木木和二姥爺。我遞給對木木兩道靈符說道:“現在你守在這裡,將靈符一手一個塞進姥姥手裡,記住,假如聽見隱約有人呼喚姥姥名字的時候,你就趕緊輕輕按住姥姥的肩膀,然後大聲回答說‘不去不去,剪刀飛飛,秤砣捶捶’!”
二姥爺低聲說道:“孩子,你一片孝心二姥爺看在心裡呢!你告訴我,你要借給老太太多少壽啊!”
我壓低聲音答道:“五年!”
二姥爺嘴脣抖了抖,說道:“唉,難爲你了!等完事之後,多少點紙錢,讓無常老爺第一給你美言幾句吧,畢竟是行孝道,說不準還會在給你一些呢!”
我點了點頭說道:“二姥爺,我記得你家是不是有一張魏玄成的天師着裝畫像?若是能找到趕快借我一用!”
二姥爺忙說:“有,有,這是你小姥爺最後離家出走前送我的,據說是哪個道士送他的,你等着,我這就去取!”
所謂的魏玄成就是盛唐大名鼎鼎的諫臣魏徵。我之所以讓二姥爺取來魏徵的畫像是有歷史淵源的。
據元代《玄天上帝啓聖錄》等記載,唐貞觀年間,太宗李世民因爲隋末戰亂,殺戮甚重,特別是在玄武門之變中屠戮了兩個兄弟,折損的陰德,一度常常被遊魂索命,最嚴重的一次已經奄奄一息。
魏徵本來並非李世民的親信,而是追隨太子李建成的謀士,不過後來跟了太宗後,覺得李世民文韜武略都要比李建成更勝一籌,特別是他愛民如子,深得魏徵讚賞。看到太宗皇帝日夜爲鬼魂所擾,陽壽將盡,道士出身的魏徵看在眼裡,特意親往郡廟,虔心拜禱,然後創立了鬥米祈福法陣,親自“度陰借壽”,爲李世民借來了十五年陽壽,使得李世民多活了好些年,最後君臣一心,開創了貞觀之治!
魏徵後來將此法寫成了一個小冊子,叫做“鬥米祈福法陣”,一直在道家內部流傳,只是後人卻一直不敢再嘗試。直到了宋代,有一位宰相的妻子要去世了,宰相夫妻恩愛,四處求神,請來的法師在無奈之下,想到了“鬥米祈福法陣”,恰好宰相願意拿出自己的陽壽給妻子,法師便準備試一試。可是,連續做法三天,都沒成功,宰相夫人每況愈下。法師抱着試一試的態度,找人畫出了魏徵畫像,親自帶着宰相家人焚香齋戒,請魏徵神靈親自主持法陣。老婦人本來眼看就要死了,結果通過這次對上天祈禱,竟然又奇蹟般生還了過來。所以便有了“魏徵法,魏徵行,凡夫俗子行不通”之語,而魏徵也就成了借壽的祖師爺,一旦有鬥米祈福,都要掛上他的畫像在一旁助陣!
沒多大一會,舅媽就進來告訴我,水已經燒好了!
我將燒好的水倒進洗澡間的大木桶裡,先用草木灰擦洗雙手、兩膝和額頭,這是五體之地,用草木灰可去煞氣!探後再用柳樹枝蘸燒好的水撣去身上的塵土,最後再分三次舉起水從頭淋到腳。等臉上的水淌幹之後,穿戴好麻線素裝,赤腳走進供奉保家仙的房間。
此時二姥爺已經把魏玄成的畫像掛好了。我將一張案桌在神位前放好,桌上擺上香爐供果,點上妙香,然後五體投地,焚香禱告,虔誠懇請神靈准許借壽。
借壽不是小事,是有違天常之事,所以要先白天,祈禱原諒;然後在拜地,地府掌管生死,閻羅天子、無常老爺都是要一一祈求的;當然,最後就要拜借壽者一生所接觸的仙鬼靈怪,希望有緣的幫個場子,有仇的別砸場子!
“這孩子,這麼大的是也不找我商量商量!”老媽站在屋外開始哭哭啼啼!
老爸探口氣說道:“到底是我兒子,這事做得對,你就別哭了!”
二姥爺在一旁說道:“大丫頭,這時候還不是哭的時候,你不要分散了小肖的心智,既然法陣已經開始了,就不可能停下來了,咱們只希望法陣能夠成功!”二姥爺這麼一說,老媽就不在言語了,可是我人就能聽見輕微的抽泣聲!
可是,也就是這時候,忽然院子裡狂風大作,幾道房門被風吹的啪啪直響,一道冷空氣像是過堂風一樣從角角落落算了進來……
“我,我去把門都關上!”姨媽顫顫巍巍的說道,聽得出來,她有點害怕!
“我隨你一起去吧!”小舅媽隨聲說道!
“砰”,二人話音剛落,一聲巨響,屋子裡的燈泡竟然爆掉了……
“啊……”在場的幾個女人不約而同地大叫起來,隨後老媽便大喊道:“不行,我得去看看老太太……”
“不能去!除了木木,現在誰也不能去那屋!”我斷然喝道。
我知道,現在是命數交接的時候,也是遊魂散魄趁虛而入的實際,看來架勢,該來的已經來了……
外邊的大黃叫的越來越歡,不知道什麼時候,院外的柳樹上還飛來一隻夜貓子,嗚嗚咽咽的叫個不停,好像有人在哭,又好像有人在笑。
俗話說,不怕夜貓子叫,只怕夜貓子笑,這女人抽泣一樣的聲音着實讓人聽着心煩,讓我根本無法集中心思繼續進行法陣!
“真該死的報喪鳥,老子不會讓你們得逞的!”我心裡默默地說道!
二姥爺站在屋門口,大概也聽見了我沉重的呼吸,怕我分心,馬上對家人說道:“誰去把這孬鳥趕走!”
“你們都在這吧,我去!”說話的是胖子,這小子竟然也從廂房裡起來了!
“嗚嗚,撲啦”,胖子出去了沒半分鐘,就聽見夜貓子忽然一聲長長的哀鳴,驚飛了……
此時寒氣已經越來越重,整個屋裡唯有那一點暗紅色的香火點成了暖意的化身!我依舊匍匐在案前,不停地向天神、地鬼祈禱着。這時候我不得不也相信經典裡所記的宋代故事,哪怕這緊緊是一個荒誕之談我也要試一試!
“祖師爺呀祖師爺,我凌肖心意已決,願意將自己的陽壽五年借給外祖母尹春蘭,現在已廣開鬥米祈福法陣,希望您老人家成全!我給您送錢了!”
連續說了三遍之後,我將早就疊好放在一旁的黃表紙在畫像前點燃,火焰升騰起來之後,我微微擡起頭來,竟然看見有個影子模模糊糊地走到了米鬥前,我趕緊將頭重新低下,繼續念着祈禱詞。
雖然只擡頭瞄了一眼,可我卻看見這人身高足有兩米多高,身穿鏽蟒錦袍,威風凜凜,雖五大三粗,但走起路來卻溫文儒雅。我看見他站到米鬥前,伸手插進米中,說了句:“傲不可長,欲不可縱,樂不可極,志不可滿,壽本定數,奈何孝悌入鬥米,粒粒真情!”
我心中又驚又喜,雖然不知道他到底在說什麼,但是卻覺得似乎看見了勝利的曙光。可是,我此時還不能歡呼雀躍,下面還有很多未知,所以只能像是根本沒看見他一樣繼續三叩九拜着祈禱!
實際上,我不是最心焦的,最難熬的是守在門外的家人,因爲以上所有的種種,我的家人們是看不見的,他們能看見燈滅了,貓頭鷹笑了,卻不能看見這個帶着希望的身影……
“尹春蘭,走啊,走啊……隨我們走吧……”
忽然,窗子外面響起了一個女人的聲音,這聲音鬼魅異常,像是發了春的母貓,讓我聽得心中一怔,狗日的,招魂鬼來了!
我現在正在法陣之中,是萬萬不能起身的,驚動了好不容易請來的各道諸神,那就前功盡棄了,現在只能寄希望於木木了!
“姥姥,你醒了?您不能動啊!”這是木木的聲音,顯得有點驚慌失措!
我心中一下子緊張起來,木木啊木木,現在厲鬼勾魂,姥姥纔會被引直了身子,你這樣呼喚根本無濟於事啊!快按照我交代你的說啊……
“媽醒了!”“媽醒了,快去看看……”
老媽和阿姨聽見木木呼喚姥姥的聲音,都以爲姥姥醒了過來,爭着要過去看看!
不行啊,不能過去,我被急的差一點就站起來了,可剛擡頭看見妙香的紅點我就反映了過來又繼續匍匐在了地上。只能心裡默唸着,老媽啊,千萬別過去,千萬別過去,木木啊,木木,快念我教給你的詞啊!
“你們都給我站住,在小肖出來之前,誰也不能去東屋!”關鍵時刻,還是二姥爺站了出來,將所有人喊了住!
“不去不去,剪刀飛飛,秤砣捶捶!”木木終於反映過來了,大聲念道!
“宵小之輩,竟敢犯我法陣,受死吧!”木木的話音剛落,就聽見米鬥前的影子忽然怒喝一聲。
我用餘光瞄了一眼,只見黑影一擺,嗖嗖兩下,從米鬥裡便飛出去了一把金光閃閃的剪子和一個秤砣,順着屋檁檐就飛了出去!
“啊……”,隨後就聽見一聲毛骨悚然的尖叫,撲棱撲棱了兩聲,似乎是有什麼東西被擊落了一樣,過了一會,整個院子安靜了下來,連風似乎也在一瞬間停止了。
我心中一陣狂喜,看來法陣最艱難的時期已經過去了!
“謝謝祖師爺顯靈,謝謝!我凌肖向閻羅天子求禱,請成全我的願望,我願意拿出五年的陽壽給我的姥姥!”我又拜了三拜!
“噗!”的一聲,放在案前包裹着姥姥頭髮的紙包突然燒了起來,冒起了一股藍色的火焰,眨眼之間,紙包和頭髮都消散的無影無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