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我那二十多年沒有見過的父母,我必須踏上這條路,哪怕前面充滿荊棘,充滿了未知的迷途。我都必須要前去,因爲我實在忍受不了孤寂的折磨了。
你知道從小到大一直被人嘲笑沒有爹孃的滋味嗎?你知道每個寒冷深夜把身子蜷縮在被子裡痛苦呻吟的味道嗎?你知道面對一切扛不住的困難的時候,親眼看着別人去找自己的父母,而我,我只能咬着牙齒,任由鮮血混合着淚水在嘴裡流淌。然後告訴我自己,男兒當自強的感受嗎?
我知道,這是我二十年來壓在我內心最深處的痛苦,是我不敢向別人揭開的秘密。因爲這個秘密實在是太傷人了,傷人到我一想到就感到身體發寒,手腳抽搐。
此時卡山就在我的身體,他是二十年前把我父母帶進封門村的導遊。不管父母至今還在不在封門村,或許這麼多年來他們早已經消亡了,又或許當時他們去了另一個地方也說不定。總之,現在的卡山是我唯一的希望。封門村,就算你是龍潭虎穴,我也要闖一闖!
“到了,”走了大概三個多小時,卡山終於停下來了。他手指着前方的一顆大柳樹,然後道:“看見那顆大柳樹了嗎?那就是封門村最前面的樹。”
這顆大柳樹也不知道是因爲什麼,好像是一直就在封門村裡面似的。高七的日記裡提到過,他們一進入封門村就能看見這顆大柳樹。卡山也說過,他們也見過這顆大柳樹。彷彿這顆大柳樹就是封門村的標記似的。
雖然三十幾公里,但是畢竟都是山路,就算是我們已經加快了腳步,還是花了三個多小時。當然,這主要是照顧卡山年老的關係,真不知道,他都老成這個樣子了,怎麼給別人當導遊的。而且其中因爲我們沒有在卡山家裡吃飯,我們不得不停下來進了一次餐,補充體力。
“這就是封門村嗎?”雖然我知道那顆大柳樹很可能就是高七說的那一顆,但是我還是忍不住的說道,儘量表現出我們隊封門村一無所知。
“是啊,這就是封門村,只不過那顆大柳樹上面有會動的布娃娃,你們要小心點。”卡山嘆了口氣,時隔多年,他又是來到了封門村,難免有點觸景傷情。
“卡山爺爺,您就送到這裡吧,餘下的路我們自己進去。”彭永江忽然道。
“那怎麼行!”卡山眼睛一瞪,頗有點餘威,“這裡距離封門村雖然看起來很近,但是走起來也有二十來分鐘的路程。我知道我老了,不中用了,不過我送你們去封門村的門口不過分吧。”
彭永江苦笑,然後對我使了個眼色,我素雖然不太明白彭永江爲什麼要勸卡山回去。但是我和彭永江配合慣了,自然不會懷疑。我連忙道:“卡山爺爺,您看,這會兒都下午兩點了,您要是再不抓緊回去的話,卡卡會擔心的。我們您就別擔心了,我們是那六個人的後代,我們的本事您還不放心嗎?卡山爺爺,聽我的,您就送到我們到這裡吧,好意我們心領了。”
卡山愣了一下,然後沒有拒絕,只是神色有些落寞,頗有點英雄末路的樣子。卡山也知道,如果他堅持去封門村的話,他一點自保能力都沒有,只會給我們帶來麻煩。
我看着卡山不說話,也愣了一下,連忙道:“卡山爺爺,您別多心,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我答應了您,要保你安全的。我……”
卡山擺擺手,打斷了我的話,索然的嘆了口氣,“唐安,我知道你的意思。也罷,我就送你們到這裡吧,不過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就說,”卡山把頭擡起來,眼睛莫名的看着天空,“就說二十年前的卡山感謝他,感謝他替我找回了我的兒子。謝謝你!”
我重重的點了點頭,當然,在我心裡或許對這種事情不會怎麼感興趣。畢竟當初我爸剛好也需要導遊,而且聽彭永江的語氣,那夜叉並不是太難對付,當時我爸他們幫助卡山只是舉手之勞,甚至可以說是一種交易罷了。但是卡山這股淳樸的氣息還是打動了我,都說人心不古,有些人還是懂的感恩的,只是我們一直心存戒備罷了。
我神色鄭重的道:“卡山爺爺,您放心,這句話我一定會帶到的,只要我找到我爸的話。”
卡山一笑,神色頗爲灑脫,“吉人自有天相,你爸會沒事的。行了,我老頭子也不囉嗦了,既然你們不要我送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有什麼事只需要回來捎個口信,我一直都在那裡。”
“先等一下,”看着卡山轉身欲走,彭永江忽然喊道,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符來,“卡山爺爺,給,這個就當是給你的報酬了,謝謝你。”
我看了一下,發現那張和卡山胸口荷包裡面的符是一樣的。卡山接過來看了一下,發現並不是金錢,所以還沒有拒絕,只是拿在手上,然後不解的看着彭永江。
“這是護生符,”彭永江笑道,“和二十年前我大伯給你的是一樣的效果。我尋思着也不能讓你白帶我們來不是,給你錢又顯得庸俗。我來的時候看過了,卡卡身上並沒有護生符,你把這個給他,效果還是有的。雖然做不到百毒不侵,但是一般的邪靈肯定是能夠避免的。這可是我們彭家獨有的護生符,別人想買都買不到呢。”
忽悠,你就接着忽悠。我看着彭永江那看起來毫無挑剔的表情,雖然眼神裡滿是真誠,但是那股子騷騷的氣味總歸是掩飾不了的。我和彭永江這麼多年,對他的尿性早已無比熟悉。二十年前,彭槿北就忽悠了別人,現在彭永江還繼續忽悠。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說起來,那六個人的隊伍和我們還真是有點像,要麼賤的出奇,要麼騷的離譜,要麼淫蕩下流。只是不知道我母親是個什麼性格,總不會和凌茜一樣吧?
卡山想了想,既然不是錢,也就沒什麼好客氣的了。再說了,卡卡身上的確需要一張這麼的符。這裡畢竟到處是山,陰氣太重。如果一個不小心遇到什麼,都是正常的。
卡山細心的把符放在身上最嚴密的地方,然後對我們細心交待了幾句,然後就走掉了。
“唉,你什麼意思?”看着卡山走遠了,我這才問彭永江,“爲什麼不讓卡山繼續帶我們了,這雖然看起來很近的,但是山裡的路比較不好走,望山跑死馬的道理你又不是不知道。”
彭永江用一種看白癡的眼光看着我,把我看得心裡一股無名火起,只打算着一腳把彭永江踹到山溝裡的時候,張化明解釋了。
此時張化明的表情很是嚴肅,他和姜益氣不斷用銳利的眼神打量着四周,然後道:“唐安,難道你沒發現嗎?這裡已經不是二十年前的封門村了。甚至不是高七進來時候的封門村了。”
姜益氣一路上難得的沒有開玩笑,神色一直很嚴肅,甚至連話都沒有說幾句。此時姜益氣卻道:“張化明,你也發現了嗎?我總感覺我們好像被什麼東西盯上了,但是又說不上來是什麼東西。”
我愣住,然後和一臉無辜的凌茜大眼瞪小眼。五個人當中三個人都發現問題了,只有我和凌茜一臉無知的樣子,現在看來,我的確是有點白癡。不過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凌茜也沒發現。蠢人畢竟有個伴,也不至於獨孤求敗不是。
我說:“你們到底在說什麼,什麼不對勁,我怎麼沒感受到?”
彭永江直接翻了個白眼,一副不想對我解釋的樣子。但是由於了會兒,還是解釋道:“唐安,就算你沒發現什麼不對勁,這裡的陰氣你總感覺到了吧?你沒發現這裡比我們來的地方冷了些嗎?卡山爺爺年紀大了,無論是這裡出現了什麼,我們都不好帶着他了。萬一出現什麼意外,我們的罪過可就大了,你讓卡卡怎麼辦?”
“沒有啊,”我的眼睛更無辜了,我身上只是隨便的披了個外套,而且由於剛剛不斷的上山下山,身上汗漬過多,我還把外套給脫掉了。
凌茜彷彿是意識到了什麼,下意識的抱了抱胳膊。我更意外了。
彭永江眼光不斷的掃着我,就像是看動物園裡面的珍稀動物一樣。彭永江說:“唐安,你不會是爲了掩飾你的白癡而故意裝出來不冷的吧,要真是這樣,那你可就真的白癡了。”
這下我更是無辜了,我眼睛一瞪:“你才蠢呢,你自己看,我胳膊上還是汗漬呢,這種掩飾不了吧?”說完我把胳膊湊了過去,這會兒我身上只穿了一件短袖,胳膊基本上都露在外面。
彭永江果然湊過來看了一下,嘴裡不住的感嘆着:“嘖嘖,這胳膊,長得也太醜了吧?瞧這毛長得,跟黑猩猩似的。”
我頓時一頭黑線,“死道士!我讓你看汗漬,不是看毛!拜託你別拿你那猥瑣骯髒的眼神打量我好不好?奶奶的,噁心死我了。”
彭永江嘿嘿一笑,渾不在意。可是過了一會兒,他就笑不出來了,他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我的胳膊,這會兒不是欣賞我的體毛了,而是真的發現了不對勁。
“道士,你怎麼了?”姜益氣走過來,然後順帶着掃了一眼我的胳膊,然後也愣住了,脫口而出道:“唐安,你個畜生,你還真的在流汗?”
這時大家一起圍了過來,不斷地打量着我的胳膊。我突然感到一股寒意,不是彭永江他們的那種寒,完全是心寒。爲什麼彭永江他們都感受到不對勁了,只有我沒感受到?我不是一個粗神經的人啊。
剛剛爬山的時候大家都把外套脫了,但是這會兒除了我基本上都穿上了。凌茜本來也不覺得,可是經姜益氣那麼一說,她也把衣服穿上了。現在只有我一個獨特的珍稀動物了。
“看什麼看!”我把胳膊收了回來,順帶着把外套披在身上,“不就是流汗嗎,大爺我身體好,哪像你們,整天一副腎虛陽痿的樣子,一看就是營養不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