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他鎮定精神,勉強按下接聽鍵,不管事情發展到什麼地步,該來的總是會來的。
那邊梅紫芳的父親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直接道:“志明,你還是過來叫棺吧。這件事情真的沒完,你不來叫棺的話,她不肯干休的。”
原來事情是這樣,按照他們當地的習俗,死在外面的人必須要把自己的屍體帶回來,這叫做落葉歸根。當然,帶回來的屍體是不能停放在家裡的,這樣不吉祥。最好的處理辦法就是,在屍體回家的當日,立馬下葬。這樣對死人對活人都是一個交代。
雖然屍體運回到家鄉的時候,由於在棺材上面趴了一晚上,梅父的年紀又大了,所以梅父身體實在是吃不消了,走路都走不穩。但是無論司機說什麼,梅父都要堅持今天立馬下葬。
司機無奈之下,只好答應幫忙。因爲梅紫芳並沒有其他的兄弟姐妹,過來擡棺的人是梅父親自叫過來的,司機也是其中一個。梅父雖然體力不支,但是仍然堅持在前面叫棺。
儘管有着梅父親自壓鎮,而且爲了安全起見,梅父還請了一大批的和尚過來念經超度,但是事情還是發生了。在棺材擡到半山腰的時候,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擡棺的人腳步一陣搖晃,棺材竟然開始擺動起來!
剛開始梅父還以爲是這些人氣力不繼呢,可是過了一會兒發現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那些擡棺的人一個一個面色發青,使勁咬着牙,好像肩膀上承受着什麼難以承受的重量似的。而且各個腳步搖晃,說不出話來。
如果是沒有吃飯,一下子沒力氣還好,但是這怎麼看起來像是,這棺材的重量忽然增加了一樣。事後那個司機跟何志明詳細描述過這件事情。
司機是這樣說的,開始擡棺的時候還好好的,重量並沒有什麼問題,可是剛剛擡到半山腰的時候,那棺材就好像忽然變成了一塊巨大的石頭,重量難以計算。四個擡棺的小夥子一下沒注意,頓時開始搖晃起來。
剛開始還好,幾個人還試圖保持穩定。可是那動起來的棺材,就好像是上了發條的時鐘一樣,怎麼樣都不肯停下來。而且隨着棺材的搖晃,棺材的重量也是越來越重。
棺材越來越重,擡棺的人自然承受不住,腳步不斷的亂晃。再加上又是半山腰的地帶,坡度比較陡,路面不平。四個人一下子就失去了重心。
“嗖!”那棺材就像是一支被射出去的利箭,在四個人目瞪口呆的眼光下,頓時朝着山坡下滑了出去!
“快,快把棺材找回來!”哪怕是梅父反應快,也只來得及喊出這句話來。梅父只感覺到兩眼一黑,差點都暈了過去。
梅父一咬牙,然後道:“志明,你也知道的,紫芳的那隻眼睛掉下來了。當時你暈過去的時候,我把那隻眼睛扔回棺材裡面去了。但是這會兒,那棺材掉落在山腳下,紫芳的屍體雖然找着了,但是那掉下來的眼睛卻是不見了。”
“什麼?”何志明一驚,差點手裡的手機都丟在了地上。連續以來的打擊,使得他幾乎都聽不見梅父那邊說話的聲音了。他心裡只有一個聲音在不斷的迴盪。
爲什麼?這一切究竟是爲什麼?梅紫芳,你爲什麼這麼殘忍!辜負你的人明明不是我!是你背叛我在先的,我也沒有對不起你。你到底爲什麼,又有着什麼理由這樣對我?憑什麼?
何志明心裡涌起一股狠意,他忽然想到了很久以前自己聽說的五大家族,這同仁醫院就是五大家族裡面的張家開的。何志明要找得自然不是張家,而是會鬼神之術的彭家!對,就是彭家,只有彭家能夠解決這個事情。不管是往梅紫芳的墳墓上面潑黑狗血,還是去拿鐵鏈子把梅紫芳的棺材捆起來,何志明都不想讓梅紫芳再這樣下去了。不然的話,何志明遲早會被逼瘋的。
“叫棺吧,志明,你必須過來叫棺,不然的話,這件事情完不了的。”梅父在那邊語重心長的說道,對於自己女兒這種糾纏不放的行爲,梅父顯然也是很不認同,但是他無可奈何。
梅紫芳死的時候穿的是紅裙子,心裡帶着的也不知道是對誰的怨氣,肚子裡的孩子雖然打掉了,但是裡面的生氣還沒來得及完全消散。也就是說,梅紫芳死的時候,肚子裡有怨氣,也有生氣。而且,在她死後,屍氣自然是免不了的。
這麼多氣融合在一起,梅紫芳又是上吊而死,死後自然不會是什麼省油的燈。
對於梅父的話,何志明並沒有放在心上。叫棺?這不就等於是向梅紫芳屈服了嗎?她那個女人,一旦自己屈服,恐怕會更加變本加厲。
不行,這件事情必須解決!何志明下定決心,然後隨意打發梅父,然後去找張家人去了。他本來是想通過張家人找到彭家人的,但是張家人卻沒有那麼好說話。哪怕是何志明花費大量錢財,最終也只是讓張家幫忙出手。
當時出手的是張家的另一個人,按照輩分來說,應該算是張化明的叔叔輩的。本來是想讓張化明去的,但是張化明那段時間剛好和我們去了封門村,自然就沒有時間了。
怎麼出手的我不知道,但是結果很明顯,鎩羽而歸。何志明帶着張家人趕到梅紫芳老家的時候,梅父已經重新找了具普通的實木棺材,然後把梅紫芳那殘破不堪的屍體重新裝了回去。由於梅紫芳的眼睛本來就掉了,再加上又是從山坡上掉下去的,梅紫芳的屍體現在已經是十分的不完整和恐怖了,也不知道梅父到底是鼓着多大的勇氣才把這些零碎的身體部件給裝進去的。
何志明不敢看棺材裡面,也不想看。那些零碎的殘肢,只要是個正常人,恐怕都沒有想看的慾望。他把眼睛看向隨他而來的那個張家人。
“讓開吧,讓我看看,”張家人走到棺材旁邊,也不避嫌,直接用手打開了棺材蓋子,然後看起了那具屍體來。張家人看了一會兒,然後道:“不行,此人已經是厲鬼了,我們張家人非頂尖高手處理不了。這種情況,恐怕只有家主來了才管用。”
梅父雖然不知道何志明帶的是什麼人,但是張家人一開口,他就已經猜的差不多了,他把張家人看成了是道士之類的人。
梅父忽然一把衝上去,然後蓋住棺材,厚實的棺材蓋子,在合上的時候發出了轟轟轟的響聲。梅父雙手叉開,一把站在棺材的前頭,就像是守護自己最重要的東西一樣。他甚至還用警惕的眼光死死地盯着何志明和張家人,“志明,你到底要幹什麼!紫芳已經這個樣子了。志明,我知道,這樣對你來說很不公平,但是相信我,只要你叫棺的話,紫芳一定會善罷甘休的!”
梅父的身體一晃一晃的,白色的頭髮在空中飛舞的像是銀色的雪花。何志明看的心中一軟,甚至就想答應留下來叫棺了,但是不知道爲什麼,何志明心裡忽然有一股怨氣,“梅叔叔!你知不知道,紫芳她已經害得我夠慘了,而且你也知道,我並沒有辜負她。爲什麼,爲什麼要我來揹負這些?你以爲我不知道你們這邊的叫棺是什麼嗎?要我去叫棺,憑什麼?”
何志明來的時候也打聽過了,這邊的叫棺習俗在很早的時候就有了。所謂的叫棺,其實就是在屍體進入棺材準備埋葬的過程中,叫棺人從棺材擡起的那一刻,一直到棺材入葬。叫棺人必須保持痛哭流涕的表情,一邊哭,一邊懺悔。
雖然後面有了職業的叫棺人,但是那都是應付場面用的,跟演戲的差不多,並沒有什麼實際的作用。但是換到梅紫芳這裡就不行了,如果梅父找來這麼一個假冒的貨,估計分分鐘就會被掐死。
梅父聽完這段話,略帶失望的看了看何志明,但是愣是忍住什麼都沒有說。他是農村人,農村人的樸實在他身上一覽無餘。他知道這件事情的確是和何志明關係不大,何志明沒有這個義務去叫棺。但是何志明這樣明明白白的拒絕,還是讓梅父感覺心裡不舒服。
梅父一揚腦袋,“何志明,我不管你要幹什麼,但是你們絕對不能動我的女兒。志明,你應該知道,我是爲了你好才讓你叫棺的,既然你執意不肯,我明天親自叫棺把我女兒下葬就是了。這裡不歡迎你們,你們走吧!”
何志明看着站在棺材面前的梅父,想說點什麼,但是什麼都沒有說。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根本就不是認錯能夠解決的。這件事情和何志明無關,梅紫芳都能死死抓住不放,那麼一旦何志明低頭認錯去叫棺的話,這一輩子都無法安寧了。
何志明嘆了口氣,說了一句保重之後就和張家人退出來了,走到空曠的地方,他一把拉住張家人的手,眼看着就要跪下,卻被張家人拉住了。
“我說過了,這棺材我們張家人無法起靈,”張家人嘆了口氣,“此女已成氣候,三氣合一,紅衣而吊,是爲殃!這件事情,除非是我們張家家主出手才行,其他任何的張家人都解決不了。”
何志明毫不猶豫的道:“那就請你幫忙,一定告訴我,如何才能讓張家家主出手,多少代價我都可以承受,求你了!”
張家人看了一眼別處,然後道:“何志明,不是我們張家不幫你,而是我們張家也有點不方便。家主身份尊貴,更是不可能出手的。再說了,術業有專攻,如果你能找到彭家人的話,通過道家之術也是能夠解決的。畢竟這棺材都要下葬了,起靈是來不及了。”
“那如何才能找到彭家人幫忙?”
“這個就要看你運氣了,”張家人毫不猶豫的掉頭就走,“我會幫你去問的,至於彭家人幫不幫你,這就看你的造化了。實在不行的話,你就去叫棺吧。”
何志明頓時陷入絕望之中,但是身爲一個男人的尊嚴,使得他絕對不會回頭去叫棺的。那樣痛哭流涕的承認自己有錯誤,而且還是在本身並沒有錯的前提下,就顯得太沒有骨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