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兒。”她又開口喊了一句,這句就像是召喚一般,力道微微加重了。
我身體狠狠的一抖,全身不可抑止的抖動起來,眼眶裡的淚水也不由自主的往下流淌。我終於知道這個女人是誰了,這種感覺,從始至終,只有一個人才能給予。這個人就是……
“媽!”我大喊了一聲,涕淚橫流。我想要衝過去擁抱住這個溫柔至極的女人,但是我的身體卻根本不受我控制。無論我怎麼樣的用力,仍然無法使得我的腳步移動一步。
她笑了,笑的很美,淚水都是溫柔的模樣。她緩緩地走過來,如同是天邊飄落的仙女,溫潤如玉的手掌輕輕地撫在了我的額頭上。“安兒,你最近還好嗎?”
我的額頭處傳來一片溫暖,感覺冬天裡被暖爐照耀到了一樣。我哽咽着聲音,想伸出手去抓住我媽的手,但是無論如何,我的身體就是動不了。
看着我不動,她的眼神逐漸驚恐起來,“安兒,你怎麼了,是不是生氣了?對不起,都是媽媽不好,是媽媽連累了你,我當時也不想帶你進酆都的,可是我沒辦法……”
說着說着,她開始哭泣起來。眼淚就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上。腦子開始混沌起來的我,根本沒有想到這裡是滇池。就像是流眼淚了,也看不見的。
但是我的確是看見了,我張開嘴咿咿呀呀的開始發聲,但是在我喊出了那句‘媽’以後,我就再也開不了口了。無論我怎麼樣的努力,我仍然說不了一句話,做不出一個動作。我唯一可以做的,只是眼睜睜的看着她在那裡無奈的哭泣。
悲傷、痛苦、彷徨,一瞬間,所有的負面情緒就像是上古時期被鎮壓的兇獸一般,無論多麼堅固的封印,都在頃刻間灰飛煙滅。這些兇獸肆無忌憚的開始在我身體裡肆虐,我痛得眉頭都忍不住的皺了起來。雖然我看不見我的心,但是我感覺我的心已經開始慢慢的死亡。
“安兒,對不起……”她收回放在我額頭上的手,兩隻手放在自己的嘴巴上捂住,低低的嗚咽起來。看起來就像是受了傷的小動物,她滿臉淚痕的看着我:“安兒,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真的沒有辦法,我沒有辦法……”
我的內心裡的愧疚不知道爲什麼,在我看見她這種表情之後,竟然瞬間消失的乾乾淨淨。取而代之的是煩躁,以及……殺意。
“沒有辦法?”我的嘴終於能發聲了,只不過發出的聲音卻不是我自己想發出的,連我自己都能聽得出來,我的聲音裡是有多麼的不耐煩。我內心裡僅有的一絲清明告訴我,我這樣說不對,但是我還是不由自主的接了下去,“沒有辦法?呵,沒有辦法!真是可笑!你們一句沒有辦法,就可以把我丟入酆都不管,你們一句沒有辦法,就可以把我丟下二十年,你們一句沒有辦法,就可以讓我二十年失去父愛失去母愛,最後還不得踏上去尋找你們的道路?憑什麼?憑什麼?啊!你告訴我,你們是憑什麼,就憑那個什麼狗屁的唐家使命嗎?我呸,去他媽的唐家使命!”
我不知道我爲什麼要這樣說,但是我這樣說完之後,我的內心裡竟然隱隱的升起了一絲暢快的感覺。不,這不是我,這不是我。我不斷的搖頭,試圖讓自己擺脫這種想法,但是你越想擺脫,就越是揮之不去。它就如同是藏在內心深處的夢魘,呼之則來揮之卻不去。
她彷彿是被我這段話傷到了,臉上一副十足震驚的表情,呆呆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道:“安兒,你怎麼可以這樣說話,你怎麼可以?”
“爲什麼不可以?”我死命的控制着我的嘴巴,但是我仍然無濟於事。此時的我就好像是成了一個旁觀者,只能呆呆注視着他爲所欲爲。“爲什麼不可以?你們爲了那狗屁的唐家使命,你們拋棄了我長達二十年,最後還逼的我不得不踏上這條道路,你們還有臉問我爲什麼。像你們這樣不負責任的父母,你們還有什麼臉活在世上?”
我這話說的我自己的心裡抽搐,我感覺現在和我媽說話的根本就不是我。而是一個披着唐安外皮的僞君子,我只能看着他在我面前耀武揚威。
“還有什麼臉?”她待了一下,臉上的表情我見猶憐,只要是個正常的男人看見都會心疼的不行。她泫然欲泣道:“是啊,還有什麼臉,還有什麼臉。安兒,對不起,這件事情的確是我和你父親做得不對。既然這樣,那麼安兒,你自己照顧好自己吧!”
說完,她手裡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來一把刀,寒光閃閃的。她拿着刀,反手就是朝着自己的胸口紮下去,沒有絲毫的猶豫。
我內心裡的抽痛繼續開始升起,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我的身體可以開始動了。我大吼了一聲,瘋了一般的朝她衝過去,“不要!”
速度很快,快的如同是天地間的閃電。但是還是來不及了,我衝過去的時候,她的胸膛已經被狠狠的刺開,濃郁的鮮血嘩啦啦的往外流淌。
“不,不,不!”悲傷、難過、刺痛。一系列的感情再次的浮現在我心裡,無窮無盡的愧疚開始不斷的襲擊着我的心臟。
“啊!”我仰天怒吼了一聲。眼睜睜的看着她倒地不起,我卻無能爲力。想到她竟然是因爲我而死的,我內心裡恨不得殺了我自己。
“安兒,安兒……”鮮血流了滿地,她掙扎着把手放在我的胸膛處,輕輕地呼喚道:“安兒,真的對不起,當年的事情是我和你父親決定的,對不起……”
“不!不!不!媽,你聽我說,你聽我說!”我哭得就像個孩子,由於哭的過多,眼睛都紅腫了,“媽,你聽我說,剛剛的那不是我,那不是我啊!”
她溫柔的一笑,輕輕地點了點我的頭,“安兒,媽不管是不是你。媽都該死。你知道嗎,媽這些年過的也很不容易,想到你一個人生活在外面,我就心疼不已。這一刀,就當是媽補償你的。安兒,以後媽不在的日子,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聽着這近似於訣別的話語,我內心裡再次抽痛,什麼叫痛不欲生,這感覺我算是真正的領悟了。那股強烈的想往自己胸膛處刺上一刀的感覺,不斷衝擊着我的神經。或許,真的只有我死了,纔會不感覺到這般痛苦吧。
死了吧……
死了吧……
死了吧!
看着她緩緩地閉上那美麗的雙眸,我再也忍不住,撿起地上掉落的刀。刀很鋒利,上面還印着她的鮮血。像她這麼美麗的人,想必是十分愛乾淨的吧。
我把她收拾乾淨,用自己的袖子緩緩地擦拭着她的胸口,然後用刀對着自己的胸膛比劃了一下。再不猶豫,舉起刀狠狠的就刺了下去。
“唐安!”
一聲重重的喝聲打斷了我的動作,我忍不住的朝四周看去,發現周圍什麼也沒有,除了她的屍體安安靜靜的躺在地上,天地一片寂靜。
我張開嘴,剛想問點什麼,強烈的昏睡感再次襲擊而來,我再也堅持不住,身體往後一倒,沉沉的睡過去了。
……
“死道士,你到底有沒有辦法啊?”姜益氣此時已經脫掉了那厚重的潛水服,大家正擠在一個空曠的山洞之中。姜益氣看着周圍的黑暗,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忍不住捅了捅旁邊那個正在念唸叨叨的道士,神色間一片惱怒。
彭永江也是微惱,哼了一聲,“我怎麼知道,唐安這是沾染上了什麼東西,應該是陷入到幻境當中了。我剛剛試圖以靈魂傳音的方式傳進去,可是收到的效果卻是甚微。”
“唧唧歪歪的沒完,一點屁用沒有。”姜益氣哼了一聲,然後推開彭永江,自己站在彭永江剛剛站的地方,“你讓開,我來。這幻境可不是好惹的,萬一在裡面死掉了,那就真的出不來了。就算是能夠保住性命,估計下半輩子也要成爲植物人了。”
彭永江被姜益氣推開,沒有任何的不滿。這個時候,唯一能夠救唐安的,或許就剩下姜益氣了。畢竟姜益氣的攝魂術對於靈魂有着極強的穿透力,就算是對靈魂有着損傷,那也沒有辦法。畢竟姜益氣說的沒錯,萬一真的在幻境當中死掉了,就真的醒不來了。
失而復得的喜悅,逼死母親的悲傷,自我放棄的痛苦。短短的幾秒內,那些感情就猶如是被機關槍打出來的子彈,啪啦啪啦的沒有停過。我的腦子自然受不了,下意識的就暈了過去。
如果不是聽見那聲叫喊,我想或許我就會永遠的停留在那片幻境當中了。
姜益氣看着我微微抽搐的嘴角,然後姜益氣把手放在我的腦門上,這是眉心的地方,也是靈魂所在處。那片幻境鎖住了我的靈魂,姜益氣需要把我的靈魂震盪起來,然後逃脫出那片幻境。
“攝魂之術,蕩魂!”姜益氣一聲大喝,一陣強烈的白光從姜益氣的腦門處迸發而出,然後緩緩地吸進我的腦門裡。
轟!隨着姜益氣力量的侵入,我感覺自己的腦袋都要炸開了一樣,身體控制不住的顫抖。哪怕是在昏厥當中,我也能感到這股痛苦。
“姜益氣,你行不行啊,唐安他好像很痛苦的樣子。”凌茜知道打擾姜益氣很不好,但是他看見我躺在地上身體扭曲,額頭上不斷冒出冷汗,凌茜終於還是問出了一句。
“我……不……知……道……”姜益氣是咬着牙說出這句話的,此時他的力量已經全部使出來了,能夠說出話來就不錯了。
隨着那陣白光的持續輸入,我身體的抖動也是緩慢的停了下來,我感覺頭腦處一片暖洋洋的,就好像是放着一個微型火爐在慢慢持續的供熱一般。我的靈魂開始飄蕩起來,一股吸力不由自主的從我靈魂處升起。
“不好!”姜益氣臉色一變,急的大叫道,他臉色瞬間漲得通紅,但是還是拼了命的喊道:“彭永江,快幫我!唐安這個禽獸竟然要吸我的靈魂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