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癩大師?我差點沒驚掉下巴!這所謂的癩大師是我們營子的一個神漢,常常不請自來地要給人跳大神混吃混喝,因爲額頭有個大癩疤被一些人奉爲癩大師,實際上他什麼都不會,不過是一些騙人的把戲!這胖桂花雖然彪悍但是卻不缺心眼,怎麼會把這珍貴的翡翠鐲子弄到那癩子手裡?
二柱子急了:“馬桂花,你個臭表子,你給我說,你和那癩子什麼關係,我媽的東西怎麼到了他手?”
胖桂花指着二柱子說道:“二柱子你這畜生,竟然說出這種喪良心的話……好好好,癩大師說了,這種事說出來就不靈了,我本以爲打死我也不會說出來的,可是你太讓我寒心了,讓我就告訴你……”
經過馬桂花一番哭訴我們才瞭解到,原來這一切竟然是這“癩大師”的一個騙局!
事情是這樣的。二柱子和胖桂花結婚三五年後,兩人一直懷不上孩子,去過很多醫院卻都看不出問題來。時間一長,這李婆婆不免對馬桂花頗有怨言。一晃這麼多年過來,兩人馬上都四十歲了卻仍舊沒有一個孩子,馬桂花脾氣越來越不好。這幾年老太太身體不行了,卻反過來要馬桂花照顧了,這馬桂花便把以前的怨氣和現在的火氣都撒在了老太太身上。
年初的時候,有一天這村北的癩子主動上門,說自己能看馬桂花的病,馬桂花見二柱子盼子心切,一咬牙便給那癩子二百塊錢,要他幫他。結果這癩子跳了一番大神後說,李家老太太和馬桂花命理不合,只要她活一天,馬桂花就升不了孩子。
本來就對婆婆頗有怨言,聽癩子這麼一說,馬桂花便深信不已,對李老太太怨氣也越來越重。更讓人氣氛的是,這癩子不知什麼時候盯上了老太太那鐲子,說只要把那鐲子取來給他敬神,他便可以向送子觀音爲她求子。
爲了孩子,馬桂花幾次向老太太索要鐲子,李老太太予以拒絕,說這一輩子所有東西都可以給二柱子留下,唯獨這鐲子她要帶走。馬桂花因此更加確認,婆婆就是自己前世的冤孽……她整日想着這件事,而癩子也碰見她就一再警告,要麼人死,要麼送上鐲子。
今天早上,婆媳倆又吵了一架,馬桂花脫口而出:“你知道爲什麼我和柱子沒孩子嗎?就是你這孽障還活着,你要是死了,我馬上就能懷上!”誰知這李奶奶竟然耍了烈性子,真喝農藥自殺了。
人死後,這馬桂花早就被癩子的話忽悠的五迷三道的了,趁着老太太入殮後沒人的空檔,拔下鐲子就給那癩子送去了。那癩子見鐲子大喜過望,不過一聽老太太是喝藥死的,便對馬桂花說,此爲不吉,不過還有挽救措施,那就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說出這鐲子是敬神用了,否則你們夫妻以後再也不會有孩子了。
聽這蠢女人說完,二柱子是又急又氣,可又不知怎麼繼續開口罵了,畢竟這女人還是因爲自己想要孩子迷了心智!
我們三個雖說恨透了這又笨又傻、又悍又毒的女人,可是說到底她也是個受害者,而且怎麼處置她現在都沒用,要是老太太還是拿不回鐲子,那肯定會鬧得天翻地覆的。我們總不能當着一白的面把他奶奶打的魂飛魄散吧,畢竟這東西是老兩口地下見面的信物,她要拿回她的東西並不爲過。
大炮傻乎乎地問:“咱們下一步怎麼辦?”
我說:“怎麼辦?這還不簡單?咱們得請讓這癩大師給咱們跳一段大神舞啊!”
木木高興地說:“看戲?我怎麼沒聽姥姥說今天唱戲呀!快給我說說,唱的什麼戲?”
我說:“你聽說過西門豹嗎?”
木木噘嘴道:“你不要小瞧人好吧,西門豹我當然聽過呀,以前經常聽婆婆給我講他的故事了,呀,不會唱的就是他吧!”
我點點頭壞笑着說:“對,今天就給你唱一出西門豹治巫!”
我們一行四人直奔村北,路過二柱子家的時候,院子裡竟然響着吹吹打打的聲音。
大炮道:“呦,這肉桂花大出血了,竟然花錢僱了吹鼓手!”
一白經過昨天折騰,面色很差,無精打采地說:“你們走後,我二叔嚎啕大哭不止,覺得自己愧對我奶奶,竟然哭昏了三次,那胖娘們大概覺得愧對我二叔,便主動提出僱出鼓手……”
我一向對這種事嗤之以鼻,說道:“人活着的時候相處爲善不好嗎?非要人死了整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還不是給活人看的!”
木木白了我一眼說:“凌肖你就是太刻薄,無論出於什麼心,我覺得那胖桂花這次肯定還是有觸動的,她既然提出來了,這至少說明她認識到了自己做的不好有悔過之心!”
我想了想,自己好像確實有點刻薄。不過我仍舊認爲,一個學術之人,就算刻薄點也不爲過,要是沒有一顆嫉惡如仇之心,怎麼能管住自己的雙手不用這些方術爲自己謀財奪利呢?
說話間我們便來到了北街癩子的住處,這是一座接近傾覆的老式黑瓦房,瓦片間隙長着一顆顆蒿草,破敗的大門用幾根木楞隨意撐着,紙糊窗戶漏了幾個大洞被用破布胡亂的塞上了。
“這哪是人住的地方啊,簡直就是個豬窩!”我雖然嘀咕着但是還是硬着頭皮上前敲了敲門。
“誰呀!大門沒關,前門沒鎖,沒事別進,問事使財!”裡面傳來了一個粗脖大嗓的聲音。
這狗日的倒是直接,門沒進,卻先問起錢的事了。我按照預先設計好的,着急的說道:“癩大師,我們帶錢來了,你快給我這兄弟看看吧,人怕是要不行了!”說完我對三人使了個眼色,一白立刻翻着白眼趴在了大炮的背上,而大炮則吐了兩口唾沫抹在額頭上,出着粗氣,一副大汗淋漓的樣子。
木木不知道我們唱哪出,不過看着一白翻着白眼的樣子特別滑稽,便捂着嘴偷笑着。這時候院裡的屋門“吱呀”一聲打開了,我趕緊示意木木止住笑聲,這時候決不能露出馬腳。
這癩子穿着一件黃色袍子,手持一串不倫不類的串珠,邁着四方步不緊不慢地朝我們走來。
我一步跨進院子,拉住癩子的手道:“癩大師,快救救他吧,這人說不行就快不行了,那會兒還好好的呢!”一邊說着,我一邊“懂事”地把五十塊錢塞進了他的口袋。
癩大師將手伸進口袋裡摸了摸,臉上馬上露出笑容說道:“行了,孩子不大,倒是蠻懂事的,快把人擡進來吧!”
我跟在癩子身後向屋裡走,示意大炮他們跟上,一白趴在大炮背上衝我做了個鬼臉。
進了屋,看見炕上放着一個方桌,桌子上放着一個酒杯,一些花生米,還有一本破書。看來這癩子生活還挺滋潤,大早上還要喝兩口,更沒想到這癩子還挺有閒情雅緻,邊喝邊看書。
我看那書印製極爛,心想肯定又是什麼地攤上的“心算”、“相術”之類的盜版書,便伸手將那書拿了起來,說道:“大師好雅緻,一大早就用功!”誰知道那癩子劈手就給躲了過去,呵斥道:“小孩子,不能亂動,這些可是我的天書!”
TMD狗屁天書,就剛纔一眼,我便看到了這樣一句話“房中二人云雨,不料迎春在窗外,聽看得明明白白。聽見西門慶問婦人多少青春。李瓶兒道:“奴今年二十三歲……”呀呀呸的敢情這就是他說的天書!
大炮將一白往炕上一放,癩子上前稍微一打量,驚訝地說道:“這,這小子不是老李家的大小子嗎?”
我說:“沒錯,就是前街老李家的大小子!”
癩子心中發虛,略微有點緊張的問:“我,我怎麼聽說他家老太太昨天老了呀,這孩子今天又是怎麼回事?”
我黑着臉緊張兮兮地說:“就是因爲他奶奶死了,我這哥們今早上去給老太太的棺前磕頭,三個頭沒磕完就翻着白眼昏過去了!家人一琢磨,這必定是老太太稀罕孫子,不願意走,嚇壞了孩子。這全營子裡,也就癩大師對這方面的事瞭如指掌,我們便把人帶過來了,希望癩大師發善心,給這小子驅驅鬼吧!”
癩子聽我這麼一說,不自覺地乾嚥了口吐沫,問道:“除了這小子暈過去,那老李家還有其他不正常的事嗎?”
我知道這傢伙實際上是打探虛實,他心裡巴不得其他什麼事也沒有,和老太太的死沒有什麼關係呢,可我偏不,大聲說道:“哎呀,那可不得了,怪事多的去了!今天早上那二柱子去打水,發現一井的水竟然一夜消失了,還有他家的那條老狗,不知道被什麼人給吊在了門樓子上活活勒死了,最嚇人的是家裡的一圈雞,一個沒剩,全都被什麼東西活活把血吸光了……”
癩子撲通一聲坐在了炕上,連聲說道:“這,這個病我治不了,你們另請高明吧!” шшш ◆ttKan ◆C ○
我萬分着急地說道:“癩大師,還得你出手啊,倘若你都沒辦法,這全東川也就再沒人了。錢的事你放心,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小子的爹是鐵路上的,家裡有的是錢!”我一邊說着,又往癩子兜裡塞了五十塊錢!
癩子摸了摸錢,想塞回來又有點不捨,咬了咬牙說道:“那行吧,我試試看,要是還不行我也沒辦法,不過話說在前邊,定金我是不會退的!”
我趕緊連連點頭,說道:“全聽大師的!”
這癩子趔趔趄趄地站起身來,讓我們退到一旁。他在桌子上擺了一個香碗,插上三炷香,將黃袍敞開,披散起頭髮,便開始唸唸有詞地在地上轉圈跳了起來。
“天靈靈,地靈靈,太上老君快顯靈,助我癩大師除小鬼,完事我送你二斤女兒紅;天靈靈,地靈靈,李老太太現原形……”
這都是什麼狗屁念詞啊,還以爲太上老君都和你是的,大早上也不忘整兩口呢?木木也是噗嗤一樂,竟笑出了聲,我趕緊拉了她一把,輕輕咳嗽了一聲。
得到了暗號的一白“騰”的一下從炕上坐了起來,兩眼發直地看着癩子道:“剛死就不得安寧,看看孫子也有人管閒事,讓我現原形的是你嗎?癩大師!”邊說着便縱身起來,呲着牙直奔癩子而去!
“癩大師,快施展法術啊,救救我們!”我一邊閃躲着一邊驚叫着!
癩子連爬帶滾罵道:“老子自己還管不了自己呢,快給我讓開!”一邊說着一邊推開我,跳上炕就要踹窗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