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老大去向蔡邕辭行,卻只有蔡文姬在家中。爲什麼非要讓自己再見她一次呢?
“童兄。”聲音婉約,猶豫黃鶯輕啼。
“此去邊塞一路風寒,童兄要多帶些衣物,注意保重自己。”蔡文姬低頭說道。
或許她只是一句客氣話,但是童軍的心中忽然有些難過,慢慢的從懷裡拿出一面銀鎖:“這個,送給你。”
蔡文姬接過一看,眼睛頓時亮了。這個銀鎖的樣式就是自己那天剛進洛陽的時候看上的。
不是假的了,是純銀打造。無論款式還是重量,都非常滿意。
上面篆刻着天長地久四個字異常的清晰,顯然這工匠的手藝更加出色。
“多謝童兄了。”蔡文姬微微一福道。
童軍說道:“理該的,小姐出嫁,我不能遠送了,也拿不出什麼上臺面的禮物,小小心意,只願小姐和衛公子能天長地久。”
“哈哈,多謝子安兄了。”衛仲道不知道從那個角落裡冒了出來,對童軍說道。
其言語之中充滿的傲慢,還是勝利者的得意之色。童老大寒暄了兩句,飛快的逃了。
或許這樣逃很窩囊,但是童老大願意接受這個戰場的窩囊。因爲如果勝利了,他很可能會喪失更多的東西。他不是輸給了衛仲道,是輸給了自己。
走吧,離開這裡,離開她的身邊,讓自己再做回那個以前的童軍。他堅持選擇做以前那個什麼都可以放棄,又什麼都敢去面對的童老大。
忘記她的微笑,拿起自己的長棍,去邊塞打出一片天空來。
所有的部曲都沒有童老大手下這個曲累,白天行軍的時候,比別人多背了三十斤,晚上依然要練習劈砍,睡眠時間只有其他部隊的三分之二。
當他們走在路上,看見其他部曲望向他們的那種嘲笑和幸災樂禍的眼神之時,這些士兵真的很憤怒,但憤怒歸憤怒,童軍允許他們憤怒,卻不允許他們說出來,更不允許他們放下包裹。
如果說童老大能夠鎮住這些普通士兵的話,那麼金燕子就顯得有些麻煩了。
這個女人是屬於典型的外強內柔,她曾經的經歷讓她在感情上非常的敏感。這幾天童軍對蔡文姬的態度顯然是深深的刺痛了她,兩個人的距離又是疏遠了一些。
金燕子穿着男裝走在隊伍之中,拒絕童老大對她的一切照顧。
童老大是曲長,曲長有一個很特別的優待:一匹馬。
整個軍隊之中只有一百匹馬,張志知道這些馬遠遠不足讓自己組建騎兵部隊,乾脆就分給了下屬的將領們,這個做法讓大家很是感動。
身先士卒遠沒有學會騎馬重要,童老大知道,在草原上,沒有人下馬來和自己打鬥。騎馬作戰自己還是一個弱項,必須加強訓練纔可以。
馬是黑色的,身上夾帶着一些黃斑,一看便知不是上乘的好馬。但對於馬術不是很出衆的童軍來說,拿來訓練,卻是最合適不過了。
不過幾日時光,童軍在馬上已經能自如的單手控馬,並且還能完成一些簡單的雜耍動作。
而這段時間,在一次和其他曲因爲食物的爭鬥之中,行中等人用自己的實力向整個部隊證明了這個曲的戰鬥能力。
部隊的食物都是配給的,每一曲都有自己的分量。
幾天之前,童軍這一曲的食物分量明顯減少。後來知道是另一曲的人馬買通了軍需官,在其中做了手腳。
麥樂來找童軍,希望他能出面找到上司來解決這個問題。
童老大卻說道:“跟我走,先讓他們把吃下去的吐出來,然後再理論!”
童軍沒有動手,那一曲的曲長也沒動手,軍士們在他們的默許之下,兩句話沒說就打了起來。
自己人打架自然不會動刀子,雙方只是拳腳之間的往來。
兩邊人數相同,結果卻是讓人大吃一驚。童老大他們這邊被人放倒三十多個,對方一個曲全趴下了。
這個戰果讓所有的人吃驚,也讓那些士兵們再也不嘲笑他們這些揹着三十多斤負重行軍的人了。
這樣的事情不會有什麼處理結果,各打三十大板而已。兩個曲都有幾十個兄弟捱了板子,包括兩個曲長。當然,童軍他們這裡挨的要多些,因爲畢竟在打架之中他們是佔了便宜的一方。
打歸打,張志也看出來童軍是個狠角色,帶的士兵也都是一等一的,
雖然這段時間他總是聽見別人向他告童軍的狀。這並沒有讓張志對童軍產生任何不滿,張志想到了他乾爹說的話:“你知道外面那些人爲什麼總向皇上告雜家的狀麼?因爲他們嫉妒雜家。凡是有本事的人,都招人恨。像咱這麼有本事的,自然恨咱的人更多些了。”
張志說,像童軍這樣,參軍沒到一個月就被打板子的曲長實在不多,捱了板子還能生龍活虎的更不多。於是,這一曲人馬被張志調到自己的身邊,開始兼任張志的保鏢工作。
童軍也問過張志,自己算是盧植的門生,而張志是張讓的乾兒子,不整自己就不錯了,爲何還如此對待自己?
張志笑道:“老爹們的修爲不是咱們能比的上的,他們都無法解決的問題,咱們沒必要跟在後面添亂。老頭鬥老頭的,咱們一路上還要相互照應着,別給老頭們添亂就是了。”
這話說的十分有道理。
張志還告訴童軍,其實這一趟只是走個過場,鮮卑人是沒有膽子來打雁門關的,所以除了撈取一點軍功之外,在張志看來,這一趟根本沒有任何危險。
說這個話的時候,張志沒有想到,這是一趟九死一生的征程。
一路平安自然不會耽誤行程,雁門關終於到了!
張志遠遠看見雁門關下已經有一對兵馬列陣以待,爲首的一文士裝束老者橫馬立在最前面,當即問道:“前面可是丁原丁大人?”
丁原早就接到快馬傳報,知道自己的物資已經來了,而且皇上還硬從洛陽拼湊了援軍。
這讓丁原有些憤怒,有些驚喜!
憤怒是因爲,他知道這批援軍是從中原的戰場抽調來的。他知道盧植已經被皇帝關起來了。
驚喜麼,他沒有問朝廷要援軍,是因爲他知道朝廷實在沒有可派之軍了。可是這並不代表他不需要部隊。
現在已經有一些鮮卑人已經到了雁門關外,之所以沒有進攻,是因爲這些部落太小,小部落往往可以依靠就地劫掠來滿足自己的給養,所以他們速度相對要快。那些有能力攻城的大一些的鮮卑部落因爲給養問題行動總是慢上一些。
這也註定了,雖然大戰還沒有開始,四周的邊民已經開始遭殃了。
丁原知道張志是什麼來頭,他心中早已經爲這批援軍安排了位置。
“這位可以禁軍偏將張志將軍?本官正是幷州刺史丁原。”
丁原說起話來不緊不慢,顯得非常儒雅。
張志第一次被一州刺史喚做將軍,他是將軍,他的官職是禁軍的偏將,但偏將有好幾種,張志屬於最末流的那種。
聞丁原這樣一喚,張志有些受寵若驚,馬上從馬背上翻身下來一拜:“末將正是張志,見過刺史大人。”
丁原下面的話卻讓張志從如沐春風轉爲心生涼意:“張將軍請起,一路辛苦了,請將軍先進城歇息。”
“下官職責所在,不敢言辛苦。只是按時到達,未耽誤丁大人佈置禦敵之策,下官已是榮幸之至。”
“哈哈,張將軍果然是國之棟樑。”
“哪裡哪裡,丁大人誇讚了。”
“本官說的是實情,想這邊胡扣關,我大漢江山危急之刻,丁某雖有心禦敵,怎奈手中兵力實在捉襟見肘,張將軍此時到來,與國,與民,與丁某,均是雪中送炭。”
張志臉上的笑容僵持住了,他知道雁門關雖然有大仗要打,可那是皇帝已經安排好的。臨來的時候乾爹說了,自己來這一趟就是出一次遠門,到了就可以回來。回了洛陽之後,乾爹就有藉口提拔一下自己了。
怎麼聽丁原這麼一說,居然要自己在這裡打仗一樣?
那可不是鬧着玩的。當下小聲問道:“刺史大人,我父張讓曾經有一封書信交與大人,不知大人可曾收到?”
丁原微笑,張讓的書信早隨皇帝的聖旨一起就到了。
他當然明白書信的意思,只是他是士人,準確的說,是被士人接受了的武人。所以,他可以賣士人面子,張讓的面子,好像在他這裡不怎麼好使。
別說他現在需要部隊,大漢的邊關需要部隊。就是平時,自己要做什麼該怎麼做,也不是那個閹人能指手畫腳的!
如果不是現在非常時刻,丁原不想把事情鬧大,找個茬就把張志先斬了再說!
“讓公書信,我已經收到了。”丁原深深嘆口氣,大聲說道:“讓公明知邊疆危險,還派張將軍前來,讓丁原深感敬佩。然,讓公卻還希望下官能督促將軍,早立軍功,更是讓丁原折服。爲讓公之高節,爲將軍之大義,請將軍受丁原一拜!”
張志傻愣着受了丁原一拜,內心不停的呼喊着:“我乾爹是讓你給我個軍功,並不是讓我去立軍功!”
但這話卻只能憋在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