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英傑託人傳話給呂成剛,警告他不要再去玉珠家,呂成剛對唐英傑嗤之以鼻,把唐英傑的話當耳旁風。
唐英傑非常氣惱,決定教訓一下呂成剛,讓他知道自己的厲害,我唐老大絕不是浪得虛名,江湖名號不是叫着玩兒的。
唐英傑懲罰對手是分等級的,一般有四級,而且都是用暗語發佈指令。
第一級是警告,就是託人過話,講明利害得失,如果對方知難而退,不傷顏面;如果警告無效,再考慮其它的手段。
這種情況下,唐英傑一般會這樣說:“誰跟他熟悉,請他過個話兒,有啥說法沒有。”
第二級是教訓,教訓是肉體懲罰,皮肉之苦,但不可下死手,一般是打幾個耳光,踢幾腳,主要是暴力威懾,唬退對方;金鐸在世紀廣場就是被教訓了;如果教訓達不到效果,則考慮其它手段。
這種情況下,唐英傑的語氣就不一樣了,一般會這樣說:“真不懂事兒,教訓教訓他。”
第三級是長點記性,這就不是皮肉之苦了,要見傷流血,要斷胳膊斷腿兒,要住院臥牀,要殘廢終生,楊茂林屬於這一級別。
這種情況唐英傑會說:“不動真格的他不長記性,讓他長點記性。”
第四級懲罰最重,也很少用,它的暗語是:“我不想再看見這個人了。”或者是“這樣的人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唐英傑說出這個暗語,就要死人了。就像楊百萬,突然失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唐英傑再也見不到這個人了,其它人也永遠見不到這個人了。
即便在宋軍,三胖和黑熊面前,唐英傑也從不說:“乾斷他的腿,整死他”之類的話。
懲罰楊茂林時唐英傑對黑熊說:“說什麼都沒用,他跟咱耍牛逼,得讓他長點記性了。”
黑熊隨後就拎着槍在學校門口等着楊茂林,他經常到學校門口接玉珠下班。
唐英傑從來沒有具體解釋過這幾句暗話的含意,完全是十幾年的摸爬滾打中逐步形成的默契。
有時馬仔下手重了,唐英傑會說:“下手太重了,教訓教訓就行了。”有時下手輕了,唐英傑說:“不留點念想,他不長記性。”
“念想”就是肉體上的嚴重創傷,折胳膊斷腿,斷幾根手指等。
唐英傑的暗語指令只針對宋軍,三胖或者黑熊,由他們指派馬仔,或是親自帶着馬仔去執行。
唐英傑很聰明,也很狡猾,他給自己築了一道防火牆,無論馬仔們有什麼惡行,頂多追查到宋軍,三胖和黑熊這一層級,再大的火也燒不到他。
因爲宋軍,三胖和黑熊任何時候都不會出賣他;即便出賣他,兩個人說過的話完全可以否認,即便不否認,這幾句暗語字面上無法形成定罪證據。
唐英傑把呂成剛當作情敵去懲罰,其實是他搞錯了,是他不可一世的霸道和說一不二的嚎橫作崇。呂成剛不是他的情敵,呂成剛的女神是鳳芝,他對玉珠沒有別的意思,完全是對夢中女神的同情和性格中天馬行空的仗義。
唐英傑對呂成剛的懲罰是逐級遞增的。
先是託人傳話,呂成剛嗤之以鼻;接下來就是教訓。
呂成剛重獲自由以後專心經營他的農場,種地,種菜,養雞、鴨、鵝、狗、豬、羊;僱了幾個工友,農場裡每天雞飛狗跳,豬拱羊叫,花開蝶舞,熱熱鬧鬧。
呂成剛每天早上四點準時起牀,把工友剛摘下來的新鮮蔬菜按照用戶的要求分類裝箱,裝上皮卡車;五點鐘準時上路,把菜送到幾家大飯店和菜市場。
呂成剛那時正跟鳳芝熱戀,他跟鳳芝經常見面的理由就是給她送菜,他隔幾天就給鳳芝準備一份時令蔬菜,捎帶也有玉珠一分。
呂成剛起早送菜,七點左右回到農場,吃早飯。早飯後帶着工友幹農活兒,周而復始,很規律,他也很享受自食其力的田園生活。
這天早晨,呂成剛像往常一樣開車去城裡送菜,車到青龍橋,發現情況不對,橋上橫着一輛皮卡車,惡狗擋道沒好事兒。
呂成剛向後看,另一輛皮卡壓了上來。兩臺車把他夾在中間,這是要壓豆餅呀。
兩輛皮卡車下來十幾個光頭馬仔,個個鐵青着臉,虎視眈眈;人人手裡一根三尺長的鋼管,他們站成一排,一步一步地壓過來。
呂成剛立馬明白――唐英傑動手了,這是衝自己來的。來吧!早就預料有這一天了。
自從唐英傑發出警告,呂成剛就預料到這一天,此時他不慌不忙地從手包裡摸出手槍,子彈上堂,推開車門,大搖大擺地下了車,向前方的馬仔們舉起了槍。
晨光中,手槍的烤藍幽幽反光,黑洞洞的槍口陰森恐怖。
馬仔們被震住了,停下腳步,一動不敢動,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派活兒的時候說的是教訓教訓,拳打腳踢一頓,不能用器械,不能下死手,不能折胳膊斷腿。可眼前這架勢,動手就可能出人命。
光頭馬仔們不會了。
呂成剛舉着槍站定,向左看看,向右看看,所有的馬仔都停在原地,不敢上前一步。
光頭馬仔們不敢上前,呂成剛也不主動惹事兒,雙方僵持了一會兒,光頭馬仔們悻悻地後退,最後全都上車往城裡去了。
呂成剛輕蔑地一笑,罵了一句:“我草泥馬滴!老子慣着你嗎?”
呂成剛以勝利者的姿態也上了車,跟在他們後邊進了城。
呂成剛猜想唐英傑不會罷手,自此,呂成剛高度戒備,整天彈不離槍,槍不離身。十幾天過去了,一直沒什麼動靜,呂成剛的警惕性就有點鬆懈。
這天有個同學的老爸過生日,邀請呂成剛晚上喝酒。
下午三點多鐘呂成剛到地裡摘了幾個大西瓜裝到車上,開車往酒店去赴宴。
呂成剛的車過了青龍河大橋,發現有臺出租車一直跟着自己。呂成剛捏捏手包,硬硬的槍在,心裡踏實。呂成剛心想,愛跟你就跟,我看你能怎麼着我。
生日宴會結束時晚上八點多鐘,天已經黑了;剛下過一場雨,路面溼滑。呂成剛打開天窗,讓溼潤,清新的空氣灌進來醒酒。
呂成剛擔心有事兒,沒多喝酒,那臺跟蹤他的出租車引起他的警覺,他感覺可能要出事兒。
自從跟唐英傑叫上勁兒,他始終有根弦兒繃的緊緊的,他知道唐英傑的勢力,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有暗箭射來。
呂成剛的車駛上青龍橋,對面突然亮起刺眼的燈光,是那種LED燈發出的雪白的弧光。
呂成剛立即剎車;幾乎同時,後面也亮起刺眼的燈光,呂成剛被強烈的弧光包圍,眼前白茫茫一片,他不敢睜眼睛,雪白的弧光裡什麼也看不清了。
呂成剛停住車,摸出手槍握在手裡,鎖好車門,看不清對手讓他緊張,沒有目標,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呂成剛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心裡不免一陣慌亂。
在強光的包圍中,眼睛什麼也看不見,但耳朵能聽見。他聽到汽車發動機的轟鳴聲由遠及近,感覺車子被撞擊,自己的車子被平地推移,車子顛簸搖晃向橋邊移動,聽見橋的水泥護欄斷裂聲,車體的板金發出變形的聲音。
呂成剛意識到了危險所在,他放開安全帶,用嘴咬住手包,伸手抓住天窗。說時遲,那時快,車子離開橋面,大頭衝下墜向青龍河滾滾的波濤,車子落水的瞬間,呂成剛奮力一撐,從天窗鑽了出去。
皮卡車頭向下墜入青龍河,轟隆一聲濺起巨大的水花,車子沉入水中,隨後又向上浮起。
呂成剛雙手死死地抓住天窗,清涼的河水淹沒了呂成剛,又把他舉出水面。
就在車子向上浮起時,呂成剛藉助浮力,在車子上浮露出水面的一瞬間,縱身撲向洶涌的波濤。
呂成剛從小在青龍河邊長大,夏天放了學幾乎就泡在青龍河裡,游泳,打水仗,摸河蚌,風裡雨裡練就了一身好水性。
此時,雖然剛下過雨,青龍河水又猛又涼,呂成剛很快就找到了暢遊的感覺,他順流游出近百米,緩緩向河岸用力,終於,他的雙腳踩到了鬆軟的沙灘。
呂成剛爬上河灘,仰面躺在河灘上,心頭涌起大難不死的欣慰,雨過天晴,遙望星空,一片模糊,眼前被幽幽的亮斑遮擋,像一塊塊發亮的毛玻璃。
剛纔的強光灼傷了眼底,呂成剛閉上眼睛,靜靜地聽着青龍河滔滔的流水聲,等着眼睛恢復視力,擔心眼睛就此瞎掉,那可太糟糕了。
呂成剛休息了一會兒,感覺視力恢復了一些,但眼前還有一些毛玻璃一樣的影子。
呂成剛爬起身,辨別了一下方向,沿着河邊草叢,平素垂釣者踩出的羊腸小路往回走。眺望燈光燦爛的順安城,他確認自己的眼睛沒有瞎。他邊走邊想:姓唐的,這是下死手了,老子也不是白給的,你等着,老子不會放過你。
呂成剛走上青龍河大橋,確認了皮卡車落水的位置,掏出手機給大奎打電話,讓他趕快找個吊車,今晚必須把皮卡車撈出來。
當大奎領着吊車趕來時,呂副局長也到場了,唐英傑如此對待自己的兒子,呂副局長很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