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爭論
黃瀨對於和唯也的親密接觸的記憶,還停留在聖誕節的時候，那個不帶任何色。情意味，純粹是表達喜歡和親密的吻上。
那是很奇妙的體驗,大概是由於兩情相悅的緣故,比和其他任何人的肌膚相處,都讓黃瀨感到滿足。
對黃瀨來說,那是喜歡的人的真正的親吻，和他自己自身的幻想,是完全兩種不同的概念。
他即便再怎麼幻想，也從沒將幻想帶到現實裡去。
所以……忽然一下子坦誠相見且不說,他還對唯也又親又摸……黃瀨覺得這個進展實在是太快,至少他想象中的牽手和交換日記到現在都還沒有做到！甚至連個單獨兩個人一起的約會都沒有過一次！相隔一年的見面居然如此突然和出乎意料……
黃瀨吞口口水，偷偷瞄了眼面前的唯也。
唯也正微微偏頭緊盯着他——從黃瀨的角度，正好能看見唯也耳根下面一些的部位，有略顯淫靡的紅色痕跡。
黃瀨盯着自己製作出來的紅色痕跡發呆，唯也愣了愣，才發現黃瀨的目光盯着的地方，就是之前被黃瀨襲擊的地方。他反射性捂住耳根，有些不自在起來。
……該不會，留下了什麼痕跡吧？
明天還得去和威廉學長他們會和帶他們去秋葉原……他可沒有帶能遮到耳朵的衣服回日本啊，萬一被威廉學長他們看見，少不得就要一陣起鬨吧，那羣人一直很鬧騰……
唯也皺着眉在房間內巡視一番，沒發現鏡子，這纔想起來他房間里根本沒那種東西，唯一的穿衣鏡還被搬到了倉庫裡放着，要想照鏡子，必須去浴室。
不過那也太麻煩了。
不得已，唯也只好將捂着脖子的手放下來，用盡量平淡的口吻問黃瀨：“……留下……痕跡了？”
“嗯……抱歉……”說着抱歉，但黃瀨還是死盯着唯也手捂着的地方看。
他覺得，在唯也身上留下痕跡，就像是在爲唯也蓋戳一樣——這是我的人。
如果他也在其他的部位，留下這樣的痕跡就好了，比如，鎖骨和手腕這樣的，唯也活動的時候比較容易露出來的地方，別人發現的機率也會更大一些……這樣，其他人應該會以爲唯也有了戀人，就不會再覬覦他的唯也了！
黃瀨想的有點入神，唯也喊了好幾聲，黃瀨才連忙迴應。
“啊！是！”
“……你還沒好好的跟我說浴室裡發生的事情。”唯也眯起眼。
黃瀨渾身一顫：“……啊……啊……那、那個啊……”
“我希望你說的清楚一些——至少別吞吞吐吐的。”唯也有些不耐。
“……就是……就是……”黃瀨縮了縮肩膀：“……沒忍住……”
其實黃瀨這麼說也沒錯，他的確是一時間沒能忍住。
當然，他根本沒想忍這一點，也很重要。
唯也冷哼一聲。
“沒忍住……只因爲沒忍住？”
“……不、不是，”黃瀨撓撓臉頰：“我以爲……在做夢。”
“……夢？”
“我經常會夢見，夢見唯也你從國外回來，醒過來發現又是白高興一場……我還以爲這次也是做夢！就——”黃瀨說到這裡，有些情緒低落:“想着就算是做夢也好，能看見唯也就很高興……”
黃瀨頓了頓，忽然擡頭看唯也有些冷淡的神色，露出了像是恍然大悟一般的神色：“……真的回來了……”
“什麼？”
“……唯也。”黃瀨有些發愣：“……回來了。”
他做夢做了太多次，每次都經歷着夢中的大喜，和現實的失落，久而久之，竟然已經學會不那麼喜悅了。
之前雖然知道面前站着的是真正的唯也，但由於發生的一連串事件分散了黃瀨的注意力，現在黃瀨稍微冷靜了，才忽然有了實感。
——唯也回來了。
在腦海中想過千遍萬遍的事情，終於成真了。
一年以來一直掛在心上的那個人——終於回來了。
黃瀨頓了頓，忽然猛地向前踏出兩步。
唯也被黃瀨的動作逼迫着想往後退，卻被黃瀨一把扯住胳膊，拉進懷裡死死抱住。
“回來了……”
“回來了！”
“唯也！”
“——你真的回來了！”
“不是夢！哈哈哈！！竟然不是夢！！”
“唯也！我好高興！”
“已經是高興的快要哭出來的程度——”
黃瀨說到一半被唯也勒令閉嘴。
“哭出來的話就給我回家去。”
黃瀨連忙眨着金棕色的眼試圖把眼裡的水汽驅散。
……蠢貨。
唯也想這麼罵，但是看着那傢伙有些不知所措，但卻溢滿了幸福的臉，最終只是掙脫了黃瀨的擁抱，低聲說出了那句話。
“……我回來了。”
黃瀨愣了愣，隨即露出平常一樣，燦爛到無可挑剔的笑容:
“歡迎回來——！”
如果按照平常的唯也，看到黃瀨如此興奮的表現，大概就不會繼續追問之前的問題了。
……但唯也今天也受了不小的刺激。
所以，唯也選擇了追根究底。
“好了，寒暄完了。”唯也再次冷下臉：“給我好好說明一下浴室裡發生的事……別讓我再問第四遍，也不許避重就輕，更不許轉移話題。”
“可是……我、我沒什麼好說的……”
“……快·點。”
以爲逃過了一劫的黃瀨險些抖成篩子：“……我……我……當時只是想洗澡……結果發現你也在……而且……你還在浴缸裡睡着了……”
“然後？”
“你睡着了的樣子很可愛……”
“……這不是重點吧……所以呢？”
“所以……所以……”
黃瀨磕磕巴巴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你不說我來說好了。”唯也實在是不耐煩黃瀨的吞吞吐吐，乾脆打斷了黃瀨的話。
“——無非是你喜歡我，所以吻我。”
黃瀨覺得，此刻應該否認。
沒錯……必須要否認！
不否認不行！
這件事是不能承認的！所以……
即便腦海裡不停大叫着必須要否認，但黃瀨最終脫口而定，卻是微弱的肯定。
“……嗯。”幾不可聞的回答，從黃瀨喉嚨中溢出。
幾乎是出聲的同時，黃瀨就後悔了。
“不、不是……我對唯也！很喜歡，可是……可是……不行的……不能承認的……”
只有這個不能說出口。黃瀨想。
一旦說出口，大概就不能忍耐了。
想要和唯也在一起的心情，會變得無法壓制，越演越烈，到最後一定會不論發生什麼都不願意放手。
如果落到那種地步的話……
不行，不行的。
他不想唯也未來的道路上有任何的阻礙，特別是，這個阻礙就是他。
“……你到底是在怕什麼？”唯也揉了揉太陽穴：“怕被人用異樣的眼光看着？怕別人在背後竊竊私語？”
“不是的！”黃瀨立刻否認：“……不是的。”
不過是其他人的注視和議論而已，不管是厭惡的還是欣羨的，惡意的還是好意的，他都已經習以爲常了。
“……那麼你害怕的是什麼？”
害怕的是什麼？
很多。
很多很多。
“……你難過或者是黯然的樣子……你無奈或者苦笑的表情……還有你接受一切侮辱，從不反抗的沉默姿態……”黃瀨□肩膀，十分沮喪的模樣：“幾乎是一想到……就會憤怒，又恐懼。”
如果沒有我的話。黃瀨想。大概唯也根本不必遭遇這些。
唯也一定還是大家眼中優秀又完美的好學生，同學們會仍然對唯也信任又依賴，老師也不會說出要唯也休學這樣的話來……
……如果沒有我就好了。
黃瀨幾乎是有些自暴自棄的這麼想着。
唯也看黃瀨不再言語，半晌，才深吸一口氣：“……蠢貨。”
“……我不知道你居然那麼在乎那些事情。”唯也揉揉眉心：“當然我不會違心的說一點也不難過，只是，比起那些，我有更想得到的人或事……你不明白嗎？”
“我明白……可是我不要你難過，哪怕一點也不行！”黃瀨啞着嗓子：“我不想讓別人用‘喜歡男人’這種根本無所謂的理由，來貶低，斥責你！”
“……那不是貶低和斥責，只是認知不同產生的隔閡而已。”唯也伸手摸摸黃瀨亂糟糟的金髮：“沒必要爲那種總有一天會消失的東西而煩惱。”
“如果不消失呢？！”黃瀨低吼：“難道要你一直被他們用異樣的眼光盯着？！”
“那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唯也只是冷靜的道：“反正只是看着我，又不會吃了我。”
“……可是唯也你會難過的，如果像一年前那樣，變成孤單一人的話——”
“不會的，我不是一個人，”唯也眉眼變得稍微柔和了些：“我還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