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路已經退了出去,木呆呆的站着。
項心慈下牀,飽滿白淨的雙足踩在深褐色的繁雜紋路織就的地毯上,襯的她雙腳如珍珠一般更白皙、嬌柔。
纖細的手臂撐起湖藍色的紗裙,剛剛起牀的人,因爲剛剛的事情眼角帶着霧濛濛的光,頗有弱不勝衣的嬌柔。
秦姑姑不知道說什麼,自然不是說她們小姐,而是說狄路!他!他!秦姑姑有種被自己孩子背叛的感覺,明明已經達成了共識,他卻中途倒戈!
項心慈躺在軟塌上,伸出手,溫柔的毛巾改在她手掌上:“皇后娘娘的身體狀況,是越來越不好了。”
秦姑姑爲小姐淨面:“娘娘要去看看。”
她倒是不介意做個孝順兒媳,可顯然皇后娘娘不願意把時間浪費在她身上,何必去湊那個熱鬧:“老樣子,送些東西過去聊表心意便可。”
“是。”
香膏在心慈臉上均勻的融開,焦迎扶着小姐的手起身。
焦耳蹲下身爲太子妃穿上鞋,
項心慈看着半跪在地上的人,腳沒入繡鞋裡,對這樣的伺候司空見慣:“太子又跟他說了什麼。”
秦姑姑不知道,狄路說起來是太子的人,隨後給了小姐,太子大概覺得用狄路用的順手,是順手。
項心慈嘆口氣,她在備孕怎麼可能這時候跟別人做什麼,狄路倒是長本事了,被教導過了,還是懂人事了,時間到是拿捏的精準。
換做以前,她就受了,現在沒有雅興。
“要奴婢將人叫進來問問嗎?”
“不必。”無非旭旭的一點執拗,狄路不是根本問題:“早飯來一碗香蜜紅豆粥。”
“是。”
項心慈活動一下筋骨,從殿內走出來。
狄路依舊在原地站着。
項心慈迎着光,左右轉轉腰肢,沒有看一旁的狄路。
狄路的目光落在她腰上一瞬,又不動聲色的一開,仿若也什麼事都沒有。
焦迎的琴音響起。
項心慈如一道光,身形似電,融入了樂曲中。
狄路驟然苦笑,不是不感慨,覺得自己就算站在這裡,也就是個玩意兒,明西洛能不動色,當真能忍。
……
“我娘也許就這兩天了……”樑公旭摘着着手裡的花瓣。
項心慈坐在他身邊,攬過他的要靠在自己肩上,與他一起摘手裡的花瓣。
樑公旭看着手裡粉色的花瓣,如此鮮嫩的顏色很快會在這樣的天氣裡蒸乾枯萎:“我知道你想要個孩子……”樑公旭有些喘,放下手裡的花瓣,捂着胸口專心靠在心慈肩上喘氣。
項心慈看他一眼,知道他只是情緒起伏慢慢緩一會便好,可還是讓人將花鬥擡了下去。
“看我食譜了?”項心慈幫他順着背,笑他管的寬,她沒說,只是不想給他負擔,而且也沒有必要說,他們隔上幾天會在一起,有孩子是順其自然的事情。
樑公旭抱上她,突然覺得暗無天日,覺得自己什麼都做不好,最後說不定還辜負了她,他何嘗不知道一個孩子對她的重要性,他也不是不想要自己和她的孩子。
可是,他不能,他幾乎不能想想心慈像母后一樣活在期待和痛苦中的樣子:“心慈……如果你真想要個孩子,可以……”
“不會說話就不要說!”項心慈神色嚴厲,沒有給他廢話的餘地,這件事與狄路的事還不一樣,所以她不會鬆口。
樑公旭抱住她,頭緊緊的埋在她懷裡,肩膀隱隱發顫,可是,不行,就是不行,否則,要個自己這樣的孩子,成天擔驚受怕,怕哪天一睜開眼孩子就不在了嗎!
他只要想想都決定心慈後半生會活在另一個生命的負重裡,如果那個孩子體質太弱,沒幾年去了還好,如果像自己一樣,這樣活着呢……
他怎麼會覺得沒幾年去了好,對母親來說,她怎麼會不記得她第一次孩子!就像母后那樣決絕、心狠的人,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如今臨死都不體面的想多陪自己幾天,這樣卑微的要求,確實每天她要承受病痛千百倍的痛苦。
如果沒有自己,母后早十年前就可以體體面面走了,了無牽掛,一生瀟灑,不慕皇權、不戀富貴,生的肆意、死的璀璨,而不是現在這樣用盡心機,耗盡了一個帝王的傾慕,留下的也無非是隨時追隨她而去的孩子。
可以說,除了痛苦、擔憂,每次爲自己擔心害怕,一天天加重她的病情,他什麼都沒有給過母親。
項心慈突然抱緊他,想說什麼。
樑公旭擡起手,捂住了她的嘴。
項心慈聞到了一手花香。
“不用說,那個機率太低了,成婚前,我便問過太醫,我是遺傳自母后胎裡的病氣,我的孩子……”幾乎不存在不隨他的可能,他不想心慈以後每天都爲孩子痛苦的活着,甚至……活在孩子隨時會夭折的恐懼裡。
項心慈拿下他的手,她確實沒想過。
樑公旭看着她染了花汁的手指,張開嘴狠狠咬上去,用力的咬。
項心慈沒動,她不是不疼,但忍功好,以往受一點疼就打項逐元,純粹矯情,並不是受不住,她被樑公旭這個問題砸的有些措手不及。
“我們可以從大皇子那裡要一個孩子……”樑公旭鬆開口,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咬破。
樑公旭苦澀的攥住她:“不如你親生更又說服力……”
項心慈皺眉看向他,只有他死了,才需要說服裡,她不想聽這些,至少不想從他嘴裡聽到。
樑公旭吻上她的手背:“所以,如果你想要個孩子,我可以做到天衣無縫,明西洛無疑是最好的選擇,他出身低微,又有——”
項心慈擰住他的嘴。
“啊——啊——”狄路不夠資格,男寵都高看他,他的子嗣不足以坐穩天下,不配!“啊——心慈,鬆手!心慈——”真疼,疼死了:“首康——康——”
壽康便知殿下是真疼了,要不然也不會喊自己,現在字都說不清了:“娘娘……娘娘您輕點,殿下口沒遮攔,沒有那個意思,娘娘……”哎呀,都撤出紅印子了。
“從坤寧殿出來的那點負面情緒發泄完了沒有!”再不管他,他都要安排後事了!項心慈鬆開手。
樑公旭急忙無助自己疼到火辣辣的臉,她真掐!還那麼疼。
“清醒了就找別人麻煩去,別按着自己坑。”
樑公旭聞言,揉臉的手頓了一下。
壽康公公拿了冰紗過來。
樑公旭根本不看他,也不介意臉上紅彤彤擰痕,拉住心慈的手,她總是那麼好,也是真的喜歡他,除了父皇母后,她是唯一一個看他時候不討厭的人,但是這次……只有這次……他說認真的,不是開玩笑,她不能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