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零年三月十七日中午,一艘客輪正駛向中國W市的碼頭,客輪即將靠岸,船上、碼頭上都已經有人在揮手叫喊。船上的一間客房內,一名身穿灰色西裝的三十歲左右的男子已將行李收拾好,正站在那兒四下打量屋內,看看自己是否還有遺漏的東西。
“篤、篤”傳來兩聲敲門聲。
“誰?”屋內的男子問了一聲,音調顯得有些怪異。
“服務員”屋外有人答道。
男子將門打開,一名身穿服務員服飾的年輕人站在門外。
“對不起,打擾了,先生,船馬上就要靠岸,船長讓我來……”服務員正微笑着說着話,突然擡起手來指着屋內的一處,臉上滿是驚奇的神情,“咦,那是什麼?”
屋內的男子回頭去看,就在他轉頭的一瞬間,服務員揮手砍在了他的的後頸上,這男子身子一震,軟軟地便要倒下去,服務員搶前一步將他扶住,往牀邊拖去。
這時從門外又進來一名身穿服務員服飾的年輕男子,順手將房門關上,兩人合力把昏迷的男子擡到牀上,取出繩索將他的手腳牢牢捆住,嘴中用布團塞上。
“武揚,現在怎麼辦?”後進來的服務員問道。
“等一會船靠岸,船上的人都會集中到靠碼頭的一邊,咱倆將這人帶到船的另一邊,到時有人接應。”先前的服務員一邊四下打量着屋內,一邊開口答道。
後進來那人點點頭,不再說話。
不一會,客輪緩緩靠上碼頭,當客輪上的人們排着隊下船時,卻沒人注意到一艘小渡輪從客輪的另一邊駛過,在客輪邊略微停留了一下,便“突突突”地向遠處的江面駛去。
三月十八日,中國W市的一間房子內,兩名男子正坐在沙發上談話。
“張風少校,你看一看,能不能看出什麼端倪?”說話的是一名四十五、六歲的中年男子,留着一個分頭,頭髮梳的很整齊,顴骨較高,牙齒髮黃,眉毛比較稀疏,眼角有些略略地下勾,整個人看上去有些陰沉。
中年男子說着話,將手中的幾張紙向對面遞去。
“是,站長”,對面的身穿黑色西裝的青年男子答應着,伸手接過。這是一名面部五官生得稍顯張揚的青年人,短髮,國字臉上棱角分明,濃眉大眼,高鼻樑,厚脣,兩旁的臉頰因剛剃完鬍鬚而顯得有些發青。
這被稱之爲站長的中年男子,便是軍統駐W市站的站長王修平,此人多年從事情報工作,經驗豐富,是軍統內部赫赫有名的人物,甚得戴笠的器重,W市淪陷後,被委以該市軍統站站長的重任。
張風將幾張紙在手中翻來覆去細細地查看,紙上畫滿了五線譜,五線譜上的譜號、音符、休止符等都有,音節的劃分也正常,除了沒有曲名之外別無異常,一眼看上去,就是一份再普通不過的樂譜。
“怎麼樣?能看出什麼來嗎?” 王修平問道。
張風搖了搖頭,說道:“對不起,站長,屬下看不出有什麼異常,這似乎就是一份樂譜。”
“你懂音樂嗎?”
“屬下以前留學日本時學過一點,會吹笛子,不過吹的不好。”
“那好”,王修平笑了笑,“你試着演奏一下這份樂譜。”
張風在心裡按着樂譜暗暗地哼唱,豈知纔開頭,張風的眉頭便皺了起來,臉上全是奇怪的神情。又堅持了一會,張風苦笑道:“站長,這樂譜非常古怪,根本不成曲調,就象是一個不懂音樂的孩童隨手塗劃出來的,完全不符合樂理,無法演奏。如果真要用樂器演奏出來,只怕不能稱之爲音樂,只能算作是噪音。”
“呵呵,你也發現了”,王修平笑道:“昨天我們得到這份樂譜後,細查之下卻一無所得,便找人來試着演奏,結果和你說的一樣。”
“那日本人招供了嗎?他是怎麼說的?”張風問道。
“招是招了,但那日本人自己也不知道這份樂譜是做什麼用的,只說是奉命來W市,前往日軍駐W市派遣軍下屬的情報機構——雨機關內任職,上頭交待將這份樂譜帶給雨機關的負責人大島義雄,途中如果遇到危險,必需將樂譜毀掉。”
張風沉呤了一會,試探着問道:“小鬼子奉行武士道精神,遵循寧爲玉碎,不爲瓦全的原則,會不會是爲了躲刑而做的假口供,故意隱藏樂譜的真相?”
“哼”王修平哼了一聲,“什麼狗屁武士道精神,依我看,這武士道精神便如那矮婆娘所穿高跟鞋的鞋跟一樣,鞋跟將她的身高拔高了幾分,矮婆娘便洋洋自得地到處去炫耀,恬不知恥地將鞋跟視作自己身體的一部分,總是竭盡所能地對鞋跟進行渲染與誇讚,爲了保證自己虛假的身高,有時會可笑地要鞋跟不要性命。其實,鞋跟永遠都只是一件道具,只需地上的一條小縫便能將這鞋跟拗斷,讓矮婆娘原形畢露。”
王修平說話間不自覺地將語調提高了兩分,呼吸頻率加快,情緒稍顯得有些激動,頓了頓又道:“負責審訊的人只稍微施展了一些手段,小鬼子就忙不迭的招供了,這些刑罰比起日軍對我國軍民施行的酷刑來,只怕不及他們的十分之一。”
王修平略微平靜了一下心情,將對日寇的憤恨之情平抑下去,又道:“從這日本人其他的口供來看,他知道基本都已經交待了,樂譜之中到底隱藏着什麼,有可能他真是不知情。”
張風說道:“這樂譜的曲調如此古怪,又不是什麼著名音樂家的遺作、歷史文物,看來裡面真的隱藏着什麼秘密,否則也不會大老遠地從日本國內派人帶到W市來,還指明遇到危險需將其毀掉。”
“沒錯”,王修平接口道:“而且這日本人喬裝成平民百姓,行程極其隱秘,一路上絕不和日軍的任何機構產生接觸,據他自己說,連大島義雄都不知道他的具體行程安排,只大概知道他到達W市的時間。而根據從日本國內傳來的情報,說這人隨身攜帶着一份日軍的秘密行動計劃,戴老闆命令無論如何要將其截獲下來。誰知這小鬼子十分狡猾,時不時地改變行進路線,不停地換乘各種交通工具,北平站、上海站的人都失手了,讓其逃脫,直到昨天我們纔在客輪上將其捕獲。”
王修平說的有些口乾,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接着又道:“在他的行李中,只有幾份掩飾他身份的普通文件,連他的衣物、皮箱都割開了細細查看,也只找到了一份他的真實身份證明,除此之外並沒有找到什麼行動計劃或是其他的可疑之物,除了這份樂譜。”
張風有些疑惑地道:“難道這樂譜便是那份行動計劃?或者是日本國內傳來的情報有誤,這人並沒有帶着什麼行動計劃,他只是個障眼法,那份行動計劃日軍另外安排人員進行護送了?”
說到這,屋中陷入了短暫的安靜,張風及王修平沒再說話,都在暗自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