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風現在還不敢十分肯定對方就是裁縫,自他進了雨機關後,他幾乎將雨機關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暗中分析過,猜測到底誰會是裁縫,只有三個人例外,這三個人張風判斷肯定不會是裁縫,其中一個是大島,一個是山口,而剩下的那一人,張風從他身上沒有看出有哪一點是符合特工要求的,但此人此刻偏偏站在自己的面前。
那人似乎看出了張風的猶豫,便道:“這樣吧,我也還有一些東西要交給你,你先別忙着回軍統,你現在去翠紅樓找一個姓李的琴師,就說是裁縫讓你去的,你在那兒等我,過一會我會去找你。”
翠紅樓是W市的一家大院,這姓李的琴師想必是唱曲時在一旁伴奏的人。張風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應允了。當下兩人分手,那人混到救火的特務中,張風卻趁黑溜出了雨機關,往翠紅樓行去。
見到李琴師,那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雖只是中年,卻已有了白髮,臉上更有許多皺紋,人很瘦,看上去像是五十多歲了。李琴師將張風讓進屋中,給他倒了杯水,在對面坐下,微笑着看了張風幾眼,說道:“你就是青衣吧。”
張風微微一愣,隨即釋然,這個時候已經沒必要隱瞞了,也不去問他怎麼知道自己的,當下點點頭,示意自己就是。緊接着張風忍不住,還是問了一句:“他真的就是裁縫。”
李琴師剛要答話,屋外卻有人喊話,說有客人點了曲子,讓李琴師快去伴奏。李琴師應了聲這就去,站起身來對張風道:“你就在這兒等着,待會他來了,你自己問他吧。”說完轉身出門,與來喊他的那名龜奴一起離開了。
張風一個人坐在屋裡,小口啜着杯中的水,思緒卻始終無法平靜下來,一時驚奇,一時疑惑,想到密碼本終於到手,又有些欣喜。就這樣胡思亂想着,時間卻已悄悄過去了四十多分鐘。張風正在疑惑李琴師怎麼還不回來時,門外傳來了腳步聲。
張風放下茶杯,往門口看去,一個人推門走了進來,卻不是李琴師,正是在雨機關中出手助他之人。那人看了張風一眼,徑自走到另一把椅子上坐下。
張風想了一下,還是先證實這人到底是不是裁縫再說。便將打入雨機關前王修平告訴他的,專門與裁縫接頭的暗語說了出來。王修平當時曾有交待,如果有一天裁縫真的向你表明身份時,可以使用這套接頭暗語,看對方是否能接上,以防對方使詐。
張風:“秋天盛開的杜鵑花真的很漂亮。”
那人:“杜鵑花是春天才開放的。”
張風:“你喜歡紫色的杜鵑花嗎?”
那人:“我喜歡白色的山茶花。”
張風:“我是問你喜歡紫色的山茶花嗎?”
那人:“對呀,我說我喜歡白色的杜鵑花。”
全對,一字不差。張風一笑,“真沒想到,你居然就是裁縫。”
那人嘿嘿一笑,臉上的肥肉又堆了起來,這不是別人,正是雨機關的小林樹平少尉,那個好酒、好色、猥瑣的胖子翻譯官。
“你在外面留宿,被他們知道了怎麼辦?”張風問道。
“我經常悄悄溜出來逛院,大島他們其實都知道。”裁縫說道:“一開墅們還將我找去喝罵、警告,也暗中調查過,但一來沒查出什麼,二來又礙於我家日本老頭子的背景,時間長了他們也沒法,當真以爲我是好色,也就睜隻眼閉隻眼,當作沒看見。”
張風知道,裁縫裝作好色常來院,實際上是因爲自己的聯絡人李琴師隱藏在院,他來院是爲了與李琴師接頭,傳遞情報,接受命令。
“你酒醉去抱山口也是故意的吧。”張風問。
“這你也知道。”裁縫略有些驚訝,“我這是故意給他們造成好酒、好色的印象,只是沒想到山口那娘們還真狠,居然真的動手打老子。”
“你是怎麼知道三木和金慧的關係的?”張風又問。
“三木那小子也很好色,不光去慰安所,有幾次還閡一塊來院。有一段時間我發現他院、慰安所都不去了,就暗中查了一下,發現了他和金慧的關係。”裁縫說道,“那天三木突然來向我打聽你的情況,我有些奇怪,心想是不是你有什麼破綻被他發現了,我就暗中盯着他。那晚他跟着你去藤田的辦公室,我卻在後面跟着他。”
“你發現三木要挾我後,便將紙條塞進了我的屋中,是吧。”張風道。
裁縫點點頭。
“那我去大島辦公室,水管掉下來那一次,你也是故意開着門的吧?你根本沒醉,對吧?”張風又問。
裁縫笑着點點頭,“我發覺你在觀察廁所外面的那根水管,便猜想你會打它的主意,心中着實替你捏了一把汗,又沒法幫助你,便想了這麼個法子,心想萬一要出了什麼狀況,希望可以幫到你。其實不只那晚,接連兩、三個晚上我都是那樣佈置的,因爲我不知道你具體哪一天動手。
頓了一下,裁縫又道:“你也很機靈,巧妙地矇混過關。”
張風又問:“那宮藏呢?”
裁縫道:“宮藏這件事確實是湊巧,我吃完飯剛回到大門口,恰巧碰到他。要不然,這件事還真是難處理。當晚我去跟你說了宮藏的事,你如果第二天不動手,我也會安排人去將宮藏幹掉。不過你一說要請他直接去酒樓,我就知道你動了殺機,也就沒再插手。”
張風心中感激,點了點頭,說道:“你是怎麼知道大島與山口布局,引我去偷假情報的?”
“頭天晚上不是咱們倆人喝醉了嘛,第二天山口將我喊去問話,這時大島進來把我趕出去,我出門後沒走,悄悄在門口聽到了他們的計劃。”裁縫道。
“這次你怎麼直接出手助我,不怕身份暴露了。”張風道。
“你將藤田的密碼本拿到手後,但是未能譯出真正的情報,加上前線日軍調動頻繁,軍情緊急,戴老闆命我全力助你儘快取得大島的密碼本。”裁縫道。
張風點點頭,說道:“當時王站長曾對我說,你的真實身份是最高機密,知道這個秘密的人不超過四個,其中三個都在重慶,這李琴師是第四個吧?”
裁縫道:“對,現在你是第五個知道我是裁縫的人。”
張風心中還有一個問題,裁縫到底是中國人還是日本人,想了一下,張風還是沒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