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蒙斯搞得神神秘秘,真叫柳宇好奇:“到底是什麼東西?”
“跟我來!”德蒙斯已經摸清了柳清的底牌:“一定要你滿意!”
說着,他就一施禮,一轉身,把柳宇帶出門去:“我帶你們統領去見識下好東西!”
他的好東西放在一百米外的倉庫裡,這個時代的香港還沒到寸土寸金的地步,因此德蒙斯很容易就租了一個大倉庫,這個倉庫圍了一道圍牆,還有幾個看守盯着。
現在門口的看守又特意多了兩個,其中還有一個荷蘭人,算是總負責人了,他們死死地盯着四周。
在香港有法國領事,但是即便是法國領事也沒有勇氣在香港暗算柳宇,德斯蒙關心的還是這批貨的安全:“你放心,這批貨運到山西去絕對沒問題,你猜猜是什麼?”
庫門被打開了,採光不怎麼好,柳宇不由眼皮跳了跳,他看到倉庫裡面放置着好幾臺機牀,都上好了黃油,要害部位還用油紙包過了:“好東西啊。”
細柳營這些年弄到了不少先進的機牀,其中不缺乏相當不錯的產品,所以他們形成一個小小的工兵體系,從鍛制生鐵到出鋼,然後用鋼材製造工兵鏟、軍工器材等等,現在他們甚至還能生產一種高難度的產品-刺刀鋼。
但是先進的機器,特別是象水壓機這種的高級機牀,細柳營還是沒有,因此柳宇需要更多的機牀,特別是鏜牀,但是德斯蒙摘下了禮帽,得意自許地說道:“這不是普通的機牀!您再問問。”
他把禮帽放在手中,說話間意氣奮發,柳宇也看得出來了,這幾臺機牀似乎和普通的車牀、衝牀都不一樣,但是細細看去。又不知道是什麼用途。
不過也不是細柳營急需的水壓機,當即問道:“難道是鏜牀?”
“不!”看着那形狀不同尋常地機牀。德斯蒙笑咪咪地說道:“這是……拉牀。”
他笑咪咪地又補充了一句:“不是普通地拉牀。而是軍用拉牀!”
他剛一說完。柳宇便不由脫口而出:“槍管!”
德斯蒙笑得更開心了:“這後面是銑牀。還有……”
他做了一個總結:“這是一全套出槍管地機牀。最好地。最先進地。即便是上海地江南造船廠。恐怕也沒有這麼先進地軍用機牀了。”
柳宇卻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這一回來香港。別地不說。這是這玩意就值了。
要知道輕兵器有個講究,就是製造子彈,以彈殼製造難度最大。而步槍當中,槍管的難度最大。
八路軍抗戰八年,一直到抗戰接近結束。才製造出合格的步槍彈殼,而他們製造槍管,同樣是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製出一些堪用地步槍槍管。
槍管比不得其它部件,絕對不能含糊,特別是這個年代還能劃出膛線,生產的難度就更大了。
在另一個時空,大名鼎鼎的化隆造可以自制一切槍枝部件,但是惟獨槍管不行。用普通機牀加工槍管,那麼這槍管打上兩三發就髮卡殼變形,不能再用了。
化隆造使用的槍管,是中州機械廠這個兵工廠的幾個下崗工人利用廠裡的專業機械製造出來的,當時被公安稱爲“3677”專案,原因是3677根槍管流失到青海,而且一根槍管的長度是53釐米,足夠製造四把54式手槍了。
而在這個時間段,李鴻章在屈膝簽訂了中法條約之後。越南人卻在一個月之後發動了大起義,其中有一路義軍也曾仿製過法制1874年步槍,所有的一切都仿製得很成功,但是惟獨槍管沒有膛線,所以射程根本打不遠。
而要製出帶膛線地合格槍管,那是輕武器製造中最困難的一件事,在南北戰爭之前,許多人得用鑽頭來鑽,而在現在。德蒙斯特意弄到了一套完整的軍用機牀:“親愛地柳。告訴你一件好消息,有了這玩意。你可以製造出士乃德的槍管了。”
爲什麼要在恩菲爾德1853年的舊步槍再改造出士乃德,那完全是因爲柳宇根本製造不出合格堪用的槍管,他的工業水平也只就是能製出勉強堪用的刺刀鋼而已。
但是現在不同了,柳宇明白他其中的意味:“這就是說,我可以製取士乃德的新槍?”
“沒錯!”德斯蒙很喜歡和聰明人談話:“有這套設備,我相信你每個月能加工出一百根合格槍管,廢品不算。”
柳宇想得更遠,只要有了合格的鋼管,他什麼步槍都可以嘗試仿造,即便是最先進地步槍,也可以嘗試嘗試,不過在那裡之前他還有一個大問題要解決:“那槍管鋼怎麼辦?”
“放心好了!槍管鋼我也替你買好了。”
要加工出合格的槍管,一是要專業的拉牀、銑牀等專業設備和專業的技術人員,除此之外必須有要合格的槍管鋼--這一點,柳宇同樣辦不到。
要知道終清一世都沒有生產出好的槍管鋼,直到北洋時期才生產出少量槍管鋼,到了所謂黃金十年的時代,國民政府統治下的鋼鐵工業大退步,槍管鋼又成了大問題,所以柳宇抱定買的決心:“有多少地量!我要足夠加工三千根槍管的量,嗯,還要加上廢品率。”
即便有先進的機牀,也無法保證槍管就能一次成型,必須考慮廢品,不過德斯蒙想得很周全:“老天爺,三千根的量,哪來這麼多啊!不過我辛辛苦苦,替你籌了一千根槍管鋼。”
象這種製造槍管的拉牀、銑牀和槍管鋼,不但產量很少,而且在任何國家都屬於管制品,誰都清楚有了這玩意,就能製造出新槍來--步槍的其它部件對工藝的要求低得多,柳宇的刺刀鋼也勉強可以湊合了。
而且製造槍管,普通的拉牀、銑牀還不行。一定要軍工上特製地拉牀、銑牀,至於德蒙斯弄到地這批貨色,他也是費了很大力氣纔到手。
從天國軍興開始,香港就是遠東軍火的最大集散地,爲了殖民地地繁榮,英國人一向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種情況一直到北洋的十年禁運才暫時告一段落,但很快又伴隨南京政府的上臺而繁榮起來,抗戰初期香港更是中國軍火入口的主要來源之
但是軍用拉牀、銑牀,在香港也列入管制之中,結果德斯蒙嘗試了一番,最後以日本人的名義訂購了一批專用機牀和槍管鋼,同時到處打點了一番,其中的故事足夠寫成了一部驚險小說了。
“機牀和鋼材,你想進口不難辦吧!”
現在海防方面對柳宇地進口是開了一個大口子。甚至連硫酸、硝酸都允許進口一定的數量,細柳營甚至還進口了一百噸苦味酸,但是他們決不會允許這樣的軍用機牀進
只是所有的機牀看起來都差不多。槍管鋼與普通鋼也沒有太大的差距,所以德斯蒙就是打定了這個主意:“香港海關這邊已經打點過了,還有……造槍管的大師傅我也幫你聯繫過了。”
所以一切都打點周全了,柳宇非常滿意。
有了這批機牀和槍管鋼,現在他手上已經建立起自給自足的軍事工業體系了,即便以後法國人把出海口都給封死了,他也不怕。
實驗室裡能出硝酸、硫酸等軍工材料,兵工廠能製造步槍、刺刀、工兵鏟,至於軍裝、軍鞭一應俱全。而且自己替戰爭已經屯積了足夠的物資。
一萬人份的衛生物資,一百噸苦味酸,一定地硝酸、硫酸和其它軍工材料,再加上這一千根槍管鋼:“我還是要三千根槍管的量,對,考慮廢品,你替我辦一辦!”
“行!”德斯蒙答道:“雖然這是一件極爲困難的事情,但是你地朋友德斯蒙會盡一切力量滿足您的需要,對了。我說下價格吧。”
“嗯,包括那三千根槍管在內,五十萬法郎!”德斯蒙彷彿是在說一筆七文筆的生意那樣輕鬆:“您可以用東方匯理銀行的匯票來付款。”
奸商!太黑心了!
柳宇心中只有這樣的念頭,就這麼點機牀和三千根槍管鋼的量,就要了自己五十萬法郎。
要知道五十萬法郎,即便放在法蘭西本土,也足夠一個法國人舒服地成爲食利者,不用勞動,啃啃利息就夠過日子。
而在中國。這便是七萬多兩銀子。柳宇如果用這錢在香港買槍,差不多可以購買一萬杆雷明頓步槍了。而較差的士乃德,絕對能買一萬杆了。
可是現在德斯蒙給他的保證是雷明頓不一定能出,但是士乃德的槍管肯定能出,基本能保證不出廢品-這就是機器地威力,在晚明製造一根好的槍管差不多要幾個月時間。
“太貴了!”柳宇不得不搖搖頭:“我還希望能買其它的貨物,咱們老交情了,不要太坑我。”
德斯蒙卻是笑道:“您手上有東方匯理銀行開出的一百萬法郎授權,這僅僅是其中一半而已,何況您認爲這些機牀和槍管鋼不值五十萬法郎嗎?”
值!柳宇不得不承認,德蒙斯這個方案是替細柳營量身定製的,所以他值五十萬法郎,但這個價錢實在太貴了!
槍管很難搞到,但是不代表他特別貴,中州機械廠的下崗工人賣槍管那簡直是白菜價,一根槍管只要幾十元,最低曾賣到十元一根。
這些拉牀、銑牀、槍管鋼同樣是很難搞到,但是同樣不屬於天價,但是德蒙斯就是吃定了柳宇:“這樣吧,那兩千根槍管鋼料我給你免費,你想想,這是三千杆步槍啊。”
問題在於,按德蒙斯的估計,一個月出一百根,三十個月纔會用完成三千根槍管鋼的料,那個時候中法戰爭都打得熱火朝天了,因此柳宇還價了:“二十萬法郎,這次我就這麼一百萬法郎。不夠花啊。”
“不夠花我可以借你,三千根槍管鋼的材料加上這機牀地本錢就要近四十萬法郎,好歹給我回個本吧。”
誰纔信德蒙斯會薄利多銷,柳宇知道他肯定有足夠的利潤了:“不可能,二十萬法郎不動。”
德斯蒙一副可憐樣:“這連一半的本錢都回不了啊,這樣吧。我給你讓利三千法郎……”
“不可能!二十一萬法郎。”
德蒙斯咬緊牙關:“我一向是正經商人,從來不做不正當的買賣,第一次做這麼大風險的生意,你就讓賺點吧!”
“二十一萬,一口價……”
柳宇這回沒帶江凝雪過來,結果侃價上根本不是德蒙斯的對手,很快德蒙斯就喊到了他地心理價位:“五十萬法郎不動,但是我送你那些電話機和電話線,再加上六部電報機。這樣你買電話機和電報機都不用花錢了。”
柳宇的腦子給他弄得有點迷糊,感覺上拿到這麼多電話機、總機和電報機似乎不錯,他只是考慮了一下便加了點價錢:“再加十萬米電話線。”
“成交!”
“成交!”
只是回到旅館。江凝雪才知道柳宇吃了大虧:“那些電話機電話機能值多少錢啊……一萬兩頂天了,我和他談去。”
但是事已成局,江凝雪也只從德蒙斯那再爭取了二十五部磁石電話過來,接下去雙方就是討論細節問題了。
現在柳宇無論是去哪裡,都要把江凝雪帶上,現在砍價的事情全部交由江凝雪來進行。
他估計着自己這一回和德蒙斯砍價,至少損失了一萬兩銀子。
現在一百萬法郎地訂購已經完成了一半,其餘地步槍和手槍有正式的護照,可以不擠佔這批珍貴地外匯。柳宇倒想在炮兵上完成突破。
香港的大洋行裡倒有各種各樣的火炮,從克氏的行營炮到格林炮應有盡有,但是火炮不同於步槍,步槍可以不需要護照就直接走貨,火炮卻需要官府的正式文件。
當然,柳宇手上沒有黃佐炎的第二份手令,只有山西總督和山西布政使聯手簽署的空白執照一百份--反正山西省已經在細柳營的控制之下,這樣的東西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但是即便有山西省官府頒發地執照,買炮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這東西太大,一有風吹草動,立即就有人到法國人那告發,而幾家洋行都要細柳營自己負責運輸。
前膛火炮柳宇沒有興趣,而後膛火炮,象行營炮之類都太重了,在光目化日之下根本無法運輸,至於號稱輕便的格林炮,也有六七十公斤地份量。一上碼頭就要被法國人盯上了。
火炮的價格也是天價。一門格林炮也要上千兩銀子,柳宇拿着山西總督簽發的執照。他們又把價格漲了三成,這讓柳宇遺憾萬份。
價格貴也就罷了,德蒙斯那麼黑的價格,柳宇都認了,可是讓他自己負責運輸,這確實難倒了柳宇,誰都知道,海防和河內的海關控制在法國人手裡,在沒有執照的情況下,他什麼軍火都不能帶。
他走了幾次洋行,都毫無收穫,而這一次都落入了法國領事的眼中。
對於一名著名越南黑旗盜匪首領的到來,香港領事館進行了一次總動員,甚至連在香港的每一名法國人都動員起來了,法國領事甚至鄭重地考慮了要不要進行刺殺地計劃。
現在法國領事就坐在他的辦公室裡給外交部和交趾支那總督寫着外交郵件。
“親愛的總督大人與部長大人:自從接受到兩位閣下的命令,我奉命監視柳匪幫的首領宇-柳在香港的活動,他在香港已經停留了八天功夫,其間走訪多家販賣武器的洋行。
我必須說明的是,我們的外交努力受到了一次嚴重地挫折,根據最新的情報,黃佐炎親王給這些土匪頒發了一份購買兩百支步槍和若干手槍的執照,緊接着黑旗軍也能得到差不多數量的許可,這對於我們計劃中地遠征將極爲不利。
柳匪幫將通過荷蘭人德斯蒙的洋行購買這部分軍火,我讓一個荷蘭老朋友對他進行了勸阻。但是德斯蒙並不尊重法蘭西的友誼,他從其它洋行已經獲得了這批武器並配足了彈藥,所以我建議海關在入關的時候要進行嚴格的檢查,以防他們增加數量。
這批武器令我們對保護國地治理遇到很大問題,經過這兩次交易後,黑旗軍地速射步槍差不多增加了一倍(他們原來擁有大約四百枝速射步槍。其中柳匪幫擁有三百枝,黑旗軍擁有一百支,任何關於他們擁有五百支步槍的記錄都是不可信地),我建議一定程度要增加遠征的兵力。
議會正在研究增加越南軍費的問題,我建議不公開這個消息,以免引起那位“老虎”先生之類的無聊人士注意,這些無聊人士一向對法蘭西的殖民地欠缺足夠的熱誠,誇大遠征的難度。
但是我必須向交趾支那總督指出地是,由於匪幫獲得這些速射步槍。遠征的兵力必須有所增加,以總督大人指出的計劃,我們可以依賴一千五百名士兵就可以征服整個東京(北圻)地區。這可以會稍稍樂觀。
黑旗強盜地戰鬥力並不強,他們只是一羣恐嚇民衆毫無訓練的土匪,但是他們佔據紅河上游已經十年時間了,數量衆多,以一千五百名士兵和少量艦艇很難控制整個東京(北圻)地區。
但是也不需要誇大這批武器的意義,我的朋友阮有明曾向我建議,黃旗軍始終忠於我們的事業,忠於法蘭西,我也認爲他們是值得信賴的。
所以我的建議是。僱傭兩個連隊的黃旗軍,再從交趾支那增派兩至三個安南土著步兵連隊(這不會影響到交趾支那的治安),或者在東京(北圻)地區就地招募亦可。
可以用雷明頓步槍來武裝他們,在香港這種步槍約售八到九美元,加上軍裝和其它軍用品,只需要一萬美元左右,加上這些輔助部隊,我們就足以征服東京地區了。
除此之外,我還要報告地是柳的動向。他是個十六歲的少年,完全依賴着上一輩的遺產,所以他沒有足夠的智慧,他也沒有足夠的資金採購更多的武器。
他因爲好玩,帶着他的代表整天都忙於玩弄着電話,他們對這種玩具樂此不疲,甚至通宵達旦,但是任何一個理智的法國人都知道那僅僅是一件玩具,他們甚至還購買了一些報廢地。完全無用的機器。我很高興他們會在這方面浪費金錢。
而對於戰爭與軍事,他還欠缺足夠的認識。他嘗試着和幾家軍火商聯絡,以獲得一些大威力火炮和機關槍,但是很快就被價格嚇走了。
他完全認識不到火炮是戰爭之神,也認識不到機槍的威力,他關心的只是身邊的妻子,似乎完全聽命於她,她是個厲害的女人,但是見識也不夠。
從他們的身上我們就知道黑旗強盜是一羣烏合之衆,他們沒有明天,也沒有未來。
我們只需要兩千名士兵(其中一半可以是越南土著士兵和黃旗軍,以節省費用)就可以佔領這上千萬人的國家,安鄴閣下地經驗已經告訴我們,不需要懼怕這塊土地上地任何敵人。
因此我建議,遠征勢在必行,完全不需要從國內派出援兵,只需要得到授權,就可以依賴我們在交趾支那的力量進行。”
領事大人流利地寫完了報告,在上面簽上自己地名字,然後把報告裝入信封按程序封好,臉上不由流露了笑容。
遠征是應當進行了,征服越南,進而把法蘭西勢力滲入雲南與兩廣的時代即將到來。
他是安鄴的老朋友,他清楚地記住那個忠誠的法蘭西上尉,他創造了何等的豐功偉績,最後卻死於黑旗強盜的伏擊之下。
老朋友,法蘭西欠你一個交代,欠你一次遠征,這次遠征整整遲了八年啊。
雖然那是因爲普法戰爭之後,法蘭西的殖民地必須爲復仇而讓位,但是現在時代已經變了。
你用不到兩百人征服了半個東京,而現在法蘭西會用兩千人來把整個越南握在手中。
他自信滿滿地想着。
征服越南的時代即將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