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遠方的法軍逐步退卻,王德榜很是得意:“你們又怎麼樣?還是學着黑旗軍,老老實實地把地盤讓出來……”
旁邊那是恭聲連連:“大人英明神武,羣賊束手!”
這是王德榜進入北寧後的第三天,和他想象的一樣,雖然沒有拿下北寧省城,可是他卻是佔據了不少要害位置,接着就有不少忠貞越南民衆前來接洽,一面痛訴黑旗軍之罪行,一面要求保護。
這其中固然有不少天主教教衆,亦不乏黑旗軍進入北寧之後利益受損之輩,但無論如何,王德榜這算是在北寧站穩了腳跟。
現在他佔有四分之一個北寧的地盤,雖然不足以供給十來個營頭的清軍,但是法國人事先送來了十萬鷹洋,加上潘鼎新的賞金,足夠他開銷一陣子。
“等拿下北寧省城,兄弟好好樂一樂,就依在江南的舊例……”
他說得很含蘊,可是這些官兵卻是很清楚他說的是什麼,那就是他們從軍的最大追求之一屠城,合法的屠城。
無論是湘軍和淮軍,在屠城這件事上,都有着超水平的發揮,每克名城往往大縱三日,讓官兵都撈足了銀子和女子。
士兵們原來以爲在越南的山溝溝裡撈不到什麼油水,但進入了北寧之後,才發現此地甚是富庶,油水十分豐厚,因此早有屠城發上一筆地念頭。
現在王德榜直接點破,更是個個士氣如虹:“多謝大帥!多謝大帥!”
王德榜也是得意洋洋。他又問道:“黑旗賊可有什麼動靜?”
“不曾有什麼動靜。只是聽說唐景已率老兵一營趕回太原。要與我們商談劃分地盤之事!”
“哼!什麼劃分地盤。區區一個六品主事。還以爲自己是個人物了。給他個面子。告訴他。趕緊把太原讓與我軍。到時候不追究他勾結匪人之罪。不然誅其九族!”
他心底對於黑旗軍地輕視同樣延伸到了唐景地身上。對於這個不得意地京官。他提不起一線一毫地敬意:“六品官而已。老子是權廣西提督。比你尊貴十倍!”
只是一提到唐景地名字。他地情緒就要發泄一番:“黑旗軍說是給咱們借道。可是這北寧和太原。本來就是我大清軍地防區。只是法人進入。我大清爲保持中法友好起見。才主動退出。現今我們既要收復此地。黑旗軍自當退出。怎可打着借道之名。行不軌之實!”
這最初地順風順水。倒讓王德榜地驕狂更多了三分。他原來也是湘軍宿將。不至於如此孟浪。
只是他一向與上司處得不好,當年在左堂棠賬下,就同這位“湖南不可一日無左宗棠”地左季高屢生衝突,又自視太高,總覺得法軍都如此退讓,甚至還拿出無數慰勞品以求自己一方不開戰。
而朝中已經同法國訂立條約,中法兩國在越南和平共處,互不侵犯,他只能把火力發泄到黑旗軍的身上。
瞧瞧他們!拿來的慰勞品竟是如此小氣,連法國人的一根手指都算不上,他藉着酒勁就把心中的意圖泄露出來:“弟兄們,等拿下了太原、河內,我給你每個人都一個實缺,不過你們現在給我好好幹,爭氣點!”
以往平定天國之際,那是大家每立戰功都加以保舉,一次保舉都是成百上千,每個人都有一個好官銜,甚至於左宗棠的親兵都有三品、四品頂戴地例子,可就是平定了天國之後,大夥兒才知道這些頂戴不值錢兒,真正值錢的是實缺。
這一次出師之際,王德榜可是聽說樞府許了好幾個實缺,甚至有人在太后面前進了言,說是黑旗軍已經數十營,若不加以管制,則必成第二個洪秀全,要早加以防範。
那人甚至還說了一句:“不若依先帝克南京城的賞格吧……”
這雖然只是一句流言,卻讓王德榜爲之心動,據說洪楊亂起的時候,咸豐帝曾有諾言,平洪楊者當封王,後來平了天京,又是生了悔意,將一個王爵拆開來封賞,曾國藩首功第一,得以封候。
這種殊榮,王德榜自然也是朝思幕想,因此他現在琢磨着,要收拾黑旗軍,眼下就是最好的機會。
黑旗軍並沒有聯成一氣,半數兵力在順化以南,而北越的四十營兵力之中,又有二十餘營在河內附近和法軍死戰,在北寧太原不過六七營弱兵,論戰力不過**營而已。
而這幾天趕來的援軍卻是源源不斷,潘鼎新統率之軍,已經超過了三十營,據說等後援全至,當不下四五十營。
以數倍兵力去攻擊黑旗軍,自然能獲全勝,而在擊敗北寧太原之敵後,他尚可以直出河內,拿他的候位去也。
正是因爲這樣的心理,他直截了當地說出一段話:“弟兄們,派人過去通知黑旗軍,這北寧的地盤是我們大清朝地,讓他們立即退出北寧,不然我王德榜就不客氣了!”
……
“限爾等於兩日之內即行退出北寧,否則一切後果自行承擔!”
唐景看到這樣的文書,卻沒有想象中的勃然大怒:“讓北寧的兩個步營再退一退,讓出一半地盤來!”
北寧這麼重要的地方,寧便是唐景願意全部讓出去,黑旗軍也肯定不會同意。
何況爲了北寧這個地盤,黑旗軍已經付出了巨大的犧牲,清軍想要拿下北寧沒有問題,但是必須用自己的實力來拿,而不是幾句空言。
唐景心底更有另一種想法:“等拿下了河內城,有你們的好看了……”
……
“什麼?發現法軍輸送船隊?全部由快速炮艇、炮艇組成?”
伴隨着戰鬥地進行,黑旗軍的通絡網絡建設已經越來越完備,甚至於完全越越了法**隊水平。
事實上,在一次難得的勝利之後,法軍指揮官是流着口水看着繳獲的黑旗軍通訊裝備,甚至到了夜間都睡不着的地步。
而現在當法軍的運輸艦隊從海防出發不到半個小時,柳宇已經獲得了完整地消息,唯一的差錯是情報中低估了法
部隊地規模。
“敵軍大約運送三個營地法軍去河內?不能放他們進河內!”
在防禦戰鬥中,三個步兵營往往能決定勝負:“必須把他們全部消滅在輸送過程中!”
他並不清楚地是,巴黎和西貢的命令是五個營,但是在臨出發之前,西貢地交趾支那總督又增加了一個西非殖民地土著步兵營。
梅森完全沒有辦法理解這一點,在他的眼中,西非殖民地土著步兵那簡直就是廢物的代名詞,毫無戰鬥力地部隊,這樣的部隊送到河內戰場上去,根本毫無意義。
但是他還是隻能把這些遠道而來的黑人送上了炮艦,然後痛苦地發現這些黑人給他製造的麻煩,似乎比黑旗軍還要多。
而柳宇的命令也傳達了這條紅河水道附近的每一個黑旗軍部隊:“徹底消滅他們……”
幾十名黑旗軍士兵屏緊呼吸看着靜靜的河道,但是無論再怎麼安靜,有一點是無法隱藏的,就是這條河水經常被鮮血染紅,時不時還能看到幾具浮屍。
這是上游激戰的結果,但是每次法軍經過這裡,都不得不在這個簡單的工事面前付出一些代價。
河面寂靜而不安,所有地士兵聚精會神地看着前方,隨時準備戰鬥,在過去的一段時間
,他們在這個地帶反覆設伏,用非常簡單的一些武器給予法軍以相當打擊。
時間
在驕陽間無聲無息地流逝着,但是沒有人因此會大意,他們非常清楚得知道以汽艇的速度,只需要很短時間
就可以給他們致命的威脅。
“呼……”先是隱隱約約,接着是尖銳的馬達聲,所有人的精神爲之一振,他們的指揮官已經抓緊了望遠鏡,企圖在敵人的船隊找到運輸艦。
這些笨重而緩慢的運輸艦將是黑旗軍進攻地最好目標,但是他很快就要失望了,敵人的船隊全部由輕快的戰鬥艦艇組成,最前方的兩艘武裝汽艇已經飛駛而來,眼見着距離這裡不過二、三分鐘的路線。
“火炮準備,打跨他!”
武裝汽艇在水網地帶具有巨大地威脅,但是黑旗軍在長久的戰鬥之中,也學會了一套完整地對付這些汽艇地戰術,雖然這些小部隊手上只有一些舊式的青銅火炮,但是隻要命中,就足以致命。
法軍地船隊越來越近,這看起來不象是一隻護航船隊,而是一隻精練的巡邏艦隊,這也是讓黑旗軍阻擊部隊十分頭痛地存在,但是黑旗軍的指揮官們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不對……那麼多的士兵!”
他們可以清楚得看到在炮艇和炮艦的上面,搭載着了太多的武裝士兵,遠遠超過以往搭載的數量,在甲板上可以看到相當數量的法國步兵,他們穿着藍軍裝和紅馬褲,目標是如此顯眼。
“轟……”黑旗軍簡陋的青銅火炮已經開始了射擊,一發爆破彈在汽艇的左側爆炸,激起無數雪白的浪花。
接下去步槍火力也開始了他們的射擊,雷明頓步槍在汽艇上發出一聲聲子彈打在鋼鐵的奏鳴曲,時不時有人發出一聲聲摻叫。
但是與以往並不相同,在以往法國人會把整個艦隊都停留下來,在壓制了黑旗軍的火力之後才繼續進行,可是現在他們卻是在先導汽艇的引導之下,直接朝着上游駛去。
黑旗軍雖然集中了幾十杆速射步槍,甚至還有一些舊式火炮,但是對於他們來說,這並不是致命的威脅。
彈在艦隊中造成了一些傷亡,甲板上再次被染成了紅色,但是艦隊的指揮毫不顧忌這樣的傷亡,直接朝上方駛去。
他們僅僅用了幾分就通過這個前沿陣地,但是在即便駛過的時候,終於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
“!”
在子彈聲中,幾個在甲板上指導的軍官直接被步槍子彈打倒,他們甚至連反應的時間
都沒有,甚至還有人直接從甲板摔進了江水裡。
起初法軍以爲這只是偶然因素而已,但是很快就有人明白了:“是中國人的神槍手!神槍手!”
在任何時代的海軍,都不會把狙擊手視爲一個威脅,但是現在法國人卻被迫面對着這樣的無奈,他們面前佈置着許多狙擊手,他們的每一發子彈都足以致命。
但是這些的損失,在許多時候都是一個數字而已。
“九人死亡,二十九人負傷……這是一個可以接受的數字,比平時少了一半少多些!”
一名法軍艦隊指揮官已經發現這樣的快速輸送確實可以減少傷亡:“我們的面前,還有許多這樣的陣地,現在我們所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用我們的勇氣衝過去!”
“請記住,我們的前方,有着更堅固的工事,更強大的火力,更多的兵力配置,但是我會送你們到河內去!法蘭西的士兵們!”
只是說到這句話的時候,海軍軍官眼裡都隱藏着一絲蒼涼。
這都是最棒的小夥子,他們以自己青春來譜寫熱曲,可是法蘭西卻不可能給予他們太多。
這些年輕的士兵臉上還帶着奶氣,也不知道他們有多少人能最終回到他們的故鄉,但是這個真相太過於殘酷了,以致於海軍軍官只能儘可能地鼓起勇氣。
所有軍艦鳴滿了汽笛,戰死的軍官與士兵並沒有裝入屍袋,而是直接拋入了冰冷的江水之中,他們面前又有一個黑旗軍的多面堡工事。
“前方兩公里,敵步兵約一個營,長期配置四十毫米炮兩門,迫擊炮六門及其它火炮甚多,所有軍艦……”
“在戰鬥開始之後,不許戀戰,不許救援友艦,立即向前全速行駛,緊隨旗艦,如果旗艦被擊毀,則以先導艦爲旗艦!”
軍艦上升起了旗語:“祝好運!”
前面卻是密集的彈雨,法國艦隊卻沒有任何的猶豫,直接衝入了這樣的火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