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
這天晚上,是如月班上的聚會。
除了幾個還在外面找工作的同學,大部分同學都到了。
如月平時極少去男生宿舍,最近因爲沒有事,出來玩得多。四年來,也只有在快要走的時候,和他們纔多說了幾句話。
有男生在笑,如月還是很隨和的啊,我們都說如月是冰美人呢。如月都被說得不好意思起來,笑着道,我哪有啊。我只是不敢去你們那邊了。
男生倒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如月更是不方便解釋。
大一大二的時候,是因爲她心裡一直有陰影,害怕看到男人的身體。
可是男生宿舍裡,只要你去,百分之百看得到。
特別是夏天,他們從水房裡洗了澡,一般都是穿條溼褲衩就出來,更有甚者,連溼褲衩都不會穿的主。
全裸着,大搖大擺就出來了。
學校裡流行裡很多關於男生寢室洗澡的笑話。
夏天熱,他們嫌洗了澡,穿上衣服,出了汗,把衣服弄髒,這樣太麻煩。
所以每到夏天,他們洗了澡,就直接光着身子出來,有的稍微有點羞恥心的,就會把用來洗澡的桶子擋在前面,遮住小弟弟。
可是學校裡有規定,就是女生可以到男生宿舍去,男生是不能到女生宿舍去的。
因爲女生可以隨便進出男生宿舍,因此就鬧出過很多笑話。
X大流行的一個就是,一次一個班商量好到男生宿舍開班會,女生們都過來了。一個女的去得遲了點,她上樓來的時候,剛好看到一個洗完澡光着屁股。大搖大擺走出來地男生。
男生也是因爲剛洗完澡愜意得很,把毛巾搭在背上。一路高歌的扭動着光屁股,可是聽到後面有腳步聲,然後那腳步聲就沒了。
他自已也是感覺不對勁,便停了下來,往後面一望。看到一個女生嚇呆在原地,正瞪大眼睛望着他。
他立馬用浴巾捂了小弟弟,到自已寢室已經來不及了,看到不遠處開着門,他便直接溜進了那間寢室。
一邊關上門一邊從外面望着。
一會才鬆口氣道,哥們,借一會地方,外面有個女的,不知是哪個班地。
他說完話。感覺後面靜悄悄的。
一回頭,才發現站了一屋子人,有女地有男的。全部瞪大眼睛看着赤身的他。
原來開班會正是這個班,大家都在寢室裡等着那個還沒來的女生呢。
那光着身子的男生。只得紅了臉。當着那麼多人地面,再次捂緊了毛巾。走了出去。
名聲也大揚。
有一次班上開班會,在男生宿舍那邊開。
因爲教室裡一般自習,女生宿舍男生又不許進去。自然大部分班會只能在男生宿舍開。
如月平時根本不會過去,因爲是班會,纔沒得辦法,一定要過去。
大學不比中學,根本沒有固定的教室。上課都是商學院外語學院文科樓四處的路.手機小說站wp.更新最快.
如月也只是和宿舍裡幾個女孩關係好,和班上的也是生疏得很。
那天,去開班會。她剛上樓,就看到一個男的光着屁股抱着個水桶從水房裡出來。
當下就呆了,一下子腳步都動不了。
男的也是突然感覺不對勁,不敢回頭,在那裡愣了一下,急快的跑進了隔壁一個宿舍。
如月比他更窘,紅着臉急急的到了自已班上男生的宿舍裡。
受了這次嚇,她就更是去得少。
更何況他們死性不改,任何時候去,最多給你穿條小褲衩,赤着身子睡在寢室裡,有時候兩個男生打架,也是光着膀子四處打得跑。
一到夏天,宿舍里人多,又因爲只有電風扇,根本就熱得受不了,他們不脫光誰脫光。
如月是想不通,那些有男朋友,經常往男生宿舍串地女孩,難道看了也無所謂嗎。
在她的眼裡,男生宿舍真的是很可怕地地方。
沒有事,極少去,除非迫不得已,班會非去不可。
所以班上的男生一直以爲她是性格冷地緣故,可是要走了,最近玩得比較多,才發現如月性格也蠻隨和地。
大家先在一起吃飯,然後到校園裡去照相。
男生都跟如月照相,如月也是。
依然是大男孩,看到圖書館停着一輛好車,要和如月在車前合影。
跟她提出要求的男生,高高大大地,就是自已班上的,平時說話不多,大學不比高中,一個班上的學生也不會很熟,倒是住在一個寢室的姐妹要熟悉一點。
正因爲不熟,所以如月也不好意思拒絕,當下笑着點點頭,和着他一起站在車子外面。
她那天穿的是一件紅色的T,披着長髮,因爲是夏天的緣故,天氣熱,更加顯得皮膚特別白,黑黑的眉眼,也更加水靈起來。
身邊的男孩子不敢搭她的肩膀,只是規規矩矩站在她旁邊,在那裡傻笑着。
別的男生就說,真幸福啊,名車美人都有了。
照相的男生紅着臉,很不好意思的樣子。如月倒是笑笑。沒有多說什麼。
他們班上的人在圖書館前面扮千手觀音,拍了許多照片,男女同學感情特別好,大家一邊笑着一邊心裡都有着遺憾,爲什麼平時不多在一起玩一些。現在要走了,徒增傷感。
照完相,又去唱歌。有人買了酒。白酒也有。啤酒也有。
如月是不沾酒的,在那裡唱一會歌,就靜靜的坐在一旁。
可是阿杜今天也是一反常態。唱到後來。大家都在跳舞,平時文靜嚴肅的阿杜也加入進去。
跳着跳着。突然從男生手裡拿過白酒。
因爲包廂裡吵,如月雖然捱得阿杜很近,有些話也聽不清。
只依稀聽到一個男生說,阿杜,你不要喝。這是度數很多的白酒。
聽到阿杜笑兩聲,說道,我偏要喝,我就是要醉,我不怕醉。
大家都沒多注意時,她突然倒地了,如月和妖子上去看時,她手上地酒瓶已經空了。
知道是喝醉了酒,幾個男生女生只得事先送她回家。
一路上走着。她的腳不着力,任如月和妖子扶着,還在那裡說糊話。我沒醉,我想喝醉。我從來沒有醉過。
如月和妖子就笑了笑。說道,都這樣了。還說沒醉。
幾個男生一直把她們送到女生宿舍門口。關照了幾句,由如月和妖子扶着阿杜進去。
阿杜一直在那裡說話。
是不是每個喝醉了酒的人都會不停地說話。
妖了幫她脫了衣服,如月幫她洗了臉,讓她上牀去睡。
如月自已也是一肚子心事,苦得夠可以,她也想喝醉,可是喝醉了,知道所有的事吐出來,並不會好受到哪裡去。阿杜地想法跟她不一樣吧,她大學四年,在最後畢業的時候,喝醉了。如月對她道,好了,到家了,睡吧,睡一覺就好了。
替她心口蓋了點被子,就要起身。
阿杜卻一手拉着妖子和如月的手,說道,你們不要走,你們聽我說,我有很多話要說,我都埋了四年了,我苦啊,我有很多話要說。
說完躺下來,手還抓着她們兩個人。一直緊緊的拉着。她彷彿還分得清誰是誰,妖子和如月都坐在她的牀頭,她一人一手拉着,她們三個,在大一地時候就住在一起,那時候,還是四個人一個寢室,她們真的是名副其實的大學在一起住了四年。
如月,對妖子,雖然平時有時看不慣她冷漠的爲人,可是現在要走了,一切也都不計較了,如今看她醉成這樣,心裡也是不好受的。拍着她的手,對她道,行行,我就坐你旁邊,我沒走呢。
語氣溫柔的,哄着她。
她卻依然拉着她的手,在那裡閉着眼睛說着話,酒味撲出來,一牀都是白酒的氣味。
如月,我真羨慕你,又漂亮,爸媽又對你那麼好,談戀愛也那麼順利,黑哥對你那麼好。
如月沒有說話,阿杜對她和一諾,從來都是鄙視地態度。
她今天喝醉酒,卻在那裡說羨慕。
如月,你知不知道,我是爸媽不要的。他們不要我,把我送給別人,我從小就沒有人愛,我的養父母他們有親生兒子,把所有地關心和愛都給了我哥哥,我什麼都沒有。我知道我不是他們親生的,我親生地爸媽竟然把我養大到五六歲,懂事了有了記憶再送人,所以我從小就很努力,很乖,很上進。可是還是沒有用,他們不愛我,他們從來不愛我。從來沒有愛過我。我恨生我地爸媽,爲什麼要把我送人。爲什麼。我好可憐的。你們不知道吧,我誰也沒有告訴,我一直埋在心裡,怕你們知道,笑話我,可憐我,同情我,我杜星娥不需要,不需要。她閉着眼睛說着話,在那裡揮着手。
大家才明白,阿杜是被親身父母送了人地,現在的家是養父母。
她喝醉了,說了出來,大聲的在那裡呼喊,爲什麼沒有人愛我,我一直很努力,很努力。
如月才明白過來,想起那天,路上聊天,說單眼皮雙眼皮的事。
她當時極爲巧妙的轉開的神情。
如月呆在那裡,其實想想,完全是沒必要的啊。阿杜要是一開始,在大一的時候就跟她們說實話,她們只會對她更好,她卻沒有,而且一直自負驕傲。
阿杜,睡吧,睡吧。
如月突然原諒了阿杜,她所有的種種。她們都是可憐人。
可是阿杜還在那裡說,如月,你知不知道,我其實很喜歡阿羅的,可是我怕啊。那麼遠的距離,我連身邊的愛都得不到,那麼遠的距離,那麼不現實的感情可能嗎,所以我才提出分手的。只有他對我好過,只有他。可是卻那麼不現實。浪漫,只有你們這種什麼都不缺,從小在蜜罐里長大的人才會追求浪漫。我不要浪漫,我要不起,我要求不高,我很努力,很努力,我只要一個人愛我,一個就夠了。我從來沒有過。你們知不知道,當你們在玩在睡的時候,我在幹什麼啊,我在讀書啊,我什麼都要求自已最完美,因爲我知道只有做到最好了最優秀了,纔有資格去要求別人的愛。可是沒有,還是沒有。保了研又有什麼用,我不要這些,我討厭學習,可是沒有人知道我的真實的想法,我好苦好苦啊。
如月,你知不知道,我羨慕你啊,我考研從大三就開始準備,可是呢,我本來想北大,結果呢,北大最後面試那關沒過去,只得去找班主任,爭取保研,我不想再呆在這個濫學校了,可是有什麼辦法,王老師說他喜歡我,他喜歡我,他也是可憐人,呵呵,我們都是可憐人,可是我不喜歡他,我一點都不喜歡他,我討厭他,我只喜歡過阿羅,阿羅啊,可是我害怕,我害怕,如月,我不像你,我有時很佩服你,爲什麼你就那麼相信黑哥呢,爲什麼你就那麼相信你們倆會一直這樣幸福下去呢,我看着你跟着他,他去廣州,你也只一心想着畢業了去廣州找他,他家裡出了事,你也願意自已跑過去陪着他,他是黑社會的,你也不計較,你畢業,你去了杭州,我就知道黑哥肯定傷了你的心,可是前陣子他過來看你,我看你們還是那麼幸福,如月,我真的好羨慕你,羨慕你可以這樣相信一個人,我就做不到,我做不到,我太沒自信了太沒信心了,我說的那些,還是我看到的,你肯定還有很多苦是我沒看到的,可是你爲什麼會那麼幸福那麼快樂呢,你那麼善良那麼真誠,我看到你,就覺得我好惡毒啊,我討厭我自已,如月,我真的是很羨慕你。
如月聽到後來,突然哭了起來。
她在阿杜的眼中竟然是幸福的。阿杜平時在她的眼中,會穿衣打扮,身材超棒,成績優秀,人人羨慕的人,不只是在她如月的眼裡,是在所有同學的眼裡,阿杜都是最幸福的。
可是沒想到,她卻藏了這麼多心事。第二天,酒醒了。阿杜恢復成平常模樣,紅着臉問大家,我是不是說了很多話。
大家知道她的敏感,隱藏了四年,肯定不想讓別人知道。
也都和氣的笑笑,說道,你喝醉了就睡了。我們倒是想聽,什麼也沒聽到。
阿杜才放心的笑笑。
一會兒,又恢復到從前的模樣,和一個室友爭她的東西。
大家也都知道,就再也不像從前那樣計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