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軍人都是強化人。
這在平民中間不是秘密。
坐在附近的人紛紛散開,幾個膽小的吧女尖叫着抱在一起。負責維持酒吧秩序的保鏢也沒有過來於預————他們根本沒辦法看清楚蘇浩的動作,卻牢牢記住了陳家榮的慘狀。
這已經不是普通人能夠涉及的暴力事件。
那個英俊得幾乎不像人類的年輕軍官兇悍而殘忍,出手方式極端血腥,根本不給對方留下絲毫餘地。
觸怒這種人……只有死路一條。
蘇浩很想一拳把陳家榮的腦袋砸爛。
然而理智告訴他,這絕對不行。
對方是中校,自己只是中尉。
軍方通常不會過問平民與軍人之間的糾紛。可是對於軍隊內部的爭鬥,卻有着極其嚴格的限制條例。
欣研是蘇浩的妻子,陳家榮調戲軍屬的確犯了大禁。
可是,從兩個人的身份來看,仍然屬於軍人與平民之間的問題。
蘇浩很衝動,但他沒有喪失理智。
陳家榮雖然是三階強化人,卻和普通人類一樣擁有中樞神經系統。蘇浩沒有殺他,只是擰斷了脊椎骨。他控制着力度,重傷卻不致命。以軍方擁有的醫療科技,完全可以把他救活,卻不可避免落下終身殘廢。
一隻柔軟的手慢慢握住蘇浩的拳,肌膚接觸瞬間,傳來陣陣令人舒服的微涼。
那是欣研。
蘇浩轉過身,滿面兇虐的表情漸漸變得鬆緩,森冷的目光也慢慢柔和。
他摟住欣研的腰,跨過奄奄一息的陳家榮,朝着酒吧大門走去。
“站住————”
孟焱伸手攔住去路,兇怒暴虐的目光彷彿點火就能隨時爆炸。他惡狠狠地低吼:“殺了人,你想一走了之嗎?”
蘇浩的眼眸裡閃過一絲戾意。他非常直接地盯着孟焱,平靜地說:“你不服?”
未等孟焱回答,旁邊面色蒼白的李振眉立刻把他抱住,硬生生拖回椅子上坐下。
並非所有人都像一樣孟焱思維簡單。李振眉很清楚陳家榮的實力————一個三階強化人,被蘇浩如螻蟻般當場拆碎骨頭,這種狂暴兇殘的實力差距,根本不是自己能夠想象的。
唯一的解釋:蘇浩比這裡所有人都強。
他的軍銜雖然只是中尉,卻擁有遠遠超過尉官的強化力量。
酒吧裡已經不再喧囂,空氣如同凝固般緊張。圍觀的人羣朝着旁邊迅速退開,讓出一大片足夠寬敞的面積。
這一刻,無比安靜。
蘇浩很滿意這種寂靜無聲的效果。他深深地看了李振眉一眼,拉起欣研的手,兩個人徑直走出酒吧。
街道兩端擁擠着數以百計的人,氣氛和環境都要比酒吧裡更爲熱烈。
人類就是這種喜歡刺激的動物。只要事情與自己無關,他們無論任何時候都喜歡看別人殘殺惡鬥。
天色已經全黑。
現在,正是基地市夜晚最熱鬧的時候。只有藉助夜幕掩護,穢亂、色情、暴力,以及各種骯髒卑鄙的交易,纔有足夠進行的時間。
欣研偎依在蘇浩身邊,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時間差不多,他們應該來了。”
她的聲音溫柔悅耳,聽起來就像是輕滑纏綿的小提琴樂曲。
蘇浩脣邊露出一絲微笑。
他當然明白欣研話裡所指的意思。
蘇浩把思維意識全部釋放,無形的感知能量如潮水般迅速蔓延開來。彷彿一團沒有實質形體的空氣,在旁人無法察覺的情況下,徹底佔據身體周圍每一寸空間。擴散半徑越來越大,意識探索觸角延伸範圍越來越廣……片刻,街道附近所有建築,都被蘇浩的思維意識籠罩。
他“看”到有七名手持狙擊步槍的射手埋伏在周圍樓頂。
這些人居高臨下,槍口正指着自己。濃密的夜色成爲他們的最佳掩護,從正常視角無法察覺對方存在,而他們卻可以通過酒吧附近的燈光,輕易鎖定攻擊目標。
街道兩邊的樓房內部還隱藏着另外一些人,都是武裝分子,大約有兩百名。
遠處街口好像還有一些,爲首者正通過窗戶密切注視自己。
感覺……就像是盯上路邊食品店櫥窗裡奶酪的老鼠,只等着店員收工下班,然後立刻從下水道里衝出來,肆無忌憚撲向獵物。
蘇浩看着含情脈脈的欣研,微笑着說:“他們肯定會來。這是預料之中的事情。”
身後,孟焱等人顯然不甘心就這樣白白放過蘇浩,他們緊跟着從酒吧裡走出來。
就在cr小隊這些人剛剛走到身後的一剎那,蘇浩突然拉着欣研朝前躥出十幾米遠。他們的動作疾如閃電,每一次落腳都會改變行動方向。由於速度太快,以至於身形都變得模糊。
“砰————”
粗暴刺耳的槍聲,與蘇浩的動作同時發出。
這並非巧合,發散開的思維意識早已鎖定大樓頂端的所有槍手座標。原型藥劑賦予大腦的強悍意識能量,精確到足以判斷出手指扣動扳機的瞬間。
這攻擊來得太過突然,孟焱等人雖然注射過強化藥劑,可意識搜索強度遠遠不及蘇浩。
cr小隊的人一直從酒吧裡跟出來,一前一後,沒有任何預兆,他們幾乎是立刻填補上蘇浩移開的位置。在射手的瞄準鏡中,這種速度轉換早已超過視網膜捕捉極限。
槍手只看到蘇浩,於是扣下扳機,卻萬萬沒有料到射擊目標瞬間轉換,脫膛而出的大口徑槍彈直接命中走在最前面的一名cr小隊成員,當場打穿頸部。
慘叫、鮮血、扭曲掙扎的瀕死者……
這些強烈衝擊視覺神經的畫面,使喧鬧的街市迅速消失了很多聲音。幾秒鐘的短暫沉寂,很快變成尖叫和混亂。擁擠的人羣開始分散,夾雜着瘋狂且歇斯底里的喊叫。圍觀人牆轟然坍塌,變成四散逃竄的亂流。
“殺人啦————”
“有狙擊手他們,他們竟敢襲擊現役軍人?”
“快,快通知憲兵”
沒有人再關心蘇浩和欣研的去向。孟焱和李振眉已經縮回酒吧,搬動餐桌和椅子搭建防禦工事。遠處,傳來尖利的哨音,急促的腳步,狂若野獸般的吼叫。
他們是強化人,不是絕對無敵的超人。
與蘇浩相比,普通強化人的意識搜索半徑要小得多。
他們只知道狙擊手所在的大致方位,卻沒辦法鎖定具體座標。孟焱之類的二階強化人並不懼怕普通人在近距離射擊。因爲他們能夠看到對方手指和肌肉的運動軌跡,從而及時做出規避動作,而超出視距的遠程狙擊卻是致命的。
強化人動作再快,也不及子彈飛行的速度。
蘇浩摟着欣研,已經走出平民區的範圍,漫步在軍事管制區內部。
遠處的平民區一片混亂,到處都是嘈雜的噪音。夜幕籠罩下的基地市顯得喧囂混亂,在軍事管制區邊緣負責守衛的士兵神情緊張,架設在警戒塔上的大口徑機炮也調轉方向,把烏黑粗大的炮口瞄準亂哄哄的平民區。
整個軍事區幾乎是一片漆黑,只有幾處路口安裝有作爲警示的冷光燈。重要軍事設施大多修建在地表以下,除了少量倉庫和樓房,地面部分全是明暗交錯的火力點。畢竟,所有軍人都注射過強化藥劑,這點微弱的光亮,已經足夠達到應有的視覺效果。
欣研把右手插進長髮,慢慢朝後理順。在遠處昏暗的光線照射下,柔順的髮絲揚起一片淡淡的銀輝。
“其實,你不需要用那種簡單粗暴的方法。”
她用充滿纖麗美感的手輕輕攏住蘇浩的腰,把頭部輕輕貼上心愛男人的胸口,幽幽地說:“我有很多辦法可以對付那個姓陳的軍官。那種人,根本不值得你爲此發怒。你是王,是我唯一的男人。”
欣研的強化等級已經達到五階。於掉一個普通的三階強化人,並不需要殘酷激烈的戰鬥。毒藥、突發性的建築倒塌、陷阱、槍械走火在速度和力量遠遠高於對方的前提下,欣研的確能夠輕而易舉解決陳家榮,不會顯露絲毫蹤跡。
至於從幾天前就站在家屬區房間門口糾纏自己的李毅,欣研根本就沒有把那個人當做一回事。
那傢伙的身份只是平民,鬧得太過分,動靜太大,肯定會招來憲兵予以於涉。何況,家屬區居民很多都是軍人妻子。看到自己的遭遇,沒人會無動於衷。
兩個人緊貼着,蘇浩感受着欣研形狀完美的高聳酥胸,嗅着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香味。
“我故意的。”
蘇浩的面孔冷峻嚴肅,透出一股無比堅決的殘酷意味:“我必須透露一部分實力,讓那些居心叵測的傢伙知難而退。從昆明到基地市,我已經忍讓並且放棄了很多東西。一味退縮,只會讓他們覺得我容易拿捏。雖然軍隊內部等級森嚴,但人的思維總會隨着目標強大與否不斷做出變化。既然我已經成爲某些人的眼中釘,那就不妨讓這根釘子扎得更深,刺得更痛。我得讓他們知道————釘子並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釘子有倒鉤,塗着劇毒,想要拔出來,就必須帶出很多肉,大量的血,慘重的代價令人難以想象,無法接受。”
欣研雙手勾住蘇浩的肩膀,擡起頭,上身前傾,眼睛裡滿是曼妙的流光,頗有些擔心地說:“陳家榮畢竟是個中校。如果那些人在軍銜上做文章,恐怕……”
“所以我沒有殺他,只是廢了他。”
蘇浩平靜地微笑着:“我已經想清楚該如何應對這些事情。有很多人都能證明是陳家榮主動挑釁。雖然他是中校,在法理和依據上我仍然佔據優勢。我查閱過相關條例:軍官之間的矛盾只要不傷及性命,通常就沒有太大問題。我是科學院的研究員,陳彥霖也想通過扶助我的方式對抗許仁杰。在高層人物的庇佑和反對之間,我可以保持絕對安全的平衡。何況,武國光和李道源都見證過我的戰績。現在不是和平年代,軍方需要最勇猛的戰士,安分守己的紀律標兵對他們用處不大,拳頭和暴力,是衡量真理的唯一標準。”
欣研臉上漸漸顯出笑意。
蘇浩既然這樣說,就肯定有着萬全的應對方法。與其白白擔憂,不如按照他所說的,該於什麼,就於什麼。
不時有夜間巡邏隊從旁邊經過,蘇浩對每一名士兵都敬禮示意。
這種友好而不失尊敬的舉動,使滿面戒備的士兵們表情顯得鬆緩。仔細查驗過兩個人的身份證,確認沒有任何問題,巡邏隊很快離開,蘇浩也陪同欣研一直走到家屬區樓下。
擁抱。
親吻。
依依不捨的分開。
欣研走進單元樓梯口,忽然轉過身,衝着蘇浩甜甜地一笑,做了個飛吻的動作。
“我愛你”
“我也是”
全面改裝過的重型卡車風馳電掣般駛過街道,帶着令人畏懼的速度和慣性,如同受驚的野牛,咆哮着衝進李家別墅。
黃霓裳喜靜。她耗費巨資對別墅進行過全面改建,牆體和窗戶都是隔音材料製成。這使得平民區的喧鬧無法打擾睡眠,房間內部如同夜森林般幽深靜雅。
引擎轟鳴和輪胎摩擦地面的刺耳嘯叫,傾刻間籠罩了整個世界。剛剛在兒子病牀邊困盹了不到十分鐘的黃霓裳慌忙撲倒窗前。
她看到一輛模樣古怪的卡車朝着別墅衝過來,絲毫沒有想要減速的意思。漂亮的鐵藝柵欄根本無法阻擋這種猖狂至極的野蠻。它像積木一樣被撞飛,在空中高速旋轉着,帶起令人恐懼的“嗖嗖”聲。最後,劃出一條高高的拋物線,以帶有尖角的部位落地,深深插進牆壁近半尺的長度,發出令人畏懼的顫抖。
一個身穿深黑色的緊身皮衣的女人從車裡跳下來。
她很魁梧,完美詮釋了什麼叫做充滿爆炸力的身體曲線。寬厚的肩膀就連專業拳擊手也自愧不如,粗壯的大腿上肌肉盤虯,卻擁有無比傲人的長度。
隔着窗戶,黃霓裳瞪大雙眼看着這個兇猛狂暴的女人。
她當然不知道女人的名字叫做唐姿,只是看着那身肌肉和裝備想要發抖,隱隱覺得自己似乎做錯了什麼。
“嗒嗒嗒嗒————”
沉悶的槍聲驟然響起,架設在卡車頂部的重機槍噴吐着火舌,從別墅樓頂和平臺上不斷射落大量保鏢。猝不及防的警衛慘叫着,帶着鮮血和碎石從各自位置紛紛摔落。密集恐怖的彈雨瞬間籠罩了整個別墅,飛射的槍彈又準又狠,沒有遺漏正面方向的任何家族護衛人員。
王駿迪操縱着這種恐怖的武器。他肥嘟嘟的面孔被火焰映紅,反射出無比亢奮的油光。在他的感知距離內,沒人能逃過子彈。李族保鏢自以爲安全的各個位置,根本無法作爲掩護。
牆壁後面,蜷縮着一名黑衣保鏢。
王駿迪“哈哈”狂笑着,拎起擺在旁邊的火箭筒,對準被思維意識鎖定的目標,齜牙咧嘴狠狠扣下扳機。
“轟————”
巨大的火球騰空而起,大量碎石像雨點一樣紛紛落下。劇烈的震感撼動着屋子,發出可怕的搖晃。瀰漫在夜空中的硝煙味道越來越濃,刺激着跟隨在卡車後面的武裝分子神經。他們不再躲避,揮舞着各自的武器,你追我趕,如潮水般涌進別墅。
唐姿和王駿迪只是兩個人,但他們是強化人。
他們一直在城外獵殺變異生物,不斷帶回大量血屍和類人與城內其它勢力交易。兇悍、傲慢、狂野、放蕩不羈……很多人都知道有這麼一對兇蠻的男女。他們行事風格囂張,在交易貨物和對待普通人方面卻極爲公平。
很自然的,一些僱傭兵和平民獵人聚集到他們身邊。
雖然前後時間不過一個星期,在城外獵殺變異生物的數量也不算多,唐姿和王駿迪的做事方法已經得到不少人贊同,對他們抱有好感。
就在昨天,唐姿在基地市人員管理處註冊了自己的僱傭兵團————“黑色鐮刀”。
除了她和王駿迪,傭兵團還有另外八名成員。他們很強壯,都是沒有強化力量的普通人。
離開昆明的時候,蘇浩攜帶了相當數量的通訊聯絡裝備。以基地市爲核心,唐姿、欣研、楊璐璐和蘇浩之間,都可以進行隱秘的短途信息交流。
蘇浩最初的計劃,只是想要通過孟焱和李振眉,慢慢引出他們背後的主導者。
李毅的出現,完全是意外因素。
蘇浩無法容忍其他男人覬覦欣研。他完全可以當場殺掉李毅。但爲了避免麻煩,也能夠得到更多收益,僅僅只撕裂李毅一條胳膊,讓他活着回到家族別墅。
蘇浩擁有未來時代的記憶。他很清楚李氏家族的實力強弱。從李毅父親死後,家族力量已經所剩無幾。當然,這種對比只是相對其它集團而言。在普通平民看來,李族仍然是個龐然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