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本幾乎快要活活氣瘋了。
他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場景。那些爆炸居然是從地下發出,強度驚人,殺傷力巨大。每一次引爆,都會帶走多達數十條生命。如果僅僅只是被炸死,倒也勉強可以接受。誰也不知道那種可怕的爆炸物爲什麼會帶有如此之多的鋼珠和鐵片?即便是最堅固的盔甲,也無法抵擋。撒本親眼目睹一名騎士在爆炸中被撕成碎片,他的身體裡至少鑽進了數百枚彈片鋼珠整個人被炸得面目全非,身體變成了蜂巢,盔甲表面留下的孔洞多得令人頭皮發麻。光是看看,就覺得心驚肉跳。
戰士並不怕死。可是面對如此恐怖且無法找到源頭的死法,無論是誰都會覺得震驚,然後恐懼。
“進攻!”
“所有人跑起來。快,跑起來,儘快離開這兒!”
“千萬不要趴在地上不動。難道你想變成弓箭的活靶嗎?那正是他們想要看到的結果。不要害怕,他們不可能在整個戰場上都佈下這種東西。只要衝過這段距離,就是安全的。”
撒本不愧爲戰鬥經驗豐富的騎士,一眼就看出了設置地雷的必要條件。然而,令他膽寒的是,那些神秘的爆炸物數量實在太多了。前後不過十多分鐘,麾下多達上萬的軍隊,就已經變成了鬆散混亂的難民羣。很多人開始扔下武器和盔甲轉身逃跑,在他們的帶動下,更多的人蔘與進來,似乎隨時可能一觸即發,形式岌岌可危。
他們畢竟不是真正的戰士。大多數人從未接受過訓練,只是在強迫威脅之下,殺死了原來的同伴,被迫加入。財富和女人固然刺激着他們瘋狂作戰,但誰也不想死得莫名其妙,尤其是在這種時候。活命慾望壓倒了一切。
“嗖嗖————”
十幾支箭從逃亡者正前方射來,堅硬銳利的箭頭直接鑽進逃兵眼睛,或者穿透身體,在內部造成大面積裂傷。突如其來的意外,使其他跟從者變得愕然,紛紛停下腳步,眼裡滿是不可置信的目光。
數百名身穿重型盔甲的騎士。出現在軍隊後方。他們手持弓弩,不斷朝着仍然後退的逃兵發射。就在他們身邊,還有差不多同樣數量,手持長劍的輕騎兵。
這是撒本的督戰隊。他從未相信過這些降兵。這些傢伙本來就是消耗品,無論死多少都不會心疼。只要不斷攻下貴族領地,降兵羣體也會隨之增加。怯戰而逃本來就是死罪。無可饒恕。
撒本的臉色一片陰沉,他拔出長劍,對準遠處的城堡,口中發出異常駭人的咆哮。
“轉過去,拿起武器,老老實實作戰。薩扎比子爵的財富和女人都在那座城堡裡面。任何敢於後退者格殺勿論,第一個衝進城堡的人。可以隨意挑選他看中的物件和女人。衝!給我衝!”
略顯慌亂的隊形,在死亡與殺戮面前被重新聚集。迫於無奈的士兵只好撿起武器,膽戰心驚開始朝前奔跑。
即將潰散的軍隊再次恢復了秩序。撒本以極其精妙的騎術操控着馬匹,在密密麻麻的人流之中來回穿梭,不斷髮出野獸般的嗥叫,手中長劍不時落下,從人羣中帶起一片四散翻飛的血花。他的內心被越來越狂暴的憤怒充斥,無法言語的怒火在迅速燃燒。撒本怎麼也不能相信。這就是被自己寄予厚望的軍隊。沒錯,這些降兵的確戰鬥力底下,可那是以前。自從瓦拉姆主人教會自己取二抽一,讓所有投降者自相殘殺的辦法之後,軍隊戰力開始大幅度強化。他們以前根本不是這個樣子,敢衝,敢打。敢殺人。
區區幾次爆炸就把殘忍兇悍的信念徹底摧毀了嗎?撒本無法容忍這種情況發生。他狂吼咆哮着,揮舞長劍對一個又一個膽敢逃跑的傢伙狠命劈砍,彷彿瘋子一樣在隊伍裡來回亂殺。沒有槍,做這種事情很是花費力氣。撒本感覺力氣正在消失。心中的怒火卻沒有因此變得平復。他大口喘着粗氣,抓住繮繩,從馬背上彎腰,以敏捷的動作從地上抓起一顆滾落的頭顱,死死抓在手裡,舉高,以能過發出的最大音量連聲暴喝。
“都給我衝!衝過去!否則,這就是你們的下場!”
誰也不願意死得不明不白,尤其是死在自己人手上。在這股強烈的恐懼意識支配下,龐大的軍隊如同厚棉毯一樣朝着城堡方向移動,雖然速度明顯沒有之前那麼快,人們的臉上也多了不少畏懼和迷茫,但它卻沒有後退,步步朝前逼近。
衝在最前面的人,已經可以看清楚城堡大門和正上方的塔樓。那似乎是完全用金屬構成的厚重鋼閘,單憑人力根本無法推開,必須藉助絞盤或者撞車。就在這些手持圓盾短劍的步兵覺得躊躇,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做的時候,城頭上突然傳來如同裂帛般的聲音,空氣中也爆發出急速氣流波動,最前面一排的數十人應聲而倒。
“他們怎麼了?”
“究竟是什麼東西?”
“好像是弓箭,可爲什麼沒有箭桿?”
進攻者再次陷入了混亂,沒等他們恢復,空中再次響起了尖銳的呼嘯,又是一片剛纔那種可怕的武器破空而至。這一次,人們看的更加清楚,那的確是肉眼無法捕捉到的高速武器。它們直接鑽進身體,甚至穿透皮肉和盔甲,從身體後面飛出。不知道城牆上那些敵人究竟是怎麼瞄準的,衝在最前面的人全部被當場射翻,怪異的響聲表明它根本不是自己熟悉的任何一種武器。有人從倒下同伴身邊找到了幾顆彈頭,只有手指粗細,很短,可是誰也不明白,就是這麼一種體量微小的東西,竟然有着如此之強的殺傷力?
塔樓上的重機槍開始發威,槍口噴吐出半米多長的火舌,密集的子彈在空中橫飛四射,輕而易舉撕開了城下的密集人羣。
在軍官的帶領下,進攻者開始衝鋒。他們高舉盾牌護住身體。腳下開始加速。然而,伴隨着一陣沉悶的聲響,每個人都感覺一股巨大的衝力迎面而來,彷彿力量極大的投槍直接撞上盾牌。無論精工打造的鋼盾,還是加裝了數層襯墊,防護力極強的皮盾,紛紛在這股無法形容的力量面前粉碎散開。進攻者被被打得東倒西歪。破空襲來的子彈毫無阻擋穿透了身體,人們的骨頭和擊碎,眼睛和舌頭從頭部傷口飛出,連同大片被炸爛的血肉碎末到處亂濺,地面草叢裡很快就覆蓋了厚厚一層,隨即被沉重的屍體所碾壓。鮮血四溢。
“塔盾!我們需要塔盾!”
驚慌失措的聲音接二連三響起,在衆人的催促下,數十名強壯的塔盾兵快步衝到前面。他們雙手豎直厚實高大的長方形盾牌,牢牢擋在了第一線。
這是空間領域世界最強的防具,全部由精鋼打造,無論高度還是重量,都不是普通人能夠使用。只有那些最強壯。力氣最大的男人,才能成爲塔盾兵。當然,他們的任務,就是在戰場上變成一堵堵無法被擊破的牆壁,掩護其他同伴。
“轟————”
對面城牆上爆發出雷鳴般的巨響,一發二十毫米炮彈準確命中位於最前方的塔盾。這並非特製穿甲彈,巨大的衝擊力卻也當場把塔盾砸得深深凹陷進去,扛盾士兵根本無法抵擋。立刻連同報廢的盾牌一起被炸翻,整個人在空中倒飛出十幾米遠。隨後,密集的炮彈繼續襲來,瞬間衝擊讓排在前列的塔盾成片倒下,步兵方陣上頓時出現了一片空白。
進攻,立刻變成了一場屠殺。
熾熱的子彈如暴雨般灑下,一個個中彈者被打得東倒西歪。不斷有炮彈從人們頭頂飛過。在遠處炸起大片沙石泥土,即便是騎在馬上的軍官,也被巨大的衝擊波當場掀飛。
仍然還是有人不願意放棄。幾名自認爲勇敢的士兵加快速度,想要衝到城門下面的射擊死角。就在他們剛剛靠近城牆不到五十米的時候。幾發非常具有準頭的子彈逐一將其射翻,他們要麼大腿被擊穿,要麼脖子被炸斷,還有幾個渾身上下都是槍眼,直接翻到在地,在慘叫和哀嚎聲中漸漸死去。
這樣的打擊突如其來,以至於進攻部隊徹底陷入和混亂。
撒本仍然在隊伍末端揮劍砍人,不斷髮出命令和怒吼。然而,這樣的做法,已經無法阻止整個軍隊全面崩潰。雖說人本來就是要死,但是躺在牀上壽終正寢和在戰場上被殺,根本就是兩種不同的概念。我們憑什麼要給你賣命?不就是看中了可以跟着你打仗發財。我們當然會表現出足夠的勇敢,可現在的問題是,我們根本無法接近那座城堡,就已經在對手強大而神秘的武器面前,徹底失去了鬥志。
薩扎比子爵站在塔樓頂端,被眼前看到的場景徹底驚呆。
他原本以爲自己完蛋了,腳下這座城堡也肯定會被攻陷。開什麼玩笑,對面的敵人多達上萬,自己這邊卻只有不到兩千名武裝人員。
現在,我看到了什麼?
進攻者被打得潰不成軍,他們甚至沒能衝到城牆面前,就被地雷和機槍全部趕了回去。薩扎比子爵當然不會知道地雷和機槍的名字,但他很清楚,塔樓上設置的那種武器,肯定不屬於自己這個世界。它的射速比弓箭更快,發射出來的彈頭也遠遠不是普通箭矢能夠比擬。
福卡斯爵士當日與蘇浩之間的戰鬥,輸得並不冤枉。不要說是他,就算換成自己,結局都是一樣的。這,這,這簡直就是魔鬼的發明,是褻瀆神靈的最佳道具。
一種前所未有的想法,忽然從薩扎比子爵思維深處漸漸產生。他從未覺得自己的大腦是如此清明,很多過去想不通的問題,也在此時此刻突然找到了答案。
他們不屬於這個世界。
是的,蘇浩,這個自稱爲“紅龍公爵”的傢伙,包括他手下那些比最勇敢騎士還要強悍的戰士,肯定不屬於這個世界。神靈在上,他們雖然和我們外表相同,卻是來自於另外一個空間。薩扎比子爵對於“空間”這個詞其實沒有任何理解成分,可是,它就這樣自然而然在腦子裡冒了出來。
“你的機會來了!”
薩扎比子爵感覺有一隻手從背後攀上了自己的肩膀。耳朵也聽見蘇浩帶有微笑的聲音:“帶領你的騎士們出擊吧!儘可能的多殺掉一些,俘虜他們,把所有反亂者全部解決,你的領地和城堡,都將恢復原來的樣子。”
戰鬥沒有絲毫懸念。當薩扎比子爵帶領幹勁十足的騎兵衝出城堡,在荒原上四散追擊那些潰散敗兵的時候,勝利也就成爲了定局。
福卡斯爵士帶來了麾下機動性最強的部隊。連同子爵直轄的騎士,雖然總共只有不到兩百人,卻是一千多名騎兵至關重要的進攻矛頭。散亂的潰逃陣型很快被擊穿,騎士部隊從整個戰場上穿插而入,在潰兵羣正前方散開,變成了一條具有威脅力的包圍線。在他們身後。更多的子爵步兵加入了攻擊,前後包抄的打法使所有人都失去了抵擋意識。當第一個人滿面絕望扔掉武器,雙手舉高的時候,也就意味着還將出現第二個、第三個,以及更多的投降者。
撒本被抓住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好幾個鐘頭。
他被福卡斯爵士從馬上一劍砍翻。從拉森伯爵寶庫裡搜出來的那件盔甲,救了撒本一命。長劍只是在做工精良的盔甲表面留下一條白痕。卻沒能破開這層厚重的防禦。儘管如此,精疲力竭的撒本仍然從馬上摔了下來,跟隨在福卡斯身邊的護衛一擁而上,用浸過水的牛筋把他牢牢捆綁起來。
……
差不多就在“昆明”城堡這邊戰鬥剛剛開始的時候,瓦拉姆也帶着數百名武裝人員,從側面方向悄悄接近了設置在荒僻山脈中的鋯石礦場。
科技,使很多原本看似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變成了現實。如果以薩扎比子爵這種空間土著的眼光來看。高達上百米的懸崖峭壁根本無法攀登,更不要說是帶着各種武器裝備翻越障礙。然而,空氣壓縮彈力裝置和系統的登山器具,使這種看似無法做到的事情變得輕而易舉。
鋯石礦脈的存在,可以瞞住這個空間領域毫無見識的普通人,卻瞞不過與蘇浩同樣來自第三階段主世界的瓦拉姆。
對周圍貴族領地的大舉進攻,使瓦拉姆手下的投降部隊日趨變得強大。權勢日益增加的同時。他也掌握了周邊地區更加詳細的地理情況。很多人都知道,在薩扎比子爵領地上,出現了一座正在修建中的城堡。循着這條線索,參照從方方面面得到的信息。瓦拉姆很快在腦子裡推演出一副不太準確,卻也和事實區別不大的地圖。
爲此,瓦拉姆專門從主世界調來了幾隻仿生機械鳥。這是一種非常精密,價值昂貴的偵查機械。它們被放飛後,直接從空中俯瞰地面,鋯石礦場外表沒有任何僞裝,很容易從衆多山岩中被尋找出來。
山脈之間,有一條明顯是剛剛修建出來的道路。無論樣式還是物質分析樣表,都符合第三階段世界的工程模式。它一頭連接着鋯石礦場,一頭連接着山脈外部的城堡。
瓦拉姆按捺住內心隱隱的激動,眯起眼睛,望向遠處鋯石礦場的方向。
他越來越喜歡這個空間領域。男人就是這樣,很容易被權力和財富所誘惑。“國王”這個稱號,本來就意味着權勢。無論在文明世界,還是土著村落,就本質而言,其實區別不大。隨着克萊門家族越來越多的人進入空間領域,家族內部原本就不多的反對聲音,也漸漸消失。倒不是每個人都認同瓦拉姆最初制訂的復仇計劃,而是他們真正感受到來自空間領域的巨大財富和機會。像這樣的大型空間很是難得,沒道理就這樣把機會白白讓給別人。帶着這樣的想法,瓦拉姆得到了家族內部更多的支持,甚至是壓倒性的全面贊成。
暫且不論這裡出產的糧食和各種物資,單單鋯石一項,就足以令瓦拉姆垂涎。當然,他目前仍然不明白蘇浩掌握了一個什麼樣的礦脈。“鋼鐵勇士”軍團對此封鎖嚴密,沒有絲毫消息泄露。可越是這樣,瓦拉姆就越發顯得關注。
主力軍團可不是什麼人都會予以支持。他們制度森嚴,戰鬥力強悍,如果蘇浩僅僅只是僕從軍,最多也就是得到部分武器裝備。可是現在,能夠擁有動力裝甲這種被禁止流入民間的戰爭兵器,本身就很能說明問題。
在這座荒僻山脈裡,肯定存在着什麼自己不知道的秘密。只要掌握住它們,一切都將變成自己的。克萊門家族也能從此登上一個新的臺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