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窗簾將房間裡遮掩地一片幽暗,黑沉的感覺給人以窒息般的壓抑。
牀上的司徒冽,臉朝上的平躺着,除了一雙濃黑的睫毛在蠕動,渾身上下,沒有一絲的動靜。瘦削的面容上,顴骨凸出,雙眸深陷,鬍渣叢生,薄脣乾燥,蒼白,蛻了皮,脣邊因爲上火而衝出一叢叢火瘡,薄脣上更是裂開了深深的口子。
整個人更是瘦削不已,這一個多月來,他幾乎滴水未進,全部靠得營養液來維持生命。高傲如他,又怎會在傭人面前暴露自己的不堪?!
依舊深邃的眸,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似乎他依舊適應了黑暗。
“吱呀——”
“滾!給我出去!”,敏感的他剛聽到推門聲,立即驚叫着,暴躁地大吼着!每天,除了掛水,他便不見任何人!
“學長!是我!”,安城還沒進門,就聽到司徒冽那暴躁的低吼聲,安城在心裡嘆了口氣,沉聲說道。
他知道司徒冽現在很自閉,自閉地不見天日,也不想見任何人。他曾是那麼驕傲的人呵,現在渾身癱瘓了,生活不能自理心裡當然會很苦。
但是安城也氣惱,氣惱他不配合治療,氣惱他這樣自暴自棄!
聽到是安城,司徒冽也沒再出聲,胸口還因剛剛的發火而劇烈起伏着。
安城走近,在司徒冽的病牀邊站立,看着比前幾天又消瘦了很多的司徒冽,一顆心抽緊,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啊!
“安城,什麼事?!”,良久,司徒冽纔開口,聲音低沉而惱怒,他吩咐過安城,如果沒有什麼極爲重要的事情,就別來找他!
他這個樣子真的不想見任何人!
“學長,戶口我已經寄給莫芸櫻了!”,安城對司徒冽沉聲說道,雙眉一直緊蹙着。他幾次想告訴芸櫻真相,卻又不敢違背對司徒冽的承諾。
“就這事?”,司徒冽開口,喉嚨乾啞,沁出些許的血腥味。聲音極爲平淡,仿若毫不關心芸櫻母女一般,然,他的心裡,卻在狠狠地抽疼。
戶口的脫離,就意味着他和她什麼關係都沒有了!就連一種法律上的形式關係都沒了。
清楚地記得自己剛滿十八歲,就迫不及待地去戶政部門申請,成了芸櫻的監護人。
那是一種在法律的形式上,對芸櫻的一種守護,即使,那時的他事實上並沒有保護她的能力,還睜着眼閉着眼,縱容母親欺凌她!
房間裡一片寂靜,安城能夠聽到他們兩人的呼吸聲,空氣很沉悶,看着這樣的司徒冽,讓他覺得壓抑。
“是啊,就這事,她們過得很好,丫丫可能要去上學,芸櫻晚上在讀夜校,服裝設計專業吧。她們過得都很充實,可,學長,你呢?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你難道不爲了她們母女振作起來嗎?!就在這等着你的肌肉萎縮,生命耗去嗎?!”,安城越說越激動,到最後,眼角都泛起了溼潤!
司徒冽面無表情着,但其實他卻將安城的一字一句聽進了心裡,腦海裡想象着芸櫻埋頭學習的樣子,丫丫活潑玩耍的樣子,喉嚨更加哽咽。
她們都很好,這就夠了!她們也會將他漸漸地忘了……
安城看着司徒冽似乎陷入了某種沉思裡,又開口,“芸櫻沒和花逸塵在一起,學長,你我都知道,她們其實一直在等你,不然莫芸櫻不會不和花逸塵在一起!爲了她們,你振作起來吧!”,安城說這些話時,莫名地有種想哭的衝動。
爲司徒冽和莫芸櫻吧。
一直,他都難以理解男人和女人之間的愛情。
一直,他都是因爲司徒冽而感動。
但,這麼多年過去,作爲一個旁觀者,他彷彿也融進了裡面。
一顆心,被他們兩人的分分合合牽動着。
“安城,你可以回去了!對了,我媽那什麼情況?”,司徒冽有點不耐地問道,提起母親,他總是頭疼的也是無奈的。
“夫人已經被接回老宅了,有人看着,你放心,我不會讓她再有機會傷害莫芸櫻她們。”,想起穆心慈,安城一顆心也氣憤着,他並沒有說穆心慈在看守所裡被折磨地不成人形的事!
他覺得她活該!Qv3i。
最近,她也一直在嚷嚷着說要見司徒冽,說有什麼秘密要告訴他,不過安城並沒理會她,他只當她是瘋言瘋語。
“繼續看着吧,別讓她再爲非作歹!還有花逸塵的財產該還給他了!你這就去辦吧!以後少來這裡!”,司徒冽沉聲說道,雙眸依舊看着天花板。
還黑一里。安城沒再說話,也沒再勸他,一步步朝着門外走去。
房門打開的剎那,刺眼的陽光照射進來,刺痛了司徒冽的眼。不過轉瞬,房間內再次恢復令人窒息的幽暗……
這麼多天來,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暗無天日,彷彿是他這慘淡悲哀的一生。現在,芸櫻迎來了光明,而他,卻跌入了無邊無際的黑色裡。
其實,這麼多年來,司徒冽的心,一直被黑色籠罩着的吧。12512424
曾經,他對芸櫻的愛,只能潛伏在黑色裡,不能曝光。
後來,當他要帶她脫離黑暗後,她卻“背叛”了他,他的愛,再次被黑色吞沒。然後,他拉她一起奔赴黑色的地獄!
或許,他的命就該如此!上輩子無法得到的,這輩子,還是不能!
眼角,兩滴灼燙的淚水滾落。
胸口處,那枚吊墜緊貼着他的皮膚,失去知覺的他,其實感覺不到它的存在。
芸櫻收到了安城寄來的快件,從信封裡抽出她的戶口,只是淡綠色的一張紙。
與戶主的關係一欄寫着:長女(收養)
而戶主卻是,司徒冽。
這是芸櫻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戶口頁,看着上面與戶主關係一欄,她是既想哭又想笑,覺得很心酸……握着紙頁的手在顫抖,不停地顫抖……
在他們有第一個孩子的時候,司徒冽就要移民去美國的,但,後來因爲那件事,放棄了……
那天,芸櫻捏着那頁戶口紙,躲進了房間裡,哭了有很久。
後來,花逸塵來了,用了些關係,幫她和莫念語還有丫丫都在A市落了戶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