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五節 生活

對很多人而言,這個世界的變化並不是什麼壞事。病毒雖然摧毀了文明時代的社會秩序和各種規則,卻也帶來了全新的生活方式。以新成都基地市爲例,在這裡,任何人都可以通過自己的雙手實現夢想。只要敢於拼搏,有足夠的勇氣,不畏懼生死,就能從怪物體內獲得巨大財富。

變異後的血屍和類人只是外形恐怖,擁有一些詭異特殊的生物技能。它們的綜合實力比普通成年人略強,浮動指數大約爲百分之五至三十之間,甚至可能更弱。

病毒風暴帶來的恐懼心理正在淡化,看多了屍山血海的人們,對“死亡”兩個字的含意有着截然不同的理解。基地市出現了越來越多的獵人,在軍方註冊的僱傭兵團和獵人小隊數量多達上千。其中,有相當一部分是自然進化的強化人。雖然武器裝備質量粗劣,槍械數量也不多,但每天都有上百頭變異生物屍體從城外運進城內,軍方和財團開設的兌換點和店鋪裡,每天都能收到數十顆晶石,以及上百毫克銀骨。

人們不再像和平年代那樣把錢存起來。用很便宜的價錢,就能在軍方兌換點買到武器彈藥。5。56毫米口徑突擊步槍已經不在軍方裝備之列,基地市對平民開放的兌換價格只是五十毫克銀骨。這價格不算高,也不算低,只要是每天關注兌換比例的人都很清楚,兌換點電子顯示屏上的數字隨時都在變換。

上週,價格還是六十五毫克銀骨兌換一支突擊步槍。

今天,已經下降爲四十八毫克。

當然,子彈另外計算。

並非每一個人都是天生的勇者,也有人覺得冒險廝殺的生活不適合自己,他們寧願呆在城市裡,用其它方式維持生活。

爲了防備變異生物大規模進攻城市,城牆外圍設置了寬達數百米的雷區。不少無法進入城市的平民在雷區旁邊掘土開墾,播下玉米、小麥、土豆、番薯之類農作物的種子。栽種區域不算大,單塊面積大約爲一至兩畝。人們在田地附近搭建房屋,或者利用原有建築,通過加固門板和窗戶的方式,讓居所變得更加安全。他們謹守着自己最後的財產,用兇狠警惕的目光注視着從田地旁邊走過的每一個人。即便是在睡覺的時候,枕頭下面也塞着手槍、菜刀、鐵錘之類的武器。

軍方一直在平民當中挑選適合的戰士。

每一座城門附近,都設置有寬敞的空地。外來平民大多會到這裡來碰碰運氣,希望被那些面色刻板,沒有絲毫情面可講的軍官看中,成爲補充兵訓練營的一員。

這種事情已經成爲被所有人羨慕的無上幸運。那意味着從今以後能夠得到溫暖的房間、乾淨的被褥、熱水、食物、武器……

遺憾的是,被挑中的人數量極少,比例約莫爲百分之二左右,甚至更少。

除了軍隊,豪族財團也在挑人。

他們的選擇標準與軍方差不多。除了戰士,各大財團還需要另外一些極其重要的人手。他們在城外的平民營地裡大量發佈廣告,大肆招收各類有經驗的技術工人、工程師、農牧業專家和熟手、軍警退役人員,以及肯吃苦耐勞,什麼都願意幹的苦力。

基地市與其它廢棄城市不同。這裡是軍方的轄區,豪族財團不能在這裡肆意擄掠人口。

有很多人對此抱以不滿,城門前每天都聚集着數以千計的人,要求軍方和政府給予幫助。

有人拿出一本本燙金的獲獎證書,努力標榜自己曾經有着無比輝煌的過去。

有人亮出舊式身份證,咆哮着自己是某某市某某區的某某官員。其中不乏局長市長廳長乃至副省長之類的大人物。

還有人拿出黃金鑽戒玉石首飾企圖賄賂士兵和軍官,聲稱自己認識某某人物,爹姓李媽姓張爺爺姓王,所以看在他們的面子上你必須讓我進去,否則本大爺讓你吃不了兜着走再找上百個兄弟幾卡車人一起砍你全家。

這個世界從來就不缺傻逼,有很多自以爲精明的人其實都是傻逼。他們用傻逼的頭腦理解方式和眼睛去看待其他人,認爲別人都比自己更蠢的傻逼。但殊不知在旁人眼中,傻逼們除了那張光鮮漂亮的皮,其實就是一坨骯髒發臭的屎。

基地市外面的道路兩邊,豎着上百根高大的木杆。

上面掛着一具具屍體。

有的很新鮮。

有的已經腐爛。

還有的只剩下幾根零散發臭的骨頭。在木杆下面,你可以找到屬於這具身體的其它骨骸。

士兵們再也不怕什麼富家公子或者地方大員。軍部早就有過嚴格命令————任何人膽敢衝擊軍事管制區,一律當場射殺。

軍人們不講情面,不認身份,只看你交出的銀骨和晶石數量。

城牆外面開始遊蕩着越來越多的瘋子。有男人,也有女人。最初的時候只有幾個,現在已經增加到好幾百。他們在城牆邊到處亂竄,有人拼命用腦袋撞牆,覺得這是世界上最好玩的遊戲;有人用牙齒朝牆壁上亂啃,覺得那是類似奶油蛋糕之類的東西;還有人仰望天空沉思許久,忽然暴起,狂呼亂喊誰也聽不懂的胡言亂語,在密佈地雷的區域發足狂奔,然後被炸得連渣都不剩。

守城士兵們幾乎每天都在抱怨:又要補充地雷了。

城外的難民營面積越來越大,無法進城的人們,只能在基地市外面另外興建新的聚居區。他們用能夠找到的各種材料搭建房屋:隨便幾根木頭,加上一塊塑料布,就是遮風擋雨的窩棚。用鐵絲把波形瓦和毛氈栓牢,就能造出足夠睡覺的小屋。雖然很窄,但多少看起來能住人。

基地市外面沒有設置任何防禦。然而人類的心理就是如此古怪————他們總認爲距離城牆越近,就越安全。駐守在城內的士兵總不會眼睜睜看着自己被變異生物活活啃食。他們肯定會在關鍵時候拔槍射擊。

雖然病毒爆發已經過去了一年多,但很多人腦子裡仍然抱有一絲僥倖。

基地市外面已經形成龐大的新平民區。粗略計算,居住人口大約爲三十萬左右。雷場和電網把城牆和新區分隔開,彷彿那是永遠不可逾越的天塹。

軍部會議上不斷有人對此表示憂慮,認爲數量龐大的平民將對基地市構成威脅。經過商議,下發了一系列緊急命令。其中包括在城外設置兌換點,但兌換的武器種類只能是普通槍械,嚴禁重型武器流入民間等條款。

相比城內,城外的秩序要更加混亂。

然而,兩塊區域之間,總有着某些微妙而相同的事物存在。

很多身強力壯的人聚集在一起,組建暴力團伙。他們搶劫勒索,不事生產,殺戮衝突流血事件每天都在上演。不堪欺辱的人被迫聯合起來,組成與之對抗的新勢力。城外區域很快被劃分爲一塊塊勢力範圍,除了銀骨、晶石和藍幣,這裡還有黃金和各種資源當做貨幣流通。

一些莫名其妙的宗教組織也紛紛現身。大主教、大教宗、教皇、活神仙之類的人物數量多達上百。在很多平民手裡,總有幾本教義性質差不多的《福音書》。內容不外乎是世界災難爆發,上天會降下福祉拯救一切,前提是你必須足夠虔誠,主動獻上自己的財產和身體,以求萬能的神慈悲保佑等等。

城外每天都有人失蹤。人們解決矛盾最管用的方法就是鬥毆,進而上升爲刀子捅人或棍棒砸人。每到入夜,居住在棚屋裡的人都必須提高警惕,很少有人在外面活動。那意味着可能遭遇不知名的危險。也許會被人擄走,也可能被人當場殺死,切塊分屍,當做其它用途。

人,也是一種資源。

城內的熟食店一直生意興旺,城外也漸漸開起幾間類似的鋪子。儘管老闆和顧客都保持沉默,彼此卻都很清楚,掛在鉤子上那些大塊滷肉的原料究竟從何而來?

難民們一直缺少食物。整個人類社會食物供應源頭被徹底破壞,廢棄城市裡遺羅的資源基本變質腐爛,人們只能另外尋找果腹的東西。

同類,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變異生物盤踞着廢棄城市,但並不意味着它們不會離開現有地盤,到外面遊蕩。

城外的平民區幾乎每天都會遭遇變異生物襲擊。那些怪物數量不多,通常只有一、兩隻,最多的時候也沒有超過十頭。血屍和類人每次出現,都會殺死幾個平民,引發混亂和惶恐,然後,它們很快被聞訊而來的獵人圍攻,當場擊殺。

熟食店裡開始有烤熟或煮熟的變異生物出售。這些肉塊價格便宜,每公斤售價只需要幾分錢藍幣。人們對怪物肉的歡迎程度顯然高過其它肉類。雖然它們曾經是自己的同胞,但外觀形態已經改變,想必內部構造也不禁相同。至少,吃到嘴裡的時候,不會有太多心理負擔,也沒有愧疚和負罪感。

毫不誇張的說,基地市已經成爲某些理想主義者心目中的最美好國度。

是的,在這裡,你可以通過勞動和雙手獲得一切,以勇氣和力量捍衛自己的財產。再也沒有什麼富二代官二代騎在你脖子上拉屎拉尿,也沒有官員富商以冠冕堂皇的名義搶走屬於你的東西。如果感覺憤怒,覺得遭受了不公平待遇,你可以拿起武器狠狠砍掉對方的腦袋。

警察和軍隊不會剝奪平民資產,但他們同樣不會插手平民之間的糾紛。你可以用血腥和暴力在平民區實現自己的主張,同時也要提防別人用相同手段來對付你。無論你做任何事情,殺人放火搶劫強姦還是詐騙偷竊,前提只是必須交出足夠的晶石和銀骨,擁有進入城市,居住在城市裡的基本權利。

這就是烏托邦。

如果托馬斯。莫爾還活着,不知道他會怎麼想?

……

夜,平靜的過去。

晨,默默的到來。

欣研像往常一樣晨練、慢跑,從列兵嚴冶駐守的哨卡旁邊經過,用甜美的笑臉和友善的態度,從士兵中間帶起一片讚歎。

揮灑着熱汗,跑進家屬樓的時候,欣研恰巧遇到神情陰冷,彷彿慾求不滿,長時間無法解決生理飢渴問題的管理員賀羣。

這個滿面陰鷙的肥胖中年婦女,拎着一隻髒裡吧幾的鈴鐺,惡狠狠地剜了欣研一眼,轉過身,一邊朝樓上走去,一邊泄憤般用力搖着鈴鐺。

“咣啷!咣啷!”

頓時,嘈雜的噪音打破了家屬樓的寧靜。

“開門,都起來,快點兒起來————”

賀羣邁着比鴨子還要笨重的大八字腳,以不弱於發情公鵝的難聽音調大聲叫嚷:“發東西了,不想餓死就他媽的趕緊給老孃出來。過時不候,晚了沒拿到可別怪我沒發通知。起來,起來,起來,都他媽的起牀了————”

緊閉的房門立刻紛紛開啓,探出一個個神色緊張,面帶戒備的女人。她們要麼站在門邊,要麼把門拉開一條縫,朝外面不斷張望。從不同位置射過來的目光,很快聚集到賀羣身上,有期待、渴求、緊張,也有痛恨、厭惡、畏懼。

但更多的,則是好奇。

按照慣例,今天是發放肉製品和油脂的日子。

住在這幢家屬樓裡女人,大多是丈夫已經戰死,或者下落不明的失蹤待查人員。她們沒有任何依靠,也沒有什麼收入來源。如果不是軍部下令對所有軍屬提供必不可少的生活資源,她們早就已經流落街頭。

賀羣是一個貪婪的女人,同時也極其懶惰。每次發放物資,都要家屬主動上門索取。她對這幢樓裡的女人壓榨欺辱,各種生活物資從來沒有足額發放的時候。最嚴重的時候,縮減程度甚至超過百分之八十。

女人們向上級部門申訴過。後勤處的軍官被賀羣喂得很肥,遇到這種事情從不予以理會。她們無依無靠,戰死者家屬與在職人員家屬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概念。司令部方面整日忙於處理其它事務,無暇過問類似的行政問題,下面的軍官自然陽奉陰違。

有幾個性情剛烈的女人想過直接殺掉賀羣。可那個惡婆娘有槍,身邊也有幾個爲虎作倀的惡婦相互勾結,還有外面的黑惡勢力相互作保,根本沒有下手的機會,反而有幾個抱有類似念頭的女人接連失蹤。

賀羣這婆娘警惕性很高。

她買通後勤處的官員,在幾幢家屬樓之間修建圍牆,改造成獨幢。中間,只留下一道小門可供出入。樓裡的女人們想要外出,都要從她居住的樓前經過,通往後勤管理處辦公室和其它軍事區域的道路有哨卡阻擋,必須從平民區繞行。一旦發現異常,賀羣會用短途通訊器與附近的黑幫成員聯絡,把上訪告狀的女人們當場擄走。

軍人從不插手平民區發生的任何問題,改造過的圍牆恰好能夠擋住哨兵視線。威脅、暴力,加上失蹤者的鮮活例子擺在眼前,這幢樓裡飽受欺凌的女人們只能忍辱偷生。

至於其它幾幢家屬樓裡的居民,賀羣會以不同的態度區分對待。她雖然沒什麼文化,腦子卻不傻,知道不能把所有女人都列爲對手,關鍵時候還要拉攏一些丈夫身居要職,有戰功,軍銜較高的女人當做盾牌。

任何管理者都是譭譽參半,叫好的同時,永遠都伴隨着叫罵。憑着種種陰狠毒辣的手段,以及相當數量不明就裡幫助說話的軍官家屬,賀羣牢牢穩坐着管理員的位子,一手用刮骨刀從半數女人身上敲骨吸髓,一手捧着鮮花在另外半數女人面前扮演善人形象。

女人們站在各自的房間門口,默默觀望着大聲叫嚷的賀羣。

她們很疑惑————這婆娘平時又懶又狠,從未有過現在這種主動上門叫人領取物資的時候。難道太陽真的會從西邊出來?還是……發生了某種不知名的意外變故?

欣研走進房間,拿了一條毛巾,慢慢擦抹着臉上的汗珠,冷冷觀望着像瘋子一樣搖着鈴鐺的賀羣。

刺耳的喊叫和鈴鐺撞擊持續了十多分鐘,家屬樓裡所有女人半信半疑離開各自房間,聚集到二樓的樓梯轉角,把賀羣團團圍住。

這顯然是幹掉惡婆孃的好機會。

然而,女人們此刻最關心的,只是這個月能得到多少肉類?多少油脂?

賀羣飛快掃了一眼四周,眼裡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她無比傲慢的搖着鈴鐺,神情態度彷彿施捨乞丐隔夜餿飯的貴婦人。

“都來了是嗎?那就走吧!排好隊,整好秩序,跟着我去領東西。”

一個身材瘦小,外表柔弱的年輕女人滿懷疑惑地問:“去哪兒?領什麼東西?”

賀羣很不耐煩的回答:“當然是領你們這個月的肉食配額。你以爲是領什麼?領個男人回來陪你睡覺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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